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紀真
「呢?」俊俊這才注意到除了衣物之外,還有兩雙鞋也在火堆前烤著,一雙是她的,另一雙青緞的男鞋--啊,那正是她去年送給端木容的鞋,現在看起來甚是陳舊,顯然穿著它走過不少路。
端木容低聲道:「我就是穿著那雙鞋一路找你。我告訴我自己,除非找著了你,不然再怎麼破舊我都不換新的。我就是要穿著它,直到找到你為止。」
「你……」俊俊很難想像,一向注重儀表、生性好潔的端木容,居然一路走來都穿著這雙舊鞋,不肯換新的,就為了她……端木容玩笑道:「幸好你當初做得牢靠,所以這一年也沒穿破,要不然我只好光著腳丫子了。」
俊俊攬臂抱緊了他,在他耳邊呢哺。「我幫你做,幫你做很多、很多雙,永遠都不會讓你光腳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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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休息了一天,方才下山。又在曾家休息了兩天之後,端木容和俊俊商量著,若他兩人這會兒一起出現在村裡,肯定會讓李祥更為難堪,不如盡快離去的好。
「但無論如何,咱們總要親自跟祥哥道歉才行。」俊俊說道。
「嗯。」
端木容點頭道。「我跟老曾先借輛馬車,咱們到離這兒不遠的懷安鎮去休養,那兒還有間小別院空著。不如走之前先繞到李祥那兒去說一聲吧!」
李祥聽見敲門聲,出來開了門,一見是他二人,不由得怔住。半晌,忙道:「啊,快進來,外頭冷。」
三人杵在屋子裡,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沒人開口,無言相對。
「阿祥哥,」俊俊低聲道。「我真覺得對不住你。」
端木容也道:「這全都該怪我。」
「不,你們倆都不用說了。」李祥忙打斷他的話,說道。「曾總管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我也都明白了。」他看著俊俊,黯然道:「我早該知道我沒那麼好福氣的。」
「阿祥哥,」俊俊眼眶一紅。「你別這麼說,你一直待我好,我都知道,只是--」
李祥苦笑。「只是無緣。」他看看俊俊,又看看端木容,兩人站在一塊兒,明明白白是一對才子佳人,就像戲裡常說的「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他忍不住感歎道:「你們倆才真正是一對兒,我、我也真心成全你們。」
「李兄,」端木容感激道。「謝謝你的諒解。」
李祥對端木容正色道:「端木公子,你得答應我,你日後一定要好好疼惜俊俊,她是個好女孩,你要千萬珍惜,不然,若讓我知道俊俊受了委屈,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嗯。」端木容點頭道。「我答應你,絕對不會辜負你這番的心意。」
待離開了萬林村,到了懷安鎮別院,兩人才終於能靜下心來好好的休養。其實不只是俊俊,前一段時間,端木容四處奔波尋人,也早已身心疲累,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持著。這會兒找到了人,整個心情頓時鬆懈下來,因此也跟著病了一場,調養了好一陣子才漸漸恢復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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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後。端木容走到俊俊房裡探視,只見她披著外衣,站在窗前發呆。他悄悄地從她身後一抱。
俊俊嚇了一跳,直拍著胸口,嗔道:「你幹什麼嚇人!」
「還是這麼膽小。」端木容笑道,拉著她的手坐下。「在想什麼?大白天的怎麼淨發呆呢?」
俊俊搖搖頭。「沒什麼。」
「還想瞞我?」端木容瞅著她。「你心裡有事,我還看不出來麼?」
她也不答。半晌,才問道:「咱們……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端木容想了想,說:「我出來也大半年了,雖說不時有捎信回去,但姑姑必定掛心得很,我想最好還是趕年前回去吧,大家一塊兒過年也熱鬧些。」
俊俊點點頭。
「倒是你要辛苦了,身子才好些,過些日子又得趕路了。」
「我現在已經全好了,趕這些路也不算什麼,只是--」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端木容看著她,柔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等我們回到家,我就跟姑姑說我要娶你進門,我說過我絕不負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俊俊忙道,又垂下頭,「其實我想的正是這個,我是擔心,我的出身……我不想讓你為難。」
端木容微微一笑。「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哪有什麼為難的?姑姑她是一定會贊成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俊俊疑惑道。「姑奶奶顯然隨和,可是這件事兒事關端木家聲譽,到底不是兒戲。」
「這其中有個故事,等你聽完自然就明白了。」於是端木容將姑奶奶勸他的話,和她自個兒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俊俊聽。
俊俊聽了不禁動容。「原來姑奶奶是為了這個原因才遲遲未嫁,她好可憐。」
「姑姑是過來人,她就是不希望我重蹈覆轍,跟她一樣後悔莫及,所以才勸我出來找你,所以我敢打包票,她一定會贊成我們的親事。」
俊俊仍是不安。
「可是還有其他人呢……」
端木容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嘲弄道:「啐,我端木容要娶老婆,誰管得著?你就是愛鑽牛角尖。」
俊俊睨了他一眼,逕自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兩隻手捧著溫熱的茶杯輕啜著,凝視窗外的白雪紅梅。
端木客走到她的身側,握著她的手,並連茶杯一塊兒放在唇邊,輕聲道:「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說完,便就著她的手喝了茶。
俊俊豆大的眼淚跟著滴了下來。
「傻丫頭!你怎麼還是這麼愛哭呢?」他替她拭了淚,又故意瞪眼道:「到現在你還不瞭解我的心麼?真是氣死人,看來非得好好罰你不成。」說著,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俊俊一驚呼,手上的杯子滑落在地,砸得粉碎了。「哎呀,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端木容也不理會,逕自抱了她上床,然後自個兒跟著也欺上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許你再胡思亂想。」
接下來--嗯……自然是誰也沒有工夫再胡思亂想了!
第八章
這一陣子,俊俊注意到端木容有事沒事總揉著右膀。
「你的手怎麼了?」俊使問道。「我注意你好久了,肩膀酸麼?還是怎地?」
「上回落馬時扭了一下。」他滿不在乎地說道。「沒關係,我想不打緊的。」
俊俊緊張起來。「可能是摔傷了吧!」她回想那天兩人一塊兒從馬上摔下來,端木容正是用他的右臂護著她。急道:「你怎麼不早說呢?要真弄傷了怎麼辦?」
「這一陣子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也沒留心。」
待請了大夫來診治他的手臂,大夫看了看,說道:「是扭傷了,這傷有一陣子了吧?」
「嗯,有個把月了。」
「那時沒有調養好,拖了這些時日,倒弄成了舊傷,恐怕會麻煩些。」
俊俊一聽,臉都嚇白,眼淚不停在眼眶裡打轉。「那--」
端木容忙哄著她。「大夫只說是麻煩些,又不是沒救了,你別著急。」
「是是是!」大夫見俊俊擔心,趕忙接話。一隻是要多花些時間養傷,按時敷藥別亂動,這就行了,我看約莫休養兩、三個月也就可以了。不必擔心。」
「哦。」俊俊這才鬆了一口氣。見端木容背著大夫,劃著臉羞她,她忙拿袖子把淚抹去。
一會兒大夫替端木容敷好了藥,又囑咐了幾句才走。端木容待大夫前腳一離開,就把俊俊拉到懷裡,嘲笑道:「還是那麼愛哭,真拿你沒辦法!」
「人家著急嘛!」俊俊幫著他把衣服扣子一顆顆扣好。
端木容看著她,輕聲道:「以後我幫你扣扣子,你幫我扣扣子,好不好?」
「咄,真是愈說愈不像話了!」俊俊嗔道。「不理你了!」她轉身要走,端木容卻摟著她不肯放手,俊俊硬要掙開。只聽他「哎喲!」痛喊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俊俊慌道。「我弄疼你了嗎?」
端木容故意道:「你這麼扭來動去的,怎麼不疼?剛才大夫不是才說我這手臂要好好休養別亂動嗎?」
「可是、是你自個兒拉著我的。」
端木容睨著她,沒好氣地道:「那你別動不就成了!」
這豈不是叫她「任人宰割」嗎?是哪門子的道理!
俊俊明知他是存心的,但又不敢掙脫,只好由著他摟著佔足了便宜。「你真是無賴!」她又嗔道。
端木容哈哈大笑。這一陣子他可真是當足了無賴。
端木容唯恐手臂上的傷沒調理好,日後反成舊疾。故而這一陣子不但要動手使勁的事都不做,連琴也不彈,幸而有俊俊在身旁替他解悶。
聽她彈琴,端木容就忍不住要開口調教、調教。而且他閒來無事,倒比從前教授得還認真起勁。
反而是俊俊沒什麼耐心,一要她反覆彈奏幾次,就開始呵欠連連。
「不耐煩了?才練了一個多時辰,你就開始打呵欠了。」端木容點了點她的額頭,失笑道。「幸虧你沒拜我為師,要真是我的學生,看我不拿籐枝打你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