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紀真
厲柔摟著他的頸子,見他四下張望、攝手攝腳,像作成似的,反倒覺得大為有趣。她輕笑道:「大哥這麼緊張做什麼呢?若讓人瞧見了又會怎樣?」
「怎麼樣?這裡是天崗堡,你還當是在咱們楓林山莊嗎?若叫其他人看見,豈不羞也羞死了!」陸雲軒輕斥道。但見她一臉促狹模樣,毫不在乎似的,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只得抱怨道:「你還說呢!都是你不好,沒事深更半夜的跑到我房裡來,鬧得我不得好睡。以後別再這樣了,下次你若再來鬧我,我定不開門,來個相應不理,看你怎樣?」
「那我只好去找凌源表哥哎!」
「什麼?」他差點跌倒。「你敢?」
厲柔只是格格的笑,還一面輕咬他的耳垂,害得他一陣怠酣神醉,差點又要跌躍。
「我真是怕了你了。」他歎道。待天色大亮之後,厲柔起身至連修竹房裡探視一番,並駱香爐移出,重新煨火煎藥。
自此之後,連修竹果然一日比一日好起來。眾人也才放了心。
連婉心問明父親之病原來是因為那「安神香」的緣故之後,不禁又驚又悔。
「原來是那香有問題!趕明兒我就全扔了去!」
「那倒也不必。」厲柔說道。「其實這『安神香,原是好的,只是連伯伯的病,用到了白朮和榮獲兩味藥,而這兩味藥如果一遇到了山杷,不但一點效力也無,而且三者藥力混合在一起,還會讓人昏昏欲睡、起作無力。可是誰又會想到達西藏來的東西裡,偏是含了山把的呢!也因此先前才會吃了那麼久的藥,卻一點效用都沒有。」她又笑道。「也是我不好,繞了這麼一大圈,又鬧了大哥一晚上才恍然想通的。」
「這與陸大哥又有什麼關係?」凌源問。「難道了知道那香裡含有山把嗎?」
「是啊!連婉心奇道。「難道是表哥跟柔兒在一起相處久了,聽得多了,所以這會兒也懂醫理藥性什麼的了?」
陸雲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有,沒有,我哪裡懂得這些……吸……我只是陪著柔兒聊了一下子……隨便說說話兒,忽然她就想到了,也沒什麼……」說著又狠狠的瞪了厲柔一眼。
厲柔一時不察,差點說漏了嘴,臉上不免一熱,忙扯開話題,混了過去。
連婉心素知他二人親匿,且又見他倆神情有異,便識趣的不再追問,對凌源使了個眼色,扯開了話題,另外聊了起來。不一會兒,又編了個事由,說道:「凌公子,我昨晚看帳時又覺得有些許不懂之處,還要請你指點指點,不知你這會兒可有空?」
凌源會意,忙點頭附和。「有空!有空!」
「那好,不如我們往前廳談去吧。表哥,柔兒你們慢慢聊!」說著,便與凌源往前廳去了。一直到了前廳,凌源和連婉心才忍不住一齊笑了出來。連婉心笑道:「我說,咱們還是不要坐在他們跟前才好!我敢打包票,這會兒表哥一定在罵柔兒。」
「是啊!」凌源也道。「柔兒就是這樣,每天總要鬧些事故來,叫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又歎了一口氣道:「也虧得陸大哥能消受得了她!」.
「其實,我倒覺得柔兒挺可愛的。」連婉心說道。「她貌美,又聰明機靈,哪個男人看了她不動心?就是我見了她都。有自慚不如。要換作我是個男子,肯定也會像表哥這般疼愛她的。
凌源卻道:「雖然柔兒嬌美絕倫,可是她那任性又愛促狹的性子,又有幾人能受得了!我看這世上大概也只有陸大哥能治得了她。可是連姑娘你端麗溫柔、和順明理,在我看來,倒是柔兒遠遠不及你呢!」
連婉心聽了,又羞又喜,臉上微微一紅,低頭半響不語。「凌公子太誇我了,倒說得我不好意思。」
「不!不!不!」凌源忙道。「我是真心的。我……我真是這麼認為的……」
連婉心原本就羞紅未褪,此時心頭一暖,益發紅暈滿面。
果然,陸雲軒待他們前腳一走,後腳便拎著厲柔一陣數路。
「你啊,你啊!說話都不經腦子!交代你多少次了,結果你還是……真是氣死我了。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罵道:「這些話也是可以當著人面前說出來的嗎?」
「人家忘了嘛……」她嘟了嘴,說道。「人家下次不說就是了嘛!」
「你……」還有下次?
「連伯伯可能醒了,我過去看看他。」厲柔忙阻住他的話頭,一溜煙就跑了。
她直跑到連修竹房裡,這才放下心來。「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啊?」連修竹見她像躲債似的急急忙忙跑進房裡,便笑道:「又惹你大哥生氣了?」
厲柔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卻見連修竹早醒了,正好整以暇的瞅著她。
他自從與厲柔相處多日之事,益發覺得她雖然每每行事出人意表,其實性情天真爛漫、對人情世故更是一點城府也無。有時的確不免任性妄為、我行我素些,但卻又往往至情至性。因此,對她的憐愛之心也就不覺與日俱增。
再者這些日子,厲柔日日伺候他飲食起居、用藥,無不周全。雖說也常常讓她異想天開的行為話語給弄得哭笑不得,但較之乎日安分守禮的女兒,實是大異其趣。況且這對他病中無聊煩悶的心情,更有解憂之用。故而更真心疼她了。
厲柔小嘴一撇,說道:「人家哪有怎麼樣?」
她才不會承認呢!
「嗯,好些了。我看今兒個,可以再減些藥量。」替連修竹把完脈,她重寫了一張方子。
連修竹說道:「病了這幾日,成天盡喝那些個苦藥,再不就是喝那些沒半點味道的補場,什麼好吃的也沒得吃。這會兒嘴淡得很,你讓廚房弄點好菜來吧!如果可以再喝個一、兩杯,那就更好了。」
「那可不成。」厲柔抬起頭,說道。「自古以來,病中總以淨餓養生為要。喝酒多上火,那更是忌諱。不成的。」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連修竹皺眉道。「我就不信連吃隻雞腿也不成?」
厲柔聽了他的抱怨,倒是好笑。心想連伯伯吃膩了清淡小菜,也是情有可原,便笑道:「連伯伯想吃雞麼,那有何難?待會兒柔兒親自下廚弄隻雞,讓您解解饞就是。」
連修竹一聽十分高興,又道:「那小酒……
厲柔登時收了笑臉,白了他一眼。「酒還是不必了吧!」
「是!是!是!。連修竹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有雞就好,酒不用了,不用了。」
稍晚,厲柔便照著上回在雞肚裡塞滿了藥材,又滋補又不油膩的烹調方法,弄給連修竹吃。果然令他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隔了兩日,陸雲軒又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在責備厲柔。正罵著,只見連修竹拄著根枴杖,踱了過來。
「雲軒。」他喚道。
「舅舅,您怎麼起來了?」陸雲軒忙過去攙扶。
「我沒事。在床上躺了這麼久,所以下來走走!」連修竹又說道。「我大老遠就聽見你在罵柔兒,是不是啊?好好的,你又罵她做什麼?」
他下床走走,不意正好碰見陸雲軒責罵厲柔。他見厲柔垂首默然,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自然免不了開口維護她。
「舅舅,您不知道她……」
「她又怎麼了?哪家的小孩子不頑皮?你小時候又幾時安分了?哪一次不是闖了禍,讓舅舅出面替你向你爹求情的?況且舅舅這裡也不是外人家,就算是胡鬧一點又有什麼關係,你何必老是大驚小怪的拘緊了她?」
厲柔在一旁猛點頭。
「是……」陸雲軒只得唯唯喏喏的不敢答言。
「再說她也不小了,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聽不借。你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這般罵她?」
陸雲軒雖然聽舅父一會兒說她年紀小,別管她太嚴;一會兒又說要拿她當大人看待,不要用罵的,根本是話有語病,相互矛盾!但他哪敢有意見?
最可恨的是,厲柔還在一旁不停地點頭附和。「還是舅舅明事理。」
陸雲軒暗惱她,但仍陪笑道:「舅舅說的是,孩兒不罵她就是了。舅舅,您想四處走走也好,我這就去叫個丫頭過來,一旁伺侯著。」說著,使喚了廳上的一個丫頭過來,說道:「芬兒,你陪老爺到花園裡逛逛。小心點,知道嗎?」
他的算盤打得精,待會兒支開了舅舅,看還有誰來救這個具丫頭!
誰知連修竹卻揮揮手,說道:「不用了。芬兒,你去忙吧!柔兒,你過來,陪舅舅逛逛去!」又看了陸雲軒一眼,說道:
這會兒你大哥心情不好,咱們別出現在他跟前,尤其是你,百得他有氣沒處發,盡找你晦氣!」
陸雲軒忙道:「孩兒不敢。」
連修竹哼了一聲,只管招手喚厲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