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季纓
「好!我做了。」
「那你就加油吧……」
第一章
台北郊外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有一座獨棟的白色花園洋房。
它佔地約莫五十來坪,只有兩層樓的建築,而一樓還有一道白色的圍牆環繞著,在圍牆圍起來的範圍之內,除了主屋五十坪外,還有池塘及人工造景的花圃及草皮,整個設計根本就不像是現代手法,反倒還令人覺得有些古意。
相傳,這棟花園洋房是在日據時代就有的。
那時,這棟洋房的主人孫千遠與日本的關係還算不錯,在地方上享有盛名。
孫千遠在年輕的時候去過大陸一趟,也去過大陸那間知名的鬼屋,他見著了藜藜,與她成了好朋友,知道她幾百年來的孤單,於是,他帶藜藜回到台灣,並且與她同住。
兩人還約定,要讓藜藜在這裡生活的很快樂!
幾十年過後,這棟花園洋房雖然都沒有人住,但孫千遠仍交代子孫一定要常常回去打掃花園洋房,並且定時修剪花草樹木,讓這棟房子看起來就如同七十年前那樣。
雖然如此,時至今日建築還是顯得有些老舊了,七十年的時間裡,孫千遠的兒子孫令孝也當了曾祖父了,因此負責維護這棟花園洋房就變成他孫子的工作。
但,他孫子覺得要花大筆的人力及金錢,維護這個沒人敢居住的洋房真是太花成本了,於是便想以便宜一點的價錢將它給租出去。
為什麼說沒有人敢住呢?
其實在這七十年當中,孫千遠的子孫有人進去住過,但是幾乎都只住一、兩天就嚇跑了。
夜半的腳步聲、無人彈奏的鋼琴傳來了鋼琴聲,再加上躺在床上似乎有人在扯動手腳的感覺讓人發毛,任憑再怎麼大膽的人也不敢住在那兒。
甚至於,還有人見到一個穿著洋裝的少女在對他微笑著。
這種種的跡象都告訴孫家的人,這棟洋房裡頭鬧鬼了。
陸陸續續有人因租金低廉想來租這棟洋房,卻全都放棄了。
最後,孫家人打算有人想住就讓他們住,但條件是不能破壞裡頭的景觀還有擺設,只要負責維護就行了,至於租金就全免。
而會來住這棟花園洋房的人,除非是到了走投無路、沒地方可去的地步才會住到這兒來,但總是沒一、兩天就嚇得包袱收拾乾淨離開了——
夜晚,月兒高掛在夜空上,沒有光害的夜空,星子顯得更為燦亮。
洋房客廳裡的鋼琴傳來了陣陣優美的琴聲,而庭院裡的鞦韆則是搖蕩著。
「姑姑……」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手中拄著枴杖,對著搖晃的鞦韆喚道。
「老伯,就叫你不要叫我姑姑了,你看你這麼老,而我才十一歲而已,你不要叫我姑姑行不行!」穿著洋裝的少女撒嬌的說道:
接著,少女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問道:
「叫你幫我燒一些現在流行的衣服,你有沒有幫我燒啊?
雖然她已經「往生」了幾百年了,但是由於無法升天成佛,現在只能待在這間洋房裡,但無聊至極的她可是十分注意新聞和電視節目什麼的,她真的非常跟得上流行的腳步。
「不行,禮不可廢!我一定要叫你姑姑。」叫她姑姑只是一種尊稱而已。
這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是孫令孝的兒子孫儒,也是整個家族裡唯一擁有「陰陽眼」的人,也是唯一敢在夜晚來這裡的人。
起初,他是由孫令孝及他爺爺孫千遠帶來的,那時,他只有七、八歲而已,就見到藜藜了。
他見到她在彈鋼琴、蕩鞦韆什麼的,孫千遠才將事情告訴了孫儒,他們才知道這裡住了一個女鬼——還是個幾百歲的女鬼。
而疼愛藜藜的孫千遠,才要子孫不得變賣此地。
從此之後,孫儒就成了藜藜唯一的朋友,他偶爾會來這裡和她聊天,並已在裡頭裝設電視,還將浴室、廁所換成現代化的設備,這些都是應藜藜的要求而做的。
「你叫我姑姑讓我覺得自己很老了!」她噘著嘴說道。
他們又沒有親戚關係,幹嘛叫她姑姑呢?
難不成孫儒是「神雕俠侶」看太多了嗎?
「姑姑,你已經三百八十一歲了。」這當然是孫儒推算的。
「哼,你怎麼可以說出女人最在乎的年齡……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啊?」
「他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知道啊,就是不知道才好玩。我告訴你唷,我以姑姑的身份警告你,不能告訴你那些兒子、孫子什麼的說我住在這裡,這樣我才可以整他們。」
嘿,無聊很多年了,能這麼整整他們讓她覺得通體舒暢極了。
「可是,姑姑你嚇壞他們了!」
「什麼?你敢頂嘴?」
「不敢。」孫儒的嘴角上掛著慈藹的笑容,雖然姑姑已經三百八十一歲了,但是心智還停留在十一歲的階段。
「哼!」
「姑姑,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我們打算讓人住進這裡,順便幫忙整理。」
「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和人一起住,才將那些人嚇跑的。
「每個月都要請人來整理這裡,真的花了不少錢。」
「喂……我說親愛的侄子,你的生意做得這麼大,計較那些整理費做什麼啊?姑姑我何時將你教的這麼小家子氣……」她端出了姑姑的架子。
真的是很小氣!孫千遠怎麼會有這麼小氣的孫子呢?
「姑姑教訓的是。」
「知錯就好了,我告訴你……這期的雜誌我已經看完了,裡頭我喜歡的衣服都做上記號了,你別忘了要找人去做,燒給我。」
「是的。」
他們這棟花園洋房雖然沒有人住,卻訂了流行雜誌,有時連之前的房客都會嚇一跳。
「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就是房子要借人住的事。」
「借人住……」藜黎想了下。
「姑姑,你考慮看看吧!」
這也得經過藜藜的同意,要是她不同意的話,那住進來的人就可憐了。
「好。」她突然回答。
藜藜這麼乾脆,讓孫儒嚇了一跳。
「姑姑,你不考慮看看嗎?」
「不用了,不過不能給男孩子進來住,男孩子都不愛乾淨,一定要女的才行。」她聲明道。
那個土地公老頭說她要完成四段姻緣才能投胎,到目前為止,她已經完成三段了,只要再幫一個人,她就可以投胎了。
一想到這個,藜黎便覺得雀躍極了。
讓孫儒找人來這裡住也是好的,也許可以幫她這個大忙也說不定。
投胎、投胎……她真的想投胎。
「這我懂。」
「懂就好,這麼晚了你快回去吧……」
「姑姑,我先回去了。」孫儒打開了大門離去。
***
伍緹芫覺得自己真的是背到極點了。
上班發生種種的倒霉事不說,下班才剛踏出辦公大樓的大門口,就踩到了狗便便,這……這真是衰斃。
臉上的小丸子黑線不禁又多了幾條,伍緹芫怎麼想都不認為她是這麼衰的一個人。
她忍耐、她冷靜,死命的告訴自己一定會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然後換掉現在這份爛工作。
牽起了一旁的機車,她緩緩的騎機車回家,在將車子牽去放時,還不忘小心的左右張望著,看看有沒有房東太太的影子,打算偷偷溜上樓。
就在她放心的準備跨出「成功的第一步」時,後頭傳來了「河東獅吼」。
「唷……等等、等等……我說那不是緹芫嗎?我們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
房東太太早就躲起來很久了,她算好了平常伍緹芫下班的時間,等著逮住她。
她早就料到要是伍緹芫見著了她的話,鐵定二話不說就跑給她追,於是她想了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先躲起來,讓伍緹芫以為她不在家,然後再冒出來收房租。
李太太自認為不是一個很惡劣的房東。
但,伍緹芫卻是一個很惡劣的房客。
她從不準時交房租,原本契約上頭約定的交租日期是月初,可是她堅持她的定期存款在月底才有利息進來,而她這個人也一向很好說話,於是就讓伍緹芫在月底之前再繳錢。
沒想到伍緹芫越來越過分,每個月都延幾天、再延幾天,讓她房子出租了六個月才收了五個月的房租,真是氣死她了。
「嗨,房東太太,還沒有睡啊……」伍緹芫要自己盡量「神色自若」的與房東太太打招呼。
「是啊,現在才六點而已,我沒有習慣這麼早睡。」房東太太雖然心裡很不高興,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她也好聲好氣的對伍緹芫說話。「這樣啊……」
「我說緹芫啊,你欠了我兩個月的房租了,原本是早上要向你收的,不過你一大早就出門,根本找不到人,晚上又回來的晚,見到我就像見到了什麼一樣,跑的比什麼都快,一般來說,房客應該要自動一點給房租的。」房東太大努力維持著平和的語氣。
伍緹芫訕笑了幾聲,腦子裡飛快的轉著該以什麼話來應付房東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