第16頁 文 / 賈奼
𨪜𨪜但是，他畢竟不想眼睜睜看著她就此消蝕自己的生命而死去。
𨪜𨪜死了，一切都沒有了。
𨪜𨪜那他的恨意、欲意、憐意，向誰發洩去？至少有個活活生的人，在精神上可以寄托。
𨪜𨪜這時寬柔不舒服地想翻動身子，又因挺著大肚子沒法移動，只好又將就睡下。
𨪜𨪜他用一個小枕頭塞進她側腰下，果然見她又舒服睡下。
𨪜𨪜他們只剩下兩個月的孕期相聚日子。
𨪜𨪜往後每一天夜晚，他做了他有生以來最有耐性、溫柔的事情——讓寬柔睡得舒服一點。
𨪜𨪜他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還是體貼寬柔。他已經不想去深究了。
𨪜𨪜早晨。
𨪜𨪜寬柔強迫自己每天早起。孕婦最愛睡覺了，她知道只要她想睡，是不會有人來吵醒她。所以，為了不使自己的肚子越睡越大，清晨六點便早早起床。
𨪜𨪜這時屋子裡的人都還沒睡醒，也是她清閒自在的時刻。
𨪜𨪜這一天，她正在院子草地上散步。
𨪜𨪜「嗨」
𨪜𨪜「嗨——」嗨了一半，頓然停住。
𨪜𨪜寬柔以為是鄰居，抬起頭來，才發現這位「鄰居」，竟然是以前在療養院裡共患難過的「鄰居」！
𨪜𨪜「阿利娜！」
𨪜𨪜寬柔幾乎用跑的過去，忘了開門，伸出鐵欄柵，兩人緊緊抓著手，欣喜不已。
𨪜𨪜「哇——」阿利娜盯著寬柔的大肚子，誇張地叫出聲。
𨪜𨪜「你怎麼有空來？怎麼找來這裡的？怎麼到現在才來？」
𨪜𨪜「我的小姐。你忘了你給我的地址？天知道我來找你只是想碰碰運氣，不知能不能見到你。所以，我來啦！」
𨪜𨪜「哎呀，你看我，只顧講話，忘了開門。」寬柔說著去啟動開關。
𨪜𨪜她忘了警報系統還未關閉，霎時警報聲作響。
𨪜𨪜兩人像作了賊似的，緊張萬分。
𨪜𨪜還是阿利娜鎮定。
𨪜𨪜「你還有什麼時候是自由時間？」
𨪜𨪜寬柔明白阿利娜問的是見面機會，她立即想到有個去處。
𨪜𨪜「有的，公園。下午二點如何。」
𨪜𨪜「OK，到時候見。」阿利娜迅速在轉角消失。
𨪜𨪜幾乎是馬上，康清月衝出來，看到寬柔一愣。
𨪜𨪜「怎麼了？」
𨪜𨪜「抱歉，是我想打開鐵門，出去走走。」
𨪜𨪜不知怎地，寬柔總是在康清月面前說謊溜的很。
𨪜𨪜「不是說出門讓我陪著你嗎？」康清月頗為不悅，一半是大清早被吵醒。
𨪜𨪜「只是想到附近走一走。你再回房睡吧，下午，我們再到公園好了。」
𨪜𨪜寬柔若無其事走回屋裡，進屋後按著胸脯，暗叫：「好險。」
第八章
𨪜𨪜初春的公園裡，既寒又帶點一絲回暖的天氣。下午時分，正是出外享受微微日暖的好時分。
𨪜𨪜「嗨，午安。」
𨪜𨪜一位金髮泛白三十來歲的女子，腋下夾著報紙，坐在寬柔條長椅旁，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
𨪜𨪜寬柔一看，可不是阿利娜來著？她幹嘛神秘兮兮的裝作不認識？
𨪜𨪜阿利娜看到寬柔身旁的康清月，看來孔武有力的女人。要不是她聽過寬柔說過她的事情，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來陪著寬柔曬太陽的女人，竟是曾差點要寬柔的命的女煞星。
𨪜𨪜阿利娜攤開報紙自顧地看了起來。過了五分鐘，她收起報紙，開始拆開紙盒子，露出盒裡的小蛋糕，也禮貌地請身旁的人吃。
𨪜𨪜寬柔笑著不客氣地從盒裡拈起一塊，張嘴便吃。
𨪜𨪜「喂，別亂吃。』康清月用中文警告寬柔。
𨪜𨪜寬柔不去理會，反而又拈起一塊給她，康清月搖頭，走了開去。
𨪜𨪜兩人望著她走遠去，才各自回頭，相視一笑。
𨪜𨪜阿利娜問了寬柔近況，寬柔把情形簡單的說了一遍。
𨪜𨪜「唉，我越來越捨不得孩子。可是……我又不想——」
𨪜𨪜「我瞭解。」阿利娜同情地望著寬柔。
𨪜𨪜「要是我能回得去，又能得到孩子，那就好了。」
𨪜𨪜「嗯……」阿利娜沉吟著：「既可以回去，又能得回孩子。」繼而曬然一笑，說：「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𨪜𨪜「唔？」
𨪜𨪜「我干了十年的記者了，也不是白幹的。新聞事件平平，也可以被記者寫成聳動離奇又不偏離事實的真相。記者需要有這種本事。吶，胎兒懷在你身上，誰搶得走？」
𨪜𨪜寬柔一時雖覺得有理，但隨即笑道；「是沒錯，但總有生下來的一天。」
𨪜𨪜「沒錯。關鍵就在生產那時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既瞞過邵家的人，而你又能全身而退，神不知鬼不覺的抱著娃娃回國去。」
𨪜𨪜寬柔屏著氣說：「有這麼神奇的計劃嗎？」
𨪜𨪜「有。」阿利娜自信滿滿的說：「成功與否，套一句中國的諺語『有錢能使鬼推靡』。」
𨪜𨪜「錢？』，
𨪜𨪜「對。一筆豐厚的金額。出場人物呢，則是你、我、醫生，當然還有到時候多出來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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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寬柔每天清晨起床，一樣到庭院中散步，不過自上一次到公園之後，每一天她必定去看信箱。
𨪜𨪜不定時她會收到只寫下姓名的信封，而這個姓名也不是這屋子裡的任何一人。是個假名，阿利娜投的。用此假名，傳遞她進行的內容。
𨪜𨪜終於到了臨盆的時刻。那是在中午時分。
𨪜𨪜在推入產房那一刻，原來預料不該出現的人出現了。
𨪜𨪜「邵……邵奎！」
𨪜𨪜寬柔從產床上看到邵奎匆忙趕來的面孔，心中暗叫不好！
𨪜𨪜「不對呀？」二姨驚疑的說：「怎麼會是這位醫生接生？一直替她產檢的那位醫生呢？」
𨪜𨪜這位準備接生的醫生說：「道林醫生休假去了，由我來接手。」
𨪜𨪜「誰是產婦的家人？家人要陪入產房嗎？」產房護士問。
𨪜𨪜「不！不！我不要任何人陪我進去，我已經夠緊張了，你們在一旁我會更有壓力。」寬柔急忙拒絕。
𨪜𨪜「好，好，我們每個人在房外等候。」邵奎忙安撫寬柔。
𨪜𨪜在眾人揣著滿懷期望的心情下，目送寬柔被推入產房。
𨪜𨪜外面的人此時只能焦急等待，其中情形不得而知。
𨪜𨪜過了約四十分鐘，產房裡的護士衝出來。
𨪜𨪜「誰是孕婦的丈夫？」
𨪜𨪜「我是。』邵奎忙迎過去。
𨪜𨪜「有緊急狀況，請跟我進來。」
𨪜𨪜邵奎進入後，穿好消毒的衣服，來到產台前。醫生以平穩的語氣說：
𨪜𨪜「在產生中，臍帶繞過胎兒的脖子，當時頭部卡在產道上，等胎兒頭部完全出來後，胎兒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緊急搶救後，仍然回天乏力……很遺憾。」
𨪜𨪜醫生見邵奎的反應平靜異常，又說：「這是生產時的記錄。」
𨪜𨪜醫生把生產影像放了一遍。
𨪜𨪜邵奎清楚看到臍帶繞過胎兒的頭部，窒息而死。
𨪜𨪜「這是死嬰。」醫生指著另一台上蓋著白布的小小身軀。
𨪜𨪜邵奎站在白布前，緩緩伸出手，拉起白布，拉了一半，停了片刻又放了下來。何必有了印象，而徒留感傷呢！
𨪜𨪜邵奎心中歎了口氣：「是命定的嗎？」
𨪜𨪜「她怎麼了？」
𨪜𨪜醫生說：「她得知了嬰兒情形，不能接受事實，我為她打了鎮靜劑，四個小時後，她才會醒來。」
𨪜𨪜死嬰在一星期內葬了。
𨪜𨪜邵奎依他們的約定，放了寬柔。
𨪜𨪜這一天邵奎交給寬柔護照等一切證件，並額外給她一筆不小的「贍養費」。
𨪜𨪜「你真不要留到坐完月子再走？」二姨已是不知問第幾次了。
𨪜𨪜寬柔仍堅決地搖頭，她一刻也留不住。
𨪜𨪜「讓她走吧。」
𨪜𨪜一旁的邵奎這麼說。從他背影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但無形中透一股悶愁鬱意之感。
𨪜𨪜寬案一點也不戀棧，急欲離開，一刻也不肯多留的神態，不由得看了教人生的恨，拳頭也不知握了好幾回，奮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才不使得他承諾過的話做出反悔的行動。
𨪜𨪜生產後的第四天。
𨪜𨪜寬柔終於可以一人單獨出門了。這也是她最後一次這道大門出去，她再也不回這屋子裡了。
𨪜𨪜她踏著大步，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回頭再望了這紅瓦白牆的屋子一眼，這間囚了她有一年的屋子。
𨪜𨪜「讓我送你一程吧。」康清月站在庭中，頗為落寞的說。
𨪜𨪜寬柔顏然地搖搖頭，提著簡單的行李袋往路的盡頭走去。
𨪜𨪜「她走了……」
𨪜𨪜「走了，都走了。連孩子也走了。」二姨還沒有從嬰兒死訊中回復過來。
𨪜𨪜邵奎沉步來到窗前，遠眺看去，卻已看不到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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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寬柔來到阿利娜的臨時住處，將贍養費原封不動交給接生的醫生。
𨪜𨪜「謝謝你。」
𨪜𨪜醫生不自然地揮著手，自我辯解的說：「要不是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