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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姬小苔

    "秦夫人!他剛走。"楊寶發對電話筒說。我立刻飛撲過去,把他推開。

    但,沒過幾秒鐘,我就發現他還有用。"老楊!你怎麼還沒把作品給秦夫人送去?"

    老楊用一種非常有趣的眼光瞧我,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等你呀!"他慢吞吞地說。

    有了公務在身,到秦府去也有個借口,秦無雙即使要殺我,當著老楊也不好下手。

    那個幾乎有一噸重的作品是用吊車吊上去的,到了秦府還得照原樣吊下來,去了四個壯漢才算擺平。

    秦無雙站在窗口看,放妥位置後,叫梅子招呼我們進去喝茶。奶茶點心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還有空了白圍裙的傭人伺候,但她並不出來。

    "好大的架子。"我心裡想。

    梅子與楊寶發談笑風生,卻偷偷用眼睛瞪我,我前些天晚上放她鴿子,唐突了佳人。

    既然見不了真主子,我走人便是。

    "裴先生!"梅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我跟老楊才預備站起來告辭,她就說話了,"您上回要我們預備的工具已經辦來了,您是不是要先過目?"

    老楊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受罪。

    我哪裡有交待什麼工具?梅子見沒有旁人,臉一下子板了下來,冷冰冰的。

    "梅子,不高興了?"我先發制人。

    她愛理不理地走了,給了我一個大沒趣。

    既然如此,我便應該去個有趣的地方。

    秦無雙坐在玻璃畫室裡,神態悠閒的畫一幅靜物,用的技巧非常古老,可上溯到文藝復興時代,如果拿到畫廊去,會真有人當古董。

    我站在角落裡,看她的瀟灑,看她的美。

    奇異的感覺,自心裡慢慢湧現,是慾望是柔情,是怨是愛,還有其它的東西,困難的糾結在一起,像一團亂線。

    每次,我見到她,都有這般難忍的感情。我們本來是不該相遇的,也不該有愛的。無可奈何是它發生了。

    "為什麼不進來?"她自玻璃的反光中望著我。

    我進得來嗎?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包圍著她,金錢、權勢、名望、地位……這些也許沒什麼,但,她畢竟是別人的妻子,我再有本事也更改不了這個事實。

    "你怕我?"她轉過身,她瘦了,臉龐整個小了一圈,我心裡一陣溫柔的刺痛。

    我點點頭。

    "為什麼?"她問。貓一樣神秘的眼睛上有著淡淡的陰影。

    因為,因為——我愛你。

    我微微顫抖起來,我站在那裡不敢移動分毫,只要一動,我就阻止不了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我體內的血液往上竄升、沸騰,我呻吟了一聲,用力咬緊嘴唇。

    她對我笑了笑。

    我近乎絕望地閉起眼睛。我渴望著抱她,吻她,用手指搓揉著她的每一部分,跟她說我愛她。

    一陣幽幽的香氣飄了過來,一要涼沁沁的手指輕劃過我的唇

    我張開了眼,她就在我面前,近得只要用呼吸就可以觸碰到她。但那又怎麼樣,她還是屬於別人的……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渴望,直到每一個器官都疼痛起來為止。

    我終於顫抖地抱住她,瘋狂地吻著她,而她的情況比我好不到哪裡去,甚至顫得比我還厲害,我搜索著她的唇,喉嚨裡發出滿足的聲音,我用力揉著她,狂野的血液和意念,使我想揉碎她,揉碎她……

    她喘息著,扭動著,熱力與激情使我更無法自制。

    "無雙!無雙!"我叫,"求求你,求求你!"

    她雙眼微閉,宛如痛苦又似快樂,我一下子紅了眼睛:"無雙,求你!"

    她笑了,笑得是那麼柔弱、無辜,全然不抵抗,身子輕得像棉絮,雙腿順著我的身體往下屈,癱瘓在地毯上。我跪了下去,輕輕地將她放平。

    她的眼睛張開了,美麗得不能讓人逼視,溫柔得讓我不敢再碰她。她微笑著執起我的手,放在最使我心動的地方。我像觸了電般縮了回手。

    她側了身,敞露的衣領裡露出了沒有穿內衣的胸脯,我的手指發顫地覆了上去,然後發狂似地把衣襟整個扯開來。她受驚地摀住了胸口,我狠狠地把她的手扒開……

    我們渡過了生命中最狂野的激流,越過了最難攀登的高峰……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也奉獻出從未有過的柔情……

    第四章

    第四章

    我們在高空中比翼雙飛,在原野中奔馳,在深海中做最初也最後的航行。

    那是愛。

    愛是沒有止境的。

    ……直到結束。可是我們不願意去結束,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我平常只能把幽靈自石塊中釋放出來,她卻自石塊中釋放出我。

    從她那裡,我學到了許多許多,以及最重要的——

    我如何地超越了自己。

    我們在愛的極致中睡去。

    朦朧中,我聽見了天使的和聲。

    醒來時,秦無雙輕輕地搖撼我。"醒來!醒來!"她的嗓音低柔。

    我翻過身抱住她,可是她掐脫開來:"別鬧!吃晚飯了!"

    "我們不吃晚飯!"我才不准她逃走,狠狠地抱住她,吻她那薔薇般的香唇。

    "查理回來了。"她只輕輕一句,已整個粉碎了綺思,讓我自粉紅色的夢境中醒來。

    秦查理只有三十六歲,比我大一點,但是器宇軒昂,氣度不凡,是事業成功人士,而且肚量奇大,就是傻瓜也看得出我和秦無雙之間的關係不簡單,但他的風度一點也沒話說。

    我沒什麼可以拿出來跟他比的。晚飯時,只有努力加餐。我胃口並不差,在這種氣氛中吃下去,卻像石頭似的哽在喉嚨裡。

    秦查理不僅談笑風生,還殷殷勸酒。我佩服他若無其事的本事,倒是秦無雙不是很自在,她吃了一半就推說頭痛退了出去。

    我不能也說頭痛,只好跟他喝。吃了一頓飯,我看看那瓶當場開的Camus的Xo,只剩下半瓶。

    我們平分秋色,一人喝了一半。

    如果要以這種方式表演男性本色,也未免太無聊了,但霸王請客,不能不生受他的。

    席散,秦查理的興致沒退,約我到涼亭去坐。

    這一生,我只覺得過自已的身世可恥,從沒感覺自己丟人過,而此刻,我覺得自己是天下頂頂不要臉的人。

    秦無雙紅杏出牆,我要負最大責任。

    "裴兄請用茶。"秦查理在涼亭中以整套的宜興古董壺具待客,活動茶桌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茶香,山下的風景更好,五顏六色的燈海像淋落的珠子,綴在默認的絨幕裡,顯得異常美麗。

    我又啜了一口茶,心裡在想該如何脫身,我再也沒辦法忍受這種虛偽的應酬,如果在古代,姦夫淫婦是要被亂棒打死的,現在時代進步了,就算法律不約束,我的良心一樣受苛責。

    "我與裴兄雖然首次見面,卻是一見如故。"秦查理應付進退的功夫好極了,每當我稍有表示,他就有話把我擋回去,一點也不含糊。

    好說!好說!只怕他弄清真相後,我就立刻要變成故人。

    "裴兄的府上是——"

    "我是東北人,但在高雄出生。"

    "真巧,我也是高雄人,不過我是從沒住過高雄的高雄人。"

    "我還以為每個高雄人都跟拆船有關係。"我冷冷地說。我已經快要猜出這姓秦的是何許人也。

    "噢!當然有關係。"他微笑,"家你是秦盟!"

    又來了一個拆船的。

    秦盟、裴俊榮、鄧水鋼,一個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一個是澎湖人,一個是東北人,這三人當年在大仁宮叱吒風雲,鼎足而三。其它正派拆船的,看到他們都要皺眉頭。秦盟不讓自己獨生兒子參與拆船,當獨子一出生,他就把小嬰兒送走。這麼多年,沒有人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不料,竟成了電子大王,還娶了鄧水鋼的女兒。

    如果我們三個人的父親能夠事先知道結局如此,當年必然和氣些。

    但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呢。鄧水鋼燒在東方公主號裡,到底是意外還是遭人謀殺,迄今為止一直是個謎;秦盟也早做了古人,惟一還在混的只有裴俊榮,但他也亡命天涯,連碼頭都被市政府收回,也許只能說時代不同了。

    我見到秦查理,應該一百二十萬個慚愧,他衣冠楚楚,高貴、成功又瀟灑,多麼的帥。

    我老頭也該慚愧,他只懂得壓迫我,我之所以沒有變成畢加索,都是他的錯。

    他的錯,毀掉我的一生。

    可能的話,連秦無雙的一生,都得一併算上。

    "世界真是小!"秦查理笑著說,"不知道裴兄意下如何?"

    "我有同感。"我喝下清香撲鼻的汁液。

    山不轉路轉,這也太難了一點吧。

    "我想,這是咱們算總帳的時候了。"秦查理微笑,"令尊謀殺了家父!"

    怎麼跟秦無雙一模一樣的台詞,真受不了。

    秦盟是心臟病發去世的,跟我老頭有何相干?

    "他是被令尊裴俊榮先生當場氣死的。"秦查理彬彬有禮地說,"所以裴先生應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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