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姬小苔
「你的福氣好,周圍儘是關心你的人,他們愛你、照顧你。」
「這不就成了?你走了還有人關心我、照顧我。」我故作輕鬆。
「梁光宇?還是那個綽號叫張飛的總工程師?」他沉不住氣了。
「你知道張飛?」
「怎麼不知道?哼!孤獨一匹狼。」
我明白了,一定是田蜜告訴他的,小丫頭太多嘴。
「他預備怎樣照顧你?」他充滿了妒意,溢然於外的神情有種特別的光芒,教人看得發呆。
我對自己低低歎了口氣,或者,我陷得太深了,我已經喜歡上慕塵——就跟那些熱情、瘋狂的少女們一樣。
而我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抗拒著這樣的情感嗎?
「你默認了?」慕塵緊迫著問。
「默認什麼?」
「你跟張飛,你會嫁他,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用力地絞著手,真但願我會說謊,只可惜我說不出口。
「我不相信你會愛他!」
「這跟愛不愛有什麼關係?」我發出刺耳的聲音,「慕塵,你太年輕了,年輕到不懂得人的相處是怎麼回事。」
「什麼相處?」
「人跟人的相處,並不一定要有愛,有時候,連最簡單的喜歡都不需要。」
「你又知道了?」他諷刺地瞄我。
「你的感情沒有受過創傷,愛不曾被折磨,你當然聽不懂我說的。」
「又來了。」他以手撫額,厭惡地別過臉,活像我犯了什麼大不敬的罪冒犯了這個天才鋼琴家。
「我原諒你。」
「你說什麼?」他不能置信地回過臉來。
「我原諒你所作的一切。」
「你真是寬宏大量,問題是我什麼都沒有對你做。」他因為生氣而面色變得蒼白。
「是嗎?」
「至少我應該告訴你『我愛你』。」
「你說過了。」
「我還要再說一遍。」他抓住我。
「我要叫了!」
「隨你!」
他說著,然後狠狠逼上來。我被他抱得幾乎透不過氣,但緊接著的,我都被淹沒在一種奇異的,混和著快樂、渴望與刺激的浪潮中。
那樣激烈、動情一吻,只有夫使與魔鬼的綜合體才做得出來。
「我愛你!」他不斷地吻著,不斷地重複著。
我害怕他那樣的情慾,但是就連我也快要失去理智。
我們已徘徊在風暴的邊緣,兩個人都無法控制,也沒法子叫對方住手。
我渾身一陣陣痙攣著,那歡樂,甜蜜,與曾經失去過的痛楚,都被他一雙大手揉著,揉得我如癡如狂。
我不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們完全憑本能……
在這美麗的月夜……
第九章
我醒來時,還在慕塵的懷裡。
月亮已經從雲中隱遁,天邊有了一線魚肚白。
我輕輕掙脫慕塵的手,面紅耳赤地爬起來,整理好衣服。
「慕塵,慕塵。」我輕輕推他,馬上就天亮了,阿唐就要起床了,讓她看見慕塵四仰八叉地躺在這兒,恐怕要鬧出笑話來。
他卻不醒,發出了幾聲模糊的聲音,又在地毯上翻了個身。
我急了,猛力推他。
他這下才醒,等他一睜開眼,我拔腳就溜,一回到房間,就鑽進了毯子。
他沒有跟上來。
我相信他若發現了自己做了什麼,必然會十分詫異,也許還會後悔。
但我不。
我絕不後悔。
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移不悔。
我抱緊了枕頭,把臉埋在裡面。
我想起了慕竹,奇怪的是,我也不覺得慚愧,他向來都鼓勵我去做想做的事,更希望我會因此而快樂。
他是個聖人。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
我做了我想做的事,但我快樂嗎?
很快地這個答案就由田蜜來答覆我。
我們一同去看工地,她開車,我整理手邊的文件。走到一半,她忽然開口:「楓姊,我問你一件事,你可別多心。」
「你問吧!」
「你遇到了什麼事!「今天這樣開心!」
「沒有呀。」我怎會告訴她,那是我的秘密。
「可是——你一直在哼肖邦的大練習曲。」
我趕緊閉上嘴。
「是不是跟那個音樂家有關?」她又問。
我叫她專心開車,不要胡思亂想。
她卻膽大無比地偷看我:「楓姊,你在戀愛了,瞎子都看得出來。
她給我的忠告是談戀愛令我容光煥發。對身體有益。
這回我不客氣地教她閉嘴。
我已有過一次戀愛經驗,用不著一個從未戀愛過的人來指導我。
更何況這次的戀愛對像和上一次的是同一家人,我有足夠的瞭解與把握。
這是沒辦法的事,誰教我和沙家的人投緣。
總之。這一天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與憧憬。
我渴盼著——
但慕塵一整天都沒打電話給我。
他害羞了,是嗎?
或者,他害怕?
但不論他是多害羞,多害怕,難道我就不害羞,不害怕了嗎?
「恕我多嘴,」快下班的田蜜又笑嘻嘻地看我,「你又在哼大練習曲了,今天你哼了一整天。」
她恨那支曲子。她說,她從少女時期就開始練習這支有30分鐘長的大練習曲,可是老練不好。
我也是。
我甚至連彈普通的爵士樂都有問題。
但有個天才橫溢的音樂家會為我彈。
他是我的生命,他是我的陽光……我開心地想著,我也許有些瘋狂了,但那又有什麼要緊呢?
下班時,慕塵來了,他沒有闖進辦公室。而是打電話告訴我在辦公大樓對面街角見面。
這個傻小子,他居然羞臊得不好意思進來。
我笑著把製圖用具往抽屜裡扔。
「沙慕塵,對不對?」田蜜一猜便中,她方才惡作劇想搶我的電話,可惜不成功。我早早接到手。
「是又怎麼樣?」
「你忘了,今天要加班。」
「不加。」
「總工程師說——」
「你跟他說今天沒空,要加班他自己加去。」我揚長而去。田蜜說得對,我在戀愛了,而這回我一定要好好把握,再也不讓愛自我身邊溜走。
「我那樣說他會剝我的皮。」
「他不會的,他也需要找個對象去戀愛。」我一邊笑一邊甩著手袋,好多跟我擦肩而過的同事都詫異地看我,他們一定想我瘋了,平時那麼穩重的副主任居然像只氣球般飄浮,而且還惟恐飄得不夠高。
但我不在乎。
我不再做聖人了。
我要追求真實的人生。
慕塵站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我花了好幾分鐘才找到他。
「嗨!」我輕悄地站在他後面,含笑去拍打他的肩。
他一臉吃驚地回過頭來。
「是我。」我被他的一臉蒼白笑壞了,他膽子怎麼這樣小!
「嗨!」他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你來接我吃晚飯,對嗎?」我打開手袋,取出一張請柬,「喏!一個法國餐廳今天開幕,老闆是我從前工作的夥伴,優待親朋好友,給了我貴賓卡,可以打八折。」
「我——」
「不想請我?好小氣。」我笑,「我請你好了,用信用長付帳,不過我們講好,稅和小費由你出,這總成了吧?」
他還是不笑。
我懷疑他吃錯了藥!
「喂!你怎麼回事?」我搖他。
他這才大夢初醒:「上車吧!上了車再說。」
他沒帶我去那個富麗堂皇的法國餐廳,卻把我帶到一個小咖啡店。
侍者問他吃點什麼,他說他吃不下,先來杯咖啡好了,然後緊張地直搓手。
他不是第一次跟女孩約會,為何這樣緊張。
「你的瀟灑都到哪裡去了?」我嘲笑他。
「我有話跟你說。」他終於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
「該不是向我求婚吧!」我仍不知死活的笑著。
「不是!我——巳經結過婚了。」他下定決心似的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僵在那兒,彷彿五雷轟頂。
「你開玩笑。」好半天,我才說出幾個字。
「是真的。」
「慕塵,如果你對昨天所做的事情後悔,我能瞭解,也可以答應你忘記,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可是我請求你別跟我來這一招,這招不光明。」我深吸一口氣。
「江楓,你誤會了。」他的臉色更難看,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我誤會了什麼?」我忽然變得很暴躁,很不想講理。
為什麼事情變成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自己是在害怕。
但我不知自己怕些什麼,我巳經無法思想。
「我對不起你。」慕塵的手捧住了面孔,沮喪至極地說,「我早就該告訴你,可是我不敢,因為我貪心……啊!上帝罰我!」
「你該告訴我什麼,又貪心什麼?」
「我貪心想得到你的愛。」他的手自臉上移開,竟然,淚眼迷離,「江楓,我真的不配得到你的愛,以前你怎麼跟我說我都不能明白,現在我懂了,我……我……好侷促。」
「你跟誰結婚了?」我的腦中迅速掠過幾個人名,包括一個他從前音樂會上的搭檔——日籍的大提琴手中島百合,一位曾和他一起被譽為金童玉女的聲樂家喬愛思,再來便是他的經紀人瑪莉·安,她們都是傑出的青春女性,也曾被記者們一再渲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