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屋魔戀

第22頁 文 / 姬小苔

    傅小泉邀請我入洞觀看。

    我不進去是膽小,是不懂得探險的情趣,我若是進去剛好坍方被壓死,那可是我活該,年紀一大把還不愛惜自己,被好奇心給害死。

    洞裡烏七麻黑,還直在滴冷水,我一進去就有水直漏進我頸子裡,冰得我皺眉。

    傅子泉掏出了一個打火機,抖動的光亮立刻趕走了黑暗,天呀I

    「搞什麼鬼?」我叫了起來:「亂七八糟的,簡直像電影公司的倉庫。」

    「你說對了!」傅小泉興奮地說,當他不再裝模作樣時,突然尖起來的嗓子非常地孩子氣。「這裡正是電影公司的佈景。」

    佈景,我被弄迷糊了,這個孤獨於人世間一隅的小湖會跟電影公司有何關聯?

    林發!這個名字閃進了我的腦海裡,一切都有了答案。

    林發把這裡當電影來拍?

    「那部『湖畔魅影』你沒去看?」傅小泉問。

    那都得怪我沒空,否則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不顧一切去捧這個三流導演的場。

    「這裡是非常重要的場景!」傅小泉順手一拽就把一根保利龍做的假鐘乳石拉了下來。跟著往下啪啪啦掉的,還有一大張牛皮紙,和不少灰土砂石,頓時煙塵瀰漫。

    「他們在這個洞裡拍了什麼?」

    「拍那個每次在霧中出現的魅影。」他看了我一眼,那雙眼睛賊亮賊亮的,比灰塵更教我不舒服。

    「為了拍戲他們挖這個洞。」

    「不!洞是早就有的,但跟日本人無關。」傅小泉說:「我去查過古老的文獻,這個洞是荷蘭人挖的,本來用意可能要一直挖到海邊,但鄭成功來得太快。」

    原來如此,難怪「湖畔魅影」殺青時,我還直在納悶他們是怎麼拍成的,而那天我發現小男孩後,他們一定也察覺到,所以連夜把洞封了起來,讓我怎麼也找不著。

    可是,連傅小泉都曉得去查古老的檔案資料,那些熱衷於挖寶的財迷,怎麼不曉得也弄一份來看看。

    「你以為這個鎮上住滿了知識分子?」傅小泉嗤笑。

    在我而言,懂得看報紙的人都稱得上知識分子。別以為看報容易,以中國字而言,至少得認得兩千字,不但要認得.還要有組織的能力,才有辦法知道上面寫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呀!」傅小泉把假鐘乳石隨便一扔,亮著打火機領著我往裡頭走。

    如果有人想到此挖寶,一定會失塑,這裡應該請環保局來改善才行,到處都是破洞,簡直像個垃圾堆。我用腳一踢居然踢出一隻男人的皮鞋,差點把我絆死。

    吃了虧後我才想到鑰匙鏈上的手電筒,急忙拿了出來,洞中雖然不能說大放異采,但至少不會害我尚未得到什麼利益。就已捐軀。

    愈往裡走就愈亮,等我快到了出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每天早上我怎麼看也沒法子明白月隨是如何地出現,此時真相大白。這個入口正在桂家的後園。

    我正要開口說話,傅小泉突然轉過頭,對我「噓」了一聲。

    我被他拉得往後退,正好見到碧隨提著一個錄音機走了過去。

    萬一被她發現我們站在這兒偷窺,我一時真想不出什麼合乎時尚的解釋。

    我和傅小泉都會被歸類於色狼,唯一不同的是我是老牌色狼,而他則是不幸被帶壞的新生代。

    為了避免曝光,我和傅小泉又朝另一個岔路走,這個入口則通往湖的另一邊,洞口非常的狹窄,而且被比人還高的長草給遮掩著,當我們一走過時,許多黑忽忽的東西突然飛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靠著洞口的亮光才看清楚是蝙幅。

    原來月隨天天就在這可怕的地方走來走去,我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們走出去時,我不禁要讚美當初設計這個山洞的人,它潛伏在一個丘陵下,可說是巧奪天工,非常的巧妙。

    但問題是林發這個混蛋怎麼會知道這個山洞,而且把它糟蹋成垃圾堆。

    「有人帶他們進來。」傅小泉替我揭破答案,他是個腦筋聰明又靈活的青年。

    「誰?」我是豬腦袋。

    傅小泉笑,笑我的豬腦袋如假包換,除了碧隨那個怪物,還有誰會吃裡扒外。

    我們走出山洞後,應該慶幸沒有發生第二次地震,否則埋在裡頭也不會有人想到要把我們挖出來。

    重見到天光,我用力揉揉眼睛,只有月隨那麼年輕的眼睛才能走出來就毫不猶豫地眺進湖裡。盡情享受青春。

    回到屋時,沈嫂已經收拾乾淨,煮好咖啡等我們喝。傅小泉看到了草莓蛋糕,命都沒了地猛吃。

    十點正,碧隨準時過來,見到了小泉,本來笑盈盈的臉一下子垮下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傅小泉受到指責,面孔由紅轉白,但對她竟也無可奈何。

    沈嫂見她到,忙忙把花生湯捧了出來,原來還有私萊,我瞪著眼睛看,直看得沈嫂不好意思也給我舀了另一碗。

    「就只做了這麼兩碗。」沈嫂靦腆地解釋:「外面賣的花生湯不乾淨,我又沒養指甲,太難剝了。」

    她這般千辛萬苦地煮了龍肝鳳膽,我怎麼好意思吃她的?

    碧隨見我不喝,笑嘻嘻地把我這一碗接過去喝了,傅小泉看她喝的那副表情應該用相機拍下來,又是氣又是妒,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眼光既利又寒,年輕得教人羨慕。

    沈嫂除了花生湯還有寶貝,一小塊一小塊琥珀色的方塊從冰箱裡捧出來,竟然是羊羹,碧隨看了歡呼一聲,驚喜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她還有什麼不喜歡的!有人說,中國人除了四腳的床椅和兩腳的爹娘不吃,再則連嬰兒的臍帶成人的腦髓都能吃下肚。而碧隨的胃口絕對可以發揚國粹。

    傅小泉賭氣不吃又捨不得走,坐在那裡生悶氣。

    「你嘗嘗。」碧隨有心氣他,拈了一塊給我。果然甘腴香潤,烏龍茶特有的香味沁涼入脾,難怪前兩天我看家用帳,光是萊錢就花了兩萬,沈嫂做做小點心,就要把我給吃窮。

    但我不敢在她面前哭窮,誰都曉得台灣的房地產飆漲,我就是再不願意;也己搭上便車,發了土地財。而為了交老太太的遺產稅,我處理掉一部分新莊的土地,已經有人將我當土財主看。

    只可惜我這個土財主虛有其表,既不懂得花錢的樂趣,又沒有心情研究花錢的藝術。

    「我也要!」一直悶不吭聲的傅小泉驀地蹦出來一句,還一邊用眼角瞟碧隨的表情。

    碧隨根本不理他,好像傅小泉是透明的,既看不見也聽不見。

    我以為血氣方剛的傅小泉會受不了,但他才剛開始有一絲生氣的表示,碧隨一聳起眉毛,他立刻洩了氣。

    「我們走!」碧隨親熱地拉著我:「我們先去看MTV,再去吃海鮮大餐。」

    我想求她大發慈悲饒了我吧!像我這麼大把年紀的人類走進MTV,不被當成史前怪物才怪。

    「如果你不喜歡MTV,去跳舞也行。」碧隨興致高,一大早起來就想運動健身。

    台北再光怪陸離的事我都有耳聞,但早上0點就開市的舞廳卻還不曾聽說。

    「別土了,24小時營業的俱樂都多得是,只要你肯去,我可以隨時念出一打給你挑。」碧隨的口氣活像舞女大班,她是個花樣精,絕不能用小白天鵝似的外貌來衡量,如果有人看走眼了,那得怪自己。

    而我要跟她打賭,還把今天一整天賭輸給她,更是罪上加罪。

    「快點啊!」碧隨不耐煩了:「你輸給我的,不能賴皮。」

    我給她吵得頭大,又苦於無法發作,就在這一刻,上帝派了天使來解救我。

    碧隨拖著我要往外走的,門鈴響了,沈嫂忙忙去開,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張名片。

    「先生,有客人找您。」沈嫂剛來時,一直尊稱我為老爺,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滾落地面,後來大概是碧隨逼她改口,現在只有每當我經過樓梯口,拿破侖才會怪聲怪氣地喊我老爺,或是叫神經病,得看它的高興。

    我接過名片一看:「堪與協會?」

    等那傢伙進了門,我才在心裡大聲罵了句:混蛋!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我大學的同窗小寶,他不是一直在做室內設計瑪?現在非但職業改了,連名字都不一樣了,居然搖身一變成為專門替人看陰陽地理的風水先生。

    碧隨瞪著小寶,她如果在此之前沒見過有趣的人,以後大概也沒機會見到了,小寶穿著一套道士改良裝,比真的道士服還教人奇怪。太極圖繡在背後像什麼新派的繪畫。

    「你就穿了這種衣服在街上走?」我簡直不敢相信。

    「他開賓士三零零。」碧隨向窗外張望了一眼,替他回答。

    「安蘭的事我聽說了一—」小寶黯然地說:「我可不可以看看她?」

    「不可以」碧隨說:「我們還要出去!」

    我若未被天下人唾棄而死,那一定是被她還設計得不夠,得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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