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屋魔戀

第10頁 文 / 姬小苔

    「你們在工作時會不會有職業障礙?」我問。我不知道如果安蘭曉得她的好朋友在「跑街」會怎麼想,但我可以想像,一名女子闖入別人的辦公室,跟陌生人侃侃而談一般中國人都非常忌諱的話題時,可能遇到的狀況。

    「你是說別人給我閉門羹吃?」她毫不在意:「任何保險員的工作都是從客戶說『不』字開始,若是每個人都有危機意識,保險業務員一上門就立刻答應,怎能證明我們的能力。」

    原來如此。回想到許多年前我初在結婚宴上見到的文莉,跟此時此刻的女強人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她變得太多了,我也不該再意圖自她身上找到安蘭的縮影。

    「也許你一回來就在山村小築隱居,沒能立刻察覺到台灣在變,這裡跟0年前,甚至5年前都大不相同,人人的腳步變快,目標變高,思想觀念都更新。」文莉為我分析。

    「總有人不變吧!」

    「當然有。」她笑了。「堅持不變的人不是遭到淘汰,就是被遺忘。」

    她打量著我,我猜她已經把我歸入馬上得遭淘汰的一群。

    上菜後,我們的談話進入了主題,她婉言相勸,如果我不積極一點開展覽,很快就會被自大師級除名。

    「我本來就不是大師。」我淡淡地說。

    「依目前的統計,你還是最好的。」

    照她的意思,我已逐漸由峰頂跌落,摔人谷底。

    假若是20年前有人這麼警告我,我會非常在乎,安蘭也一直鼓勵我站得更高,眺跳得更遠,在那時這些都有它相當的意義,我做得也很好,只是那些巳不再是我全部的需要,我的生命渴望著寧靜與自由。

    名利固然可貴,但我物質上已有了基礎,所以無拘無束更能使我體會到生命的意義。

    「你變了。」她舉起酒懷時,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似乎對我的消沉不滿。

    我舉起懷,喝下了深紅的酒液,我不想跟她說:「你也變了。」她怎麼不該變呢?即使換做安蘭,在3百萬與30萬的年薪上,也會有所選擇。

    「你在想什麼?」文莉問。

    「沒什麼!」我放下酒懷時,我看見棕擱盆景後的座位上,正有一雙眼睛向我偷瞄,是碧隨,瞧到她笑嘻嘻,我的頭皮立刻發炸。

    這個頭號麻煩來了,果然碧隨施施然地走了過來,纖細窈窕的身影引起了一室驚艷,文莉年經時是一朵花,現在保養得也很年輕,但兩個人靠在一起,立刻暴露出歲月的無情。

    「你偷偷跑出來吃飯,也不帶我。」碧隨似笑還嗔,然後對文莉甜甜一笑:「季阿姨,我可以坐下嗎?」

    文莉的風度很好,不但請她坐,還親切地問她吃過飯沒有。

    「人家餓死了,」她噘起小嘴,這時我才發現她不但穿著露背裝,還塗了玫瑰色的口紅,寶藍色的眼影,風騷得不像6歲。

    侍者送上菜牌,她點了大餐,又要飯前酒。

    「小孩子喝什麼酒?」我皺眉。

    「小孩子?在哪裡?」碧隨遊目四顧,然後「噗嗤」一笑。

    「你戴伯伯的意思是說喝果汁對你皮膚好。」季文莉補充說明,暗示出她也不是好惹的。

    「戴伯伯?」碧隨瞅著我:「他不是伯伯。」

    聽她笑得那麼暖昧。我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趕緊躲進去。

    文莉也笑,笑得深沉,但她哄孩子的確有一套,碧隨乖乖地吃完那頓飯,沒有再出狀況。

    出了餐廳,碧隨的敞蓬車和馬莎拉蒂並列。

    碧隨把車鑰匙往我手中一塞。

    「幹什麼?」我板起面孔。

    「我不敢開車,警察會抓。」她苦著臉,很乖很乖的樣子。

    「我先走了。」文莉識相得很,風度儀態都可以打9O分,完全不巴望替安蘭出頭。

    「人家走都走了,還張望什麼?」碧隨見她發車後,用膝蓋頂我。

    「別胡鬧。」我替她開車門,心裡一肚子氣,安蘭在台北的舊識還不少,如果文莉略加渲染,我會成為誘拐女童故事的男主角。

    「我又怎麼了嘛!」碧隨喊冤。

    我把車門重重一開,只求速速把她送回家。

    「那麼生氣,何必理我?」她也不管街上人來人往就衝著我大叫。

    我一路飛車把她送回去,車子就停在她家門口。

    「你對我不好會後悔的。」

    我該後悔待她太好,才被她牽著鼻子走,到家後,我立刻打電話給安蘭的母親,現在我已經自逝者的陰影中掙脫出來,應該見見老太太。

    老太太一聽我的聲音,就發出了哽咽聲,但還算節制,吸吸鼻子問我,這一向可好?

    我告訴她,在鄉下買了房子,一切安定下來,預備明天就去看她,她高興極了,連聲說如果方便隨時歡迎。

    打過電話,我去沖涼,從畫室一出來,就看見碧隨坐在客廳裡。

    「你怎麼進來的?」我用大浴巾擦拭濕源源的頭髮。

    「跟在你後面啊你好笨,竟然沒有發現,如果我是強盜你就死定了。」

    「這麼晚了,你不該待在單身漢的家裡。」

    「誰管得著?」她冷笑。

    「我不歡迎。」我拉開門:「我還預備在這裡住下去,有任何的流言對你我都不好。」

    「膽子真小。」她顧盼之間,流露出萬端風情。「這是鬼屋,你不怕?」

    「怕什麼?」

    「如果魔鬼出來,會吃掉你。」

    「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我知道了,你擔心被季阿姨曉得,真狠心,一點也不顧及我的感受。」她歎了一口氣。

    「別胡鬧,快回去。」

    「我不是胡鬧!」她站起來,摟住我的肩膀:「我也不回去。」

    她身上的香風一陣陣傳來,我打了個噴嚏。

    「今天晚上我陪你。」她的嗓音低啞,魅力十足,但我也不會忘記她是只有6歲。

    一朵尚未綻放的蓓蕾,凡是人類都應當曉得愛惜。

    「你不會吃虧的,」她索性明說:「我既然來了,就打定主意不回去。」

    「你想做什麼?」我掙開她那蛇一般的臂膀,如果我現在衣著整齊或許好一點,赤著上身和她廝纏實在尷尬。

    第五章

    「我想做什麼心裡有數,用不著別人提醒。」

    「拐誘未成年少女要吃官司的,」我終於勾到了方才丟在椅背上的襯衫,趕緊披上身。

    「有誰會告你?」她聳肩,像玉一般白的面孔嗤嗤笑:「除了那個白癡妹妹,我別無親人。」

    「有,我的良心。」

    「良心一斤值多少錢。」

    「我的人品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我冷冷地,在這燠熱的夏夜,我不是完全沒有慾望,但我一定得保持冷靜。

    「高貴的人品是你的包袱。」她笑:「你省省吧!人應該懂得及時行樂才不會辜負人生。」

    「中年人跟小女孩對人生的欣賞角度不同。」我拿開她輕按著我胸口的手,她這樣做,簡直像是——勾引。

    「就算你是中年人好了,也不至於成為槁木死灰,我就不相信你除了妻子以外沒碰過別的女人。」

    「請你尊重別人的隱私權。」

    「何必緊張呢?」她笑吟吟地:「我又不會欺負你。」

    「你明天還要上課,早點回去!」

    「早就放暑假了!」她躺在沙發上,玉體橫陣,身上短小的衣著比沒穿還更暴露。

    她胡鬧也該有個分寸,我對她完全失去了耐性,大喝一聲:「給我出去。」

    她聽我吼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從沙發上掉下來,詫異地看著我,在我還預備吼第二聲時,成串的眼淚自她那雙大眼睛中滾了出來,肩膀一聳一聳地,非常楚楚可憐。

    我心軟了下來,想過去安慰,又怕她佔了上風順手給我一耳光,那我簡直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別哭了!」才一出聲,我所有的威風都跌進谷底。

    她嚶嚶而泣,把我的勸告當耳邊風。

    「我說別哭了!」我不得不提高聲音。

    她啜泣聲更大,這回理直氣壯:「你又凶我。」

    「向你賠罪行不行?快回家去,你坐在這裡哭成什麼話!」

    「老冬烘!」她站起來,臨走忿忿地摔了兩下門,才揚長而去。

    她脾氣大,臉嫩,但我可不敢保證下回我通不通得過考驗,她一次比一次野,說不定我會糊里糊塗掉下去也不一定。

    暫時離開這裡是上上之策。

    我仔細地檢查了各處門鎖,然後早早上床;即使是維多利亞女王來敲門也不去開。

    正似睡非睡之際,遠遠地,又飄來了月隨的聲音,還在唱那首涉江。

    我張開眼睛,凝神細聽,淒怨的歌聲在風中斷斷續續,似乎遙不可及,但又字字在心。

    我想起了安蘭,想起了年輕的時光,不禁一陣愴然,我也曾有過年少意氣風發的日子,但青春已再不回頭。

    那支歌一直唱到我入夢,在夢中隱隱地飄著。

    也許我真該找唱歌的人談一談,她那千言萬語無處傾訴的心情,正是我的落寞。

    第六章

    岳母事先沒有任何通知,就派了司機老史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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