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紀樂芸
「妳要離開兩、三年，而妳甚至沒想到要告訴我？」他快氣瘋了，「如果我今天沒來，妳是不是打算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出國？」
「我不想再依賴你。」薇心輕聲說，「謝謝你以前的照顧，我已經可以獨立了。」
她……的意思是不需要他了？
傑文感覺自己的心逐漸發冷，這不是他的小薇會說的話，她避他如蛇蠍，而且顯然不願意跟他有所牽扯，甚至連出國這種大事都沒先跟他說一聲，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
「妳到底怎麼了？」他抓住她的肩膀，硬聲質問。
過強的手勁讓她痛縮了下，而他甚至沒注意到。
他是氣壞了，薇心知道，氣她不跟他商量就決定出國唸書，他覺得對她有責任，可是她不要這樣的感情。
顯然現階段除了過度的關心之外，她從他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感情，或許……永遠都得不到了。
她露出苦笑，或許等出國之後就會好些？至少她不會再癡傻盼望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感情。
「說話啊！」見她一徑瞪著地上不說話，傑文不禁提高聲音。
「我已經說過了，你還要我說什麼？」薇心聲音充滿無奈。
傑文瞪著她。曾經，他們無話不談，現在卻無話可說？傑文發覺自己再也搞不懂她。
她為何這麼堅持？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堅持要出國？他瞄向床上的羅曼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妳要去追尋妳的夢中情人？像傑森那種男人？」他諷刺的問。
薇心瑟縮一下，「你說話不必這麼尖酸。」表情有些難堪。
他看見了，手握拳抬起，又頹然放下。
「妳可以去波士頓，我爸媽在那兒，他們可以照顧妳。」他開始在心中盤算，怎麼樣可以讓她安穩的過日。
「學校已經申請到了，我要去洛杉磯。」薇心好想哭，傑文又想為她安排一切了，以前她一直很安於這種生活，因為他知道什麼對她最好，但現在不了。
他死瞪著她。小薇不可能不知道他父母在波士頓，為什麼故意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的洛杉磯？
答案已經很明顯──她不要他了。傑文深呼吸，他的心真的好痛，小薇不要他了……
「我可以把錢要回來。」他不要她去國外，希望她可以留在身邊，即使強烈的渴望逼得他瀕臨崩潰也無所謂。
她眼神充滿哀傷，「不要這樣對我。」他難道不知道，再待在他身邊，會讓她枯萎嗎？
她以前不懂，不知道自己愛他，所以可以嘻笑地談論他那些女朋友，甚至以破壞他們的約會為樂。
但現在她很清楚自己愛他、很愛很愛他，她不要過那種日子──每天等著他進門，在心裡煎熬的想著他今天跟誰約會？去了哪裡？還有……他們是不是在床上互擁？
她會發瘋的！
傑文微愕地望著她痛苦的表情。
她為什麼失去了笑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看起來像個委屈而柔弱的小女人，他多想將她抱在懷裡安慰，慢慢誘哄她說出心事。
但是她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要他了。
「好好照顧自己。」他粗聲說，走向門口，回頭再看她一眼。「我不會去送機。」
要他笑著送她離開？那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快！
???
他沒有來送機。
薇心哭著通關、上飛機，傑文始終沒有出現，而她哭得心碎。佳姨一直在旁邊安慰她，但一點用也沒有。
隨著飛機緩緩起飛，薇心覺得自己的心也慢慢死去……
另一頭，市區的一棟大樓內，傑文望著窗外，一架飛機緩緩自天際飛過。
小薇在那上頭嗎？她的心情如何？正興奮的張大眼睛看著窗外嗎？她期待留學生活嗎？還是有些傷感？她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她……會不會思念他，就像他思念她一樣？
小薇還沒走遠，他已經開始想她了。
傑文注視飛機漸漸消失在天際，覺得生活中所有的快樂，也隨著小薇的離去一併消失無蹤……
第六章
當新綠變成了枯黃的落葉，樹梢再次抽出嫩芽，接連三次的循環，代表著流逝不停的歲月。
人變，心卻不變，漫長的等待終於結束，倦鳥即將歸巢。
飛機緩緩降低高度，準備降落在中正國際機場。
薇心非常緊張，不斷地深呼吸。
她怎麼可能不緊張？她已經三年沒見到傑文，漫長的三年。
她拿到了碩士學位，證明自己也是有能力的。雖然不知道自己這三年變了多少，但至少，她確定自己的心沒變。
她用三年的時間來確定自己依然愛傑文，分離並不代表遺忘，反而讓很多事情變得更清晰。
剛開始幾個月，她每天哭著入睡，非常非常想念他；後來，她漸漸適應環境，不再每天哭泣，只是，夜裡依舊會看著他的照片，讓濃濃的思念淹沒自己。
她沒有一天不想他，每次都想到心發痛，這種感覺跟對傑森的迷戀顯然不同，她對傑文的感情混合了愛、信任和關懷，那是一個女人所能付出的全部，而她不認為自己會再愛上別人。
很多人追求她，金髮、棕髮、藍眸、綠眸……到處是熱情的美國人，用盡所有熱情的攻勢，讓她有些吃不消。
只是，他們熱烈的追求並沒有讓她心動，只覺得他們可愛迷人，卻沒有意思要跟他們談戀愛。
因為，她一心只記掛著傑文。
而傑文呢？聽桂嫂說，他還是夜夜和不同的女人約會，這消息讓她心痛，所以離開後不久，她便不再問起他。
每逢寒暑假，傑文總是飛來找她，但她總是避開。她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面很想見他、很想撲進他懷裡訴說自己的思念；但另一方面，她不敢見他，怕自己會熬不住思念跟他回家，然後她的痛苦便會週而復始的不斷循環。
薇心在佳姨的催促下通關，心裡亂糟糟的。她快要見到傑文了，他會說什麼？會笑著喊她小薇嗎？
張望許久，她失望了，放眼望去並沒有傑文的身影。佳姨在旁叨念著傑文知道她們會搭這班飛機，一定會來接機。
「也許是塞車。」她說，像在安慰自己。
這時，一個男人走過來，自我介紹他是租車公司的員工。「戴先生托我來接妳們。」
薇心聲音顫抖，「他……為什麼沒來？」
「戴先生有事要忙。」他幫忙把行李放進車後行李廂。
薇心眼裡的光芒消失。傑文沒來，他連接機都不肯來，雖然他一向很忙，但他總是抽得出空──只要是為了她。
薇心蒼白著臉，期待和興奮的心情已然消失，現在她只想哭。
???
整個下午，薇心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行李很多，但她無心整理，只是躺在床上，回憶過去跟傑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然後心碎的猜測著他今天為何不來接機？
敲門聲響起，薇心喊道：「進來。」
門開了，卻不是佳姨。
傑文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形幾乎塞滿整個門口。「我帶妳去吃飯。」
薇心震驚的坐起，「佳……佳姨呢？」她結結巴巴的說。
「佳姨跟桂嫂出去了。」他簡潔的回答，目光不曾離開她。她變了很多，臉上的稚氣已經褪去，現在的她成熟而嫵媚，完全蛻變成一個十足的小女人，比以前更令人心動。
只是，見到他，她眼裡不再有光芒，倒是一臉驚訝。傑文諷刺的想著。
在前往餐廳的途中，車裡一片寂靜，薇心本來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從初到異地時的恐懼、語言不通的那些日子、她交到的一些朋友、拿到碩士學位時的興奮……更重要的是，她對他的思念。
但他絲毫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只是繃著臉開車，好像一點也不高興見到她。
薇心一路忍著淚，不管為什麼，傑文似乎已不再關心她了，甚至連一句「歡迎妳回家」都沒說，更壓根沒提起他沒去接機的原因。
來到熟悉的餐廳，坐在熟悉的位子上，薇心望向四周，遙想起過去那段無憂的日子。最後她看向傑文，他並沒有變，仍然一樣高大、英俊，光是這麼看他，心裡就泛起一陣令她哆嗦的強烈愛意。
傑文捕捉住她的視線，那雙大大的眼睛溫柔的望著他，幾乎像是……喜歡他的。
但他知道不是，也不會再被自己愚弄，事實勝於一切。
小薇如果在乎他，這三年來不會沒有一通電話、一封信，甚至就連他遠渡重洋去找她，她永遠都是不在。
漫長的三年，足夠讓他明白自己的心，也足以讓他明白，在小薇心裡，自己並沒有任何地位。
漫長的三年！傑文咬牙，她居然可以一點消息都沒有，也從未回來過！
他怎麼會傻得愛上她？
三年前，她只是個青澀的小女孩，她的離開讓他的生活充滿空虛、寂寞，開始發了狂似的約會，但沒有任何女人能消除這份空虛，他甚至沒辦法碰她們任何一個，即使她們脫光衣服，用盡小薇聽了絕對會從頭頂紅到腳趾的方式來挑逗他，卻仍然沒辦法讓他有絲毫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