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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季蕾

    「冰,你誤會了,那時我會那麼說只是一時氣話。我——」他咬緊牙,彷彿不容易出口,「從頭到尾只有你……只有你一個。」

    那只是氣話?他在外頭不曾有過情婦?只有她一個?

    「那你那時……為何要騙我?」

    「因為——」黑眸深深睇她,滾過無數暗影,可解釋的言語遲遲不肯逸出他的唇。

    她瞪他,心,繼續碎落——

    他又在騙她了——他連解釋都不肯,因為這只是他嘗試說服她的可怕伎倆。

    她不能上當,決不能……

    「堂本徹,這只是某個可怕的騙局對吧?」她倉皇地搖頭,倉皇地一步一步往後退,一步一步遠離這個令她捉摸不定的男人,「你只是想引我上當,然後再利用我一次對吧?對吧?」一遍又一遍的質問淒厲地在空中迴響,「不,我不信!你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不要以為我會輕易上當!」

    「這不是謊言,冰,我是認真的。」他走近她,攀住她雙肩試圖說服她,「不論我以前對你說過什麼,你相信我,請你相信我這一次……」

    「別碰我!」她甩開他,瞪視他的容顏激動難抑,「你走!離我遠一點,永遠,永遠,永遠別再出現我面前。」

    連續三個「永遠」讓堂本徹微溫的胸膛瞬間蒼涼。

    他長長吐氣,眸光黯淡,「冰,你真——這麼恨我?」

    「不錯,我恨你。」無情的嗓音冷冷擲向他,「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嗎?我要你立刻消失!」

    他心臟一痛。

    望著她堅決無比的神情,他明白她是認真的。她是真的恨他,真的怕他,真的不願再相信他。

    他料得沒錯,他與她,是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他,終究無法挽回她。

    ******

    她走了。

    在辦公室與他最後攤牌後,她便藉著巡察華宇集團各地業務的理由出國,離開了哈斯汀。

    她走得毅然,走得堅定,不帶絲毫猶豫。

    她就——這麼急著躲開他嗎?

    想著,堂本徹嘴角一扯,拉開濃濃自嘲。他旋過身,挺拔的身軀來到落地窗前,遠眺窗外世界。

    這一回,他看的不再是地面上宛如螻蟻般微渺的車流人群,他看的,是遠方淡藍色的天空。

    淡藍色的天空不停地、不停地往前延伸,延伸到一個他眸光無法觸及的遠處,那兒的天光,也許正映上梁冰清秀的容顏。

    可他看不到。

    看不到,摸不著,她已經離他遠遠地,到了一個他永遠無法觸及的世界。

    難以形容的滋味堆上心頭,他倏地咬牙,強迫自己勻定過於急促的呼吸。

    也許她走了,也許他再也碰觸不到她,也許他的胸膛早已疼痛得無法呼吸,但他不能因此頹廢,不能因此醉生夢死,因為,還有太多事需要他解決。

    必須把這些全了斷後,他才有權利像一個心碎的男人那樣憂愁,煩惱,買醉,墮落。

    在放縱自己之前,他,必須先行卸下肩上所有的責任——

    一念及此,堂本徹閉了閉眸,再展開眼簾,星眸已是一貫湛幽深沉。他按了辦公桌上某個按鍵,很快地,對面牆上通訊螢幕便出現某個男人的面孔。

    「你找我?」對方似乎對他主動呼叫感到有些訝異。

    他默默點頭。

    「找我什麼事?」男人眸中閃過璀亮輝芒,「難道你決定跟我合作?」

    「不,達非。」堂本徹搖頭,語音低沉,「我並不是想與你合作。」

    「是嗎?」達非輕輕佻起俊朗的眉,「我不懂,堂本,如果你不同意跟我們合作,又何必主動跟我聯絡?」

    「我只是想告訴你——」堂本徹頓了頓,半晌,才幽幽開口,「我決定退出這一切。」

    「退出這一切?」達非淡淡驚愕,「你是指——你決定不再提供資金給路西法?」

    「……不錯。」

    「為什麼?」

    「就算我想也沒辦法。我手中大部分資金現在全套在法蘭克福股市,董事會最近盯我也盯得很緊,不太可能有機會讓我挪用集團資金。」堂本徹靜定解釋,語氣清淡。

    可達非卻聽得津津有味,「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堂本,故意跟你前妻玩上這一場遊戲,賠上自己大半身家。」黑眸靈慧一閃,「這倒是一舉兩得。既可以對前妻表達歉意,又能夠對路西法的索求表示愛莫能助——你果然聰明,堂本,我佩服不已。」

    「隨便你怎麼說。」相對於達非的興致盎然,堂本徹的神情顯得平板。

    達非微微一笑,「其實你這個男人相當不錯,算得上有情有義。雖然看不慣朋友的作風,仍然不肯背後打擊他,明知道前妻布下陷阱報復你,也慷慨跳下去……」

    「你說夠了嗎?」堂本徹不耐地截斷達非。

    後者微笑加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半認真半戲謔地朝他敬了個禮,「謝謝你,堂本,我們欠你一次。」

    語畢,俊秀的面容緩緩從螢幕上消失。

    堂本徹望著,深沉難測的眸逐漸漫開淡淡傷感。

    接下來是路西法。

    他必須親自告訴他他決定退出兩人謀略了多年的計劃——

    他深深吸氣,觸及通訊按鍵的手指不停地發顫,遲遲無法按下。

    ******

    她輸了。

    一直以為自己能從他身上討回曾經失去的顏面,以為自己能對他的冷酷展開反擊,以為自己能成功地撕下他掛在臉上的虛偽面具。

    可沒想到,最後輸得最徹底的人依然是她。

    她不僅沒能撕下他的面具,看清他真面目一次被他耍得團團轉,反而再次被他玩弄在掌心。

    這算什麼?算什麼?

    更可惡的是,她明明已選擇放棄,承認失敗,一個人遠遠地躲到異鄉,他俊拔的身影依舊如影隨形,朝她逼迫而來。

    日日夜夜,佔據她腦海最多空間的,依然是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是忘不了他?為何就偏偏要如此執迷不悟?

    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擺脫他,將他忘得徹徹底底……

    「小姐,一個人嗎?」

    低啞的嗓音忽地拂過梁冰耳畔,她抬起沉思的容顏,瞳眸映人一張蘊著笑意的好看臉孔。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性感、優雅,對自己的魅力十足自信的男人,他正望著她,碧綠如翠玉的眸子耀著閃亮光輝。

    「我是一個人。」她朝他淡淡微笑,語氣中的拒絕卻不容置疑。

    「我也是一個人。」他沒有輕易放棄,「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何不彼此做個伴?」

    「我不是一個好伴侶,我討厭說話。」

    「那麼,我們就不說話。有太多比說話更有意思的事值得去做,不是嗎?」男人含笑說道,挑逗意味明顯。

    「是嗎?」她輕輕佻眉,嘴角嘲諷一扯,「我很訝異你選擇我,畢竟我不是那種身材火辣的美女。」

    男人隨著她的暗示將眸光調向她微微起伏的胸部,輕輕笑了,可那笑聲並不惹人厭,也許帶著淡淡的戲謔意味,卻讓人忍不住嘴角微揚。

    「我喜歡你,小姐,也許你不瞭解,但女人的身材對一個男人來說有時候並不是最重要的。」他笑望她,「你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知道嗎?」

    她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笑。

    這男人也許酷愛獵艷,但卻不是那種下流噁心的色狼。

    「怎麼樣?願意跟我一起去喝一杯嗎?」

    她搖搖頭,「我來巴黎,並不是為了尋找一夜情。」

    「我來巴黎,也沒想到會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男人機智地回應,碧眸誠懇溫柔地凝望她。

    她不禁心一動,在這一刻,她忽然有衝動答應男人的熱情邀約。

    畢竟,在一向以浪漫見稱的花都巴黎,來一段無傷大雅的一夜情又有何妨?也許,他還能助她暫時擺脫堂本徹的糾纏……

    「我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芳名嗎?」

    「我想不需要吧。」她揚眸回凝男人,櫻唇銜著淺笑,「你我只是偶然相逢,不是嗎?」

    ******

    塞納河畔。

    流光、月影,岸邊朦朧晃動的人,耳畔模糊的呢喃笑語。

    靜靜地凝望著月色掩映下緩緩流動的塞納河,靜靜地啜飲著面前份量調得正好的Manhattan,在這明明嘈雜卻又彷彿寧靜的一刻,梁冰不覺有些心神恍惚。

    「一分錢買你的心事,甜心。」身畔的男人忽地開口,笑望她。

    她眨眨眼,收束迷濛的心,回他一抹淺笑,卻默然不語。

    「一分錢太康價了嗎?」

    「不,是我的心事不值得買。」

    「不值得?」男人挑眉,輕輕地笑,「你錯了,甜心,女人的心事永遠值得買的,不論男人會為此付出多少代價。」

    「是嗎?」她淡淡應道,端起雞尾酒杯,優雅地啜飲一口。

    「你有很多心事。」男人深深凝望她,「我猜你來巴黎,並不是為了尋找浪曼。」

    「事實上,我來工作。」

    「女強人嗎?」

    「你怕嗎?」

    綠眸璀亮,「你認為呢?

    她搖搖頭,「你不怕。」嘴角彎起自嘲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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