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紀芸
「嗯，不行嗎？」可蘭開始擔心起來。談戀愛這麼辛苦，連有感覺的對象都要挑職業？
阿蜜真想把她敲醒。「翟可蘭小姐，你一個堂堂的碩士，第一個有感覺的對象居然是一個黑手？你知道黑手大多學歷不高，有的甚至連國中都沒畢業嗎？」
愣了一下，可蘭囁嚅地說：「我沒想這麼多。」她光研究證實對他有感覺這點就已經花了三天，根本無暇想其它。「這很重要嗎？」學歷對她來說只是找工作比較方便的一張紙而已。
阿蜜快昏倒了。「當然重要！你要是跟他交往，頭一個反對的定是你爸媽，你信不信？就算你爸媽不反對，人家會說多少閒話你知道嗎？時間一久，你跟他都會受不了的。」阿蜜語重心長地說。「話說回來，說不定你們一開始就話不投機了。」
阿蜜並不是現實主義者，不過可蘭這麼單純，她有必要讓她認清現實的可怕。
「我……還沒跟他說過話，沒想那麼多。」跟他交往？在他身邊？可蘭幻想那情景，開始臉紅心跳起來，她壓根兒還沒想那麼遠。
見好友一臉迷離，神魂早已飛到幾十公里外的那人身上，阿蜜認定她病入膏肓。
「沒辦法，看來必須要我出馬鑒定了！」阿蜜豪邁地說，拍拍胸脯。不是她自豪，她看男人的眼光可比賣蛋的挑臭雞蛋還要精準。
只是……一個黑手？阿蜜搖搖頭，可蘭怎麼這麼會挑啊？
※※※
阿蜜向來說風就是雨，兩個女人就這麼搭上了私家轎車，朝機車行前進。
司機讓兩人在路口下車，可蘭熟門熟路地領阿蜜來到車行前。她假裝與阿蜜聊天，邊往店裡頭瞄，沒幾秒便失望地說：「他不在。」
「不在？」阿蜜也跟著瞄瞄店裡，這是間極普通的連鎖機車行，裡頭只有兩個人。「他不是員工嗎？還是他今天輪休？」
可蘭偏頭想想，「大概」，今天是禮拜天，說不定他剛好輪休。」她失望到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你真的很嚴重嘍，這麼沒精神。」阿蜜攏緊漂亮的眉，驚覺可蘭陷得真深。
可蘭緊盯店裡，小臉突然燦爛起來。「他出現了！」
拓野正從店後走出來，手上拿著螺絲起子跟一瓶潤滑劑。他跟阿泰不知說些什麼，表情認真。
可蘭看著他，小臉上滿是愉悅的光芒，光是看著他她就滿心歡喜，渾身脹滿幸福的感覺。幾分鐘後，可蘭才想到阿蜜，她回頭想問阿蜜的意見，卻見阿蜜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可蘭忍不住推推她：
「怎麼樣？」她很擔心阿蜜又語不驚人死不休。
阿蜜掩飾地輕咳了聲，眼裡不斷冒出愛心。「我的老天，你去哪找來這樣一個猛男？」她讚歎。
嗄？可蘭傻了，阿蜜之前不是這樣說的啊。
等到看夠了，阿蜜回頭對可蘭說：「身材、長相都超過九十分，簡直是極品！」她一臉笑容：「可蘭，眼光還不賴嘛。」她曖昧地推她。
嗄？阿蜜前後說法真是差太多了，可蘭連貫不起來。雖然聽見阿蜜稱讚自己的心上人是很開心。
「可是你之前說什麼說話不投機、被阻撓的……」
「哎呀，」阿蜜伸出食指慎重地在可蘭面前晃晃。「我剛剛才想到，你只是要孩子，又不要談戀愛結婚的，這樣的話，那就再適合不過了。我想這男人的表現一定會很棒的！」她曖昧地眨眼：「你知道，只是生小孩的話，那方面ｍａｔｃｈ就ｏｋ！」
不正經的阿蜜！可蘭臉快燒起來了，視線轉到店裡，來了一位客人，他正在幫忙檢查車。可蘭移不開視線，自己怎會在短時間內中毒這麼深？她有點無奈，有點喜悅。
「還有啊，你身體這麼差，他呢看來是身強體健，綜合一下生出來的小孩一定健康又可愛，很符合優生學呢。」阿蜜很滿意自己的推論。
優生學？阿蜜真是愈講愈離譜了。腦裡冒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影像，可蘭好嚮往，但一想到生小孩之前要做什麼，限制級的畫面讓她的頭上又轟然冒出煙來。
「在想什麼啊？」阿蜜糗她，她想什麼全都表現在臉上，真是單純到家。
一輛轎車緩緩停靠路邊，車門開了，走下一個男人。
「耶，他也來了。」可蘭好奇地說。
「誰啊？」阿蜜湊上前。
「我也不知道，他有時候會來店裡。」可蘭見到那男人豪爽地大笑，重力一拍拓野的肩，兩個男人看來心情都很好。
可蘭回過頭，意外發現阿蜜一臉大難臨頭。「怎麼了？你認識他？」
「呸呸呸，誰衰到認識他！」阿蜜急著撇清，一邊往後退。「可蘭，我先走了。」
嗄？「那……我要怎麼辦？」見阿蜜慌亂，可蘭也跟著驚慌得團團轉。
「那你跟著我，我們上車再說。」阿蜜像腳底抹油似的，踩著高跟鞋叩叩叩地小跑起來。
可蘭望望店裡，再看看快跑掉的阿蜜，急得不得了。
「阿蜜，等我！」她在後面追趕，心急地呼喚。
隔著一條馬路，剛到修車行裡的男人居然聽到了這聲呼喚。他回頭，見到不顧形象只顧逃跑的阿蜜，臉色一變，衝出店裡，咆哮地大喊：
「蜜兒！」
阿蜜的腳步顛簸了一下，跑步速度更快了，活像後頭有鬼在追，把可蘭追得快累死。好不容易上了車，阿蜜催促司機快開車，一面回頭看那男人有沒有追來。確定平安無事之後，虛脫地倒在寬大的椅背上呼呼喘氣。望望可蘭，見她一臉慘白，呼吸急促不順，連忙拍拍她的背、送上一杯水：
「對不起啦，你身體不好還拖著你跑。」
五分鐘後可蘭臉色才紅潤起來。「他是誰啊？把你嚇成這樣。」阿蜜可是號稱天下怕地不怕的大瞻前衛女性！「他叫你蜜兒耶。」可蘭好奇地說。
阿蜜翻白眼。「蜜他的頭啦，他是我爸欽點的女婿候選人之一，管我像在管女兒，氣死人了！今天倒楣才遇見他。」
「那也不必嚇成這樣啊。」可蘭很同情。「就跟他說你不喜歡他就好了不是嗎？」
「沒那麼簡單啦！」阿蜜抿唇，「我也不是討厭他，只是討厭人管我，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啦。」語氣竟然有點嬌嗔。
可蘭不懂男女情事，很愧疚害阿蜜遇見命中煞星。「對不起喔，那……他看見你了，怎麼辦？」
「哼！」阿蜜從鼻孔裡噴氣，「他能怎樣？不理他就好了。」嘴裡強硬，心卻慌慌地沒把握。「你說他常在那出現？」
「嗯，不知道他是誰。」
阿蜜思索一下：「他家是車商，難不成這間店是他的？」
「有可能哦，他總是西裝筆挺，一副事業有成的樣子，人看起來也滿紳士的。」其實可蘭覺得他看起來沒那麼壞。
「紳士個頭！」阿蜜大嚷，臉突然紅了起來。「不提他了啦。」腦筋一轉：「可蘭，你跟那猛男的事可得自己爭氣點，我沒辦法繼續給你出主意了。」
「怎麼爭氣？」可蘭聽得很模糊。「下一步該怎麼做？」
阿蜜大歎：「你頭腦聰明，怎就這事一點都沒悟性？接下來當然是接近他、認識他，然後拐他跟你生小孩啊！」
聽得臉紅心跳，可蘭開始煩惱。「我……我不會。」這種事教科書上可沒教。
「沒有人是天生就會談戀愛的啦，這種事也沒辦法光聽別人的，得要靠你自己去領悟。」
戀愛學分導師阿蜜耳提面命地教誨，可蘭認真地聽，只差沒做筆記。
「反正你就自己加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可能冒著遇到那傢伙的危險再給你出任何主意了。」阿蜜下結論。
雖然無助又心慌，可蘭還是硬著頭皮點頭：「好，我會加油的！」
※※※
沈煬傑追出去，見她們一前一後的上了車，停下腳步，挫折地回到機車行。
「想不到她跟你那難搞的心上人認識。」拓野說，隱隱帶著笑意。
「誰？」煬傑眼裡只有章維蜜，他的蜜兒。世上只有她有本事把他氣得半死卻又無法自己地愛慘了她。
「跟在你女人後面的那個，她來偷窺三、四天了。」拓野說。
「對你有興趣？」煬傑好奇地問。
「希望不是。」拓野搖頭。「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兒不是嗎？」
說的也是。煬傑點頭，開始在心裡盤算要怎樣逮到他的蜜兒。儘管她滑溜狡猾得像一尾魚，他終究還是會逮到她。
第二章
經過幾天的猶豫、掙扎，可蘭終於不定決心要踏出重要的一步。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發現相思這玩意實在惱人，像有只蟲子在心底啃囓，讓她患得患失、心神不寧。
作好心理建設，設想好可能發生的狀況後，她在週末傍晚鼓足勇氣，騎著機車來到車行。
車子剛在店門口熄火，裡頭的三個人全抬頭望向她。店裡剛好沒客人，可蘭慶幸自己挑對時間，同時緊張起來。她甚至不好意思看「他」，只對親切的阿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