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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紀珞

    不是打定用自己來彌補他對她的恨?為什麼在知道他的身份後,在知道他合該娶的是郡主身份的女子時,仍會有心酸的感覺?

    反觀王妃,柳眉微蹙,讓她吃驚的不是楚映月的身份,而是玄徹對楚映月的態度。深知兒子對人從不以苛言相向、總是一派閒適豁達,卓爾不矜的風範更是讓京城內的貴族千金傾心不已,怎麼現下會待一名弱女子如此嚴苛?

    「楚姑娘,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你。」

    楚映月依言抬頭,對陌生的環境有些惶恐。

    窨王妃審視著楚映月。這女子清秀脫俗,樸而不艷,眼底的那抹驚恐格外惹人心憐,卻又非矯揉造作而來的氣質,倒是很投她的緣。

    「我不會離府,因為我現在只對這女人有興趣,在還未玩膩她之前,若娶了晉府郡主,必會冷落郡主,要是傳到晉王爺耳中,他會做何感想?」

    玄徹當眾勾起楚映月尖巧的下頜,等於向眾人宣示——楚映月是他的。

    他毫不留情的冷語,讓楚映月瑟縮了下,受傷的眼神很快的斂下,不敢想像眾人會怎麼看她,尤其是窨王妃。

    徹兒怎麼會這般輕蔑?窨王妃倒是有點看不慣玄徹的態度了。

    「稟王妃,雲向天公子已到廳外。」府內僕隸來報。

    「請雲公子進來。」窨王妃吩咐,轉而向玄徹道:「今年我請來了杭州著名的『繡羅坊』替咱們裁製新衣,他們的布料在京城可炙手得很呢!這幾日我特邀雲向天過府一敘,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雲向天!不就是她原本要嫁的人?!楚映月微微訝異,下意識望向廳門。

    沒多久,一名神色矜淡、精芒內斂的俊逸男子踏入廳堂,渾身散發不容小覷的沉穩氣質。

    「在下『繡羅坊』雲向天,見過王爺。」雲向天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雲公子免禮。」玄徹沒忽略楚映月自聽到雲向天的名諱起,完全就像失了神一樣,愣愣地盯著雲向天看,他突然覺得礙眼。

    「素聞『繡羅坊』繡工、聲勢無人能及,今日一見,雲公子果然沉斂超卓,不愧為『繡羅坊』之主,自能帶領下屬日益精進。」

    該死的女人,竟敢當著他的面,巴望著其他男人!

    玄徹對著雲向天說話,眼角餘光卻沒放過楚映月怔愣的模樣,霎時醋意橫生。

    「王爺言重了,雲某不過是個目光淺陋的生意人,不足掛齒。」

    雲向天輕輕頷首,眼光不覺移向定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與楚映月目光交會的同時,忽然覺得熟悉。

    這姑娘……好像在哪見過?他和女人一向少有交誼,也不興熱絡那一套,怎麼會覺得她熟悉?

    這下子,楚映月和雲向天彼此疑惑的對望,成了玄徹眼中的眉目傳情,妒火一發不可收拾。

    「楚映月,穩斂不凡的雲公子,想必是你們女人都想攀附的男人吧?」玄徹看似談笑風生,但當下便讓楚映月難堪。

    她在玄徹眼中,一直都只是個貪戀榮華富貴的女子……楚映月心月痛,垂下眼簾,默默舔舐心中一再被他戳破的傷口。

    楚映月?

    雲向天不會忘記這個名字——他雲家想要的人、想攏絡的勢力,以及前一日訂下親,後一日便莫名退婚的女主角。

    他再仔細瞧了她一眼,先前的疑惑頓時有了解答。

    「楚姑娘,令兄是否為江南楚家鏢局之主,楚暄日?」為何總覺得楚映月有股熟悉感,原因就在於他們兄妹都有一雙澄澈分明、敦厚良善的眼。

    當初,他計劃將她娶過門,便是看中她知書達禮、性情敦良,足以成為他雲家之母,讓他無後顧之慮。豈料,不知出何變卦,楚映月嫁至北方,雲楚兩家的婚事告吹,無疾而終。

    楚映月猛然抬眼,有些訝異,他竟能認出她?!「楚暄日正是家兄。」

    該死!除了眉目傳情,現在又攀起關係來!

    感覺自己被晾在一旁的玄徹,此時心中除了不悅,還是不悅,有種強烈的慾望想把楚映月藏起來,專屬於他;她的目光,也只能專注於他!

    可惡!這種感覺又出現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元武王府的繡品就有勞『繡羅坊』了。」玄徹抗拒理清自己突生的佔有慾,便朝雲向天頷首,打斷他們的談話,轉身走出廳堂。

    的確,楚映月見狀,連忙向窨王妃與雲向天行禮,想跟上玄徹。

    打一離家,陌生的環境對她來講,有一種無法預測的不安,待在玄徹身邊,她就會覺得安心。

    玄徹給她的,不是只有痛苦,還有女人有所歸依的淡淡滿足。

    她想,她是完全付出了……給了玄徹那顆遺落在他身上的心。

    「呃……雲公子,有勞你了。」對於兒子驟然冷淡的態度,窨王妃一時也摸不著頭緒,只能賠笑。

    「在下自當竭力。」說罷,雲向天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我要入宮面聖,你還跟來做什麼?你夠格麼?」

    雕欄迴廊上,玄徹頓下步伐,不用回頭,也知道緊緊跟在身後的細碎腳步聲是誰的。

    楚映月停下急促的腳步,再一次因自己的不堪而落寞。

    「我知道了。」是呀,他說得對,她有什麼資格隨他進宮呢?

    玄徹回過身,冷冷盯著她說道:「我不在府裡,你倒不必暗著與雲向天眉來眼去了,說不定,我前腳一離開,你後腳便跟他走了。」話甫落,他立刻後悔。

    該死!又是該死??br />

    他根本管不住自己像妒夫般的語氣,這不就表明自己在意她麼!

    他在意她?!

    玄徹被自己的結論嚇了一跳,臉色愀然而變。

    「我何必那樣做?」楚映月壓抑著尊嚴被撕扯的痛說著,臉上的血色彷彿因撕裂的痛楚而褪。

    她不懂,為何玄徹總是以一個「不貞」的前提來看待她?就因為他比她更有資格,說自己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

    「不要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博取我的同情!」玄徹痛恨自己失軌的心緒,口不擇言。「聽著,你現在充其量只是我暖床的工具,若連這個『殊榮』也不要,你大可去對其他男人施展你的狐媚之術!」

    楚映月緊緊咬唇,用力搖頭。「我從來沒那樣想過!我是王爺的人,一輩子都是……」

    不知為何,聽見她說這句話,玄徹緊繃的心弦莫名放鬆。

    「不,我不敢奢望一輩子服侍王爺,只求王爺原諒我們兄妹,最後,要我走得遠遠的,我也絕不苟留。」

    楚映月後面這句話,無疑將玄徹從天上推入谷底,臉上的陰鷙更深了。

    聽見她說要走,他竟然覺得不是滋味?!

    「你有把握讓我忘卻被當成猴兒戲耍的恥辱?」

    楚映月默然不語。

    留與不留,恨與不恨,都會是她的痛。

    「隨你!」見她不語,玄徹煩躁地甩袖,踏步離去。

    再一次,楚映月只能悄悄遠望他的背影,永遠都奢求不了那黑影背後的光明。

    淚,真的載不住愁。

    ***

    北方的春夜,透著刺骨的沁寒。

    楚映月正要踏進玄徹寢居,手裡捧著一個銅盆,那是僕隸送來,供王爺回府後盥洗手腳的熱水,因為侍衛來報,玄徹就在回府的路上。

    好冷呀……就算她捧盆的雙手覺得溫熱,秀巧的鼻頭還是凍得紅通通的。

    「楚姑娘。」

    身後一道低醇的嗓音喚住了楚映月,她回過頭——

    是……「雲公子。」她微微福身,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此地。

    「楚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楚映月看著手中的水盆,有些遲疑,仍點點頭。「我想,我知道雲公子要說什麼……這一切,我很抱歉。」楚家莫名其妙退婚,又宣稱她嫁至北方,這些……確實需要對雲向天有所交代。

    「我並無責怪之意。」雲向天微微一笑。

    「可我讓雲公子丟了顏面……」原本應該是自己的妻,但卻無緣無故成了別人的,被退婚退得不明不白,徒留他人嚼舌根,任誰都無法等閒視之。

    「事過境遷,毋須掛意。」況且他要的,從來就不是她的人;不屬於自己的,強求也沒用。「惟有個疑惑,恕我冒昧一問。」

    「雲公子但說無妨。」

    「當時迎娶你的北方男人,是王爺?」楚映月出現在王爺府,加上她與玄徹之間若有似無的不明情愫,雲向天也能猜出個大概。

    楚映月輕輕頷首,眼底出現壓抑的落寞。

    雲向天不是眼拙之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尋常,當然更是因為——

    「為何你的衣著打扮……」完全像是個未出閣的閨女。

    雲向天打住未竟的話,只因發覺她脆弱的意志,終究攔不住極力掩藏的哀傷。

    「對不起……雲公子,對不起……」她苦、她無辜,可同時也傷害了玄徹、拖累了雲向天,終究是事實。

    楚映月突地跪地,想藉以免去自身的罪惡感。

    「楚姑娘!」雲向天伸手扶住她的肩頭,不樂見她如此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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