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起來了,不過上面都有不少的大裂口,其中一個人的衣領一邊足足比另一邊高了兩英吋。
她畏縮一下,然後看到最糟的事。
他們的袖子太短了,其中一些人的襯衫下擺更縮在腰帶外面。至於那些褲子更糟糕,
有些人一隻腳比另一隻短,而每個人的褲腳邊緣和靴子都足足相距三英吋遠。
她把他們的衣服煮太久結果縮水了。她停下腳步,自言自語足足一分鐘才重新鼓起
勇氣走過他們身邊。而在這期間她只是絕望地試著不讓他們看出她的緊張。她走近他們
時,他們的笑聲停止了。她沒看他們。談話聲也逐漸停止,最後她只聽見自己靴子踏在
地上的聲音及沉重的心跳聲。
她感覺得到他們視線中的輕蔑,她不由自主地為這緊繃的片刻嚥了口口水,不過仍
繼續直視前方,下巴抬得比平常更高些,虛張聲勢地走過他們,心中則拚命禱告著「上
帝賜我力量」。
南方的驕傲和全然的決心是唯一使她未在土丘前崩潰的原因。但越靠近炊事房就有
越多士兵出現,他們都像穿著不合身、衣衫襤樓的殘軍。葛麥茲站在小屋前的階梯上,
她經過他身邊,他沒有微笑也沒有說話,只是向旁邊挪了挪,不過她可以感覺到在她關
上木門前,他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身上。
倚在關起的門上,她吐出憋了永恆那麼久的氣四下觀望。廚房裡有幾個人正在工作,
其中一個站在爐灶前攪拌某種東西,而另一個則正自一面牆前排列的桶子之一舀起四勺
東西。這兩個人都抬頭看她。
「我需要一些堅果給曼莎。」她說道,看見其中一個人很快地朝後面的小房間點點
頭,然後又回頭烤他的麵包。她很快地走進放補給品的房間搜尋,最後在角落找到一個
裝花生米的粗麻袋。於是她舀了滿手的花生米裝滿褲子和襯衫口袋,然後跑到門口看那
兩個人,以確定他們正忙著工作不會看見她拿了多少。其實這並不重要,因為來到這裡
以後,她就不曾被拒絕取用任何食物,她只是不想解釋為什麼拿了那麼多花生米。
將手臂交叉於襯衫前,她精神勃勃地走過外面那些男人回到小屋。一繞過轉角她便
突然轉彎朝營房而去,她走過前三幢,只須再走過一幢小屋就到達營區邊的叢林了,只
是這最後一幢小屋是山姆和吉姆的。她停住腳步。
她曾試著請人帶她來看山姆,那些人卻一副她意圖要傷害他似地看著她。他們責備
的眼神令她感到罪惡,儘管她試著說服自己這一切並不真是她的錯,雖然她心中某一部
分知道那些人責怪她,是因為如果她不來這裡那件事便不會發生。
她心中閃過路拿上校毆打過山姆後,他站在草屋中的影像,但這一次是山姆自己挑
起,對像又是他的好友,雖然那人是好色之徒,不過山姆做這件事是為了保護她。就為
了這個理由,她應該去看看他。
踞起腳尖,身體挨擦著小屋的木牆,她移至第一扇狹窄窗戶的下方。由於窗戶太高,
她便抓著窗緣試著將自己向上拉,可是她的臂力不夠,未幾便向後滑倒在地上。
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她握起雙拳,彎起膝蓋,用盡全身力量向上一跳,瞥見床上有
個男人的身影,然後雙腳猛然落回地面,襯衫裡的花生米全飛了出來,像冰雹般散落在
地上。
她厭惡地看著那些花生米,她已忘了它們的存在,抬頭看向窗戶,她無法認出那個
人。
她看著鼓起的襯衫口袋以及散佈地面的花生米,也許她應該先進行她的計劃,然後
再來探望山姆。那時她的負擔就會少了些。對,這就是她要做的,她待會兒再回來,屆
時他也許已經醒了,她就可以聽聽看他是否安好。
她轉過身走開,堅決地踏著每一步。走過沙袋疊成的牆,穿過倒鉤鐵絲的鐵門——
她這次學乖了——進入叢林的邊緣。繁茂的植物使得這個地區顯得較陰暗,營區的空地
上則有充足的陽光。她走進灌木叢中,搖動植物尋找那些公雞的蹤跡。她搜尋著夾竹桃
樹叢、棕桐樹林及防火灌木叢,越來越走進叢林深處。她進入一小塊林中空地,抬頭看
著一棵大樹。雖然她知道雞飛得比屋頂高,仍不禁懷疑是否有任何一隻犧息在這棵樹較
低的樹枝上。
某種東西使她身後的灌木叢沙沙作響。她非常緩慢地轉過身,一隻黃色亮晶晶的小
眼珠正在木樓樹叢下注視著她。她凝視著那只公雞,它正抽動著帶有紅色肉垂的頭部。
她拋了一粒花生米至附近,在她放了那些雞後已經過一天了,它們一定餓了。它們必須
餓了。那只公雞盯著那粒花生米看,她又拋了另一粒,然後又一粒。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那隻雞只是在她和花生米之間來來回回觀望著。
「我聽說雞是不太聰明的。」她低語著向後退至樹旁,抓了一把花生米丟到地上,
然後沿著樹幹滑坐至地上。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隻雞,只要一隻就可以了,然後她可以利
用那一隻找出其他的下落。畢竟那些雞是被訓練來打架的,她可以利用它們的訓練來捕
捉它們。她有一個很好的計劃,那將可以彌補她所犯的錯誤。她看著那隻雞,它也望著
她。
她抬頭看著午後明亮的天空,在天黑前她還有幾小時的時間。她微笑著,知道自己
有個她贊成但那些雞不會贊成的主意。帶著頑固的決心她坐在原地,做著一件她這輩子
一直在做而且是她唯一擅長的事——等待。
第十七章
天色近晚,山姆隔桌望著吉姆。他的臉腫脹、嘴唇割傷,而且左眼瘀青一片。「你
的下巴會不會和我的一樣痛?」
「不會,但我不敢碰這隻眼睛,它八成黑得像你的眼罩。」
山姆看看他的朋友。「的確。」
吉姆咕噥著什麼,然後捏住一顆牙搖動它。「這顆牙鬆了。老天,你打得可真用
力。」
山姆不置一詞,只一逕盯著他們之間的那瓶威士忌。
好半晌的沉默後,吉姆為兩人各再倒一杯酒,將酒瓶砰地擱回桌上。山姆抬起頭來。
「放棄。」吉姆說道。「從現在起,我發誓絕不再碰她。」
山姆點頭以示同意,接著舉杯灌下威士忌。酒液如火球般擊中他的胃。
他失去了控制。傅山姆,一個向來以機智自豪的人,先前居然一點大腦也沒用上。
他才到聖弗南多買補給回來,本來是想藉機遠離蕾莉,但上路後他卻比平常動作更快,
不在城裡逗留立刻回來。
他才剛倒在臥榻上,那只天殺的鳥就飛到他頭上聒噪個沒完,一陣胡言亂語後它叫
著什麼去救蕾莉。他連忙起身來到她門口,眼前立時一片紅霧。之後的事他直到醒來仍
不記得太多,而現在,他可不喜歡自己記得的事。
他和吉姆已相處多年,救過彼此無數次。從沒打過對方。而現在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而發生,更糟的是為了「那個」女人。
外頭一陣喀啦聲,山姆瞥向敞開的窗口,只見一頭金髮忽而出現忽而隱去。他不禁
希望那只是想像作祟,或者他的頭還因那一架而暈眩。
那頭金髮再度出現在他眼前一眨眼的功夫,但卻足以讓他曉得她在哪兒。屋外又傳
來砰然的吱嘎聲,現在她究竟又在搞什麼鬼?
他在桌下踢踢吉姆,迅速朝窗口點點頭,吉姆轉過去正巧看見那顆頭出現又消失。
砰——嘎吱!她的喃喃自語穿窗而入,吉姆無聲呻吟起來。山姆揉揉突然抽痛的前額,
自湯都市場那天後,他的生活就沒正常過了。
她的手指扳在窗沿上,他聽見她的身子砰地撞上牆的聲音。如果他這條命要繫於她
的安靜,他最好還是找塊石頭自己了結算了。
她一定是想看看裡面,她一面聽著她的靴子在外牆上刮擦著尋找支撐點一面忖道。
他可以有兩種選擇,其一是到屋外去嚇嚇她,把她拖回房去,或者他可以找些樂子。他
若有所思地揉揉疼痛的下巴,接著緩緩微笑起來。
吉姆一抬頭,山姆便拉拉耳朵又指指窗口,示意她正在聽,吉姆點點頭,腫脹裂傷
的唇上泛起一絲期待的微笑。
吱嘎聲再度響起,只是這一次她是在走路。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山姆拿起一副牌開始洗將起來。「呃,姓柯的,」他以大得外面聽得一清二楚的聲
音說道。「我們得解決掉誰得到那女人的事,別再打架了。」
一聲猶疑的吱嘎聲自窗外傳來,然後是沉默。
吉姆露齒一笑,又趕忙忍住笑意清清喉嚨。「你自己說不想要她的,我還是認為我
該得到她。」
「我是不想要她,」山姆努力在他的聲音裡加上輕蔑。「她是個大麻煩。記得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