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蕙馨
「那你要不要和大夥一起去好樂迪飆歌,發洩一下。」
「沒那閒工夫。」她生氣地收起那堆File夾用力在桌面上敲齊,「這玩意還有得搞呢!」
「老總不是沒給期限,你那麼急幹嘛,慢慢再弄呀!」
「早點弄好,可以早點擺脫那個討厭鬼,要不我早晚會被他氣死。」
「那我們先走了喔!」
「啊,下班了。快滾吧!」
袁緗依抬頭一瞧,同事們正招呼著要一起走,整間辦公室頓時嘰嘰喳喳的像菜市場。
「樓先生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唱歌?」
身後傳來小桃和由莉熱情的邀約,樓韶宇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對袁緗依的背影瞥去一眼。
宋纖荷看出他的意思代為回答,「緗依說工作太多沒弄好,不能去。」
這纖荷在搞什麼鬼,沒事幹嘛扯上她,袁緗依頭也不回,只當不知道他們的啞巴戲。
「謝謝好意,我有事。」他婉轉拒絕。
宋纖荷心知肚明地笑笑,吆喝把所有想看熱鬧的同事全都往外趕,瞧一眼袁緗依,無聲地對樓韶宇說了句,加油喔!
樓韶宇雙眉一揚,瀟灑地點點頭,俊逸帥氣的模樣,害那堆小女生全粘在電梯前捨不得走。
袁緗依用眼尾偷瞄,趕忙把東西一收,背起皮包,右手拿計算機,左手提安全帽,趁亂想閃人。一回身腳步都沒來得及跨出,樓韶宇已經伸出手等著要接她的東西。
袁緗依秀眉一揚不領情,左手安全帽一撥,想把礙路的他趕開。
樓韶宇倒也好脾氣,順手接下安全帽往她桌上放,「我來代勞。」再伸手她右手上的手提電腦莫名其妙跟著換手。
這是上演著哪出戲,除了宋纖荷,公司裡沒走的人全都好奇地睜大眼睛瞧得目瞪口呆。
電梯門正好開啟,居然沒人想進去,樓韶宇如同進入無人之境,穿過所有好奇的眼光,大手貼著袁緗依的後腰,推著她雙雙踏入電梯。
宋纖荷眼明手快攔住想跟進去看戲的同事,調皮地對他們搖搖手,「樓先生你們先走,別理這堆電燈泡,不過你可得對依依溫柔點,別讓她老是一副慾求不滿,成天暴躁得跳腳。」
「死纖荷,我要宰了你……」
袁緗依惱羞成怒的暴叫被電梯外大伙的爆笑聲淹沒,她往外衝的身形正好被關起的電梯門攔住,氣得一掌拍在鐵門上。
「何苦,宋纖荷不過是開開玩笑,你何必跟她認真。」
樓韶宇迅速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拍第二下,修長的一雙大掌溫柔地幫她按摩泛紅的纖細手掌。
「放手,要你多事。」她惱火地瞪著他,用力掙扎著想甩掉他的大手,不想讓他碰。
電梯在他們互不相讓的角力中抵達停車場,袁緗依搶不回她的計算機,氣得不想理他,可是雙腳卻像有自己的意識,執意走回樓韶宇的車子旁邊,拉住正要進入車內的他,「計算機還我。」
「想要就跟我走。」他故意耍賴,逕自坐入車裡,打開客座的車門等她自己進來。
她在門邊躊躇,上車和逃避兩種不同情緒在不斷地拉扯較力。
「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膽小。」他有些惡質的出言譏笑。
人大都禁不起激,尤其怒意正盛的人最受不了別人藐視的相激,這時候什麼再三思考、小心防範等等心思,早就都被丟到九重天外去。
袁緗依立刻用挑釁的目光看他一眼,矮身坐進車裡,「上哪去?」
「當然是吃晚飯去。」樓韶宇聰明地收起勝利的微笑,輕鬆開車上路。
「我不……」
「不准說不餓,你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心疼地看著她深陷的眼眶和瘦削的粉頰,黑眼圈刺眼的霸佔她美麗的大眼睛不放,好像諷刺他沒有盡到許下的承諾。「看看你瘦的,真不知道你是怎樣虐待自己的。」
「你管得太多。」她冷淡地頂撞回去。
「我只會管得更多。」他口氣強硬地看著她,「你既然不愛惜自己,就由我來接手照顧,你只管乖乖聽話。」
「甭想。」
「那就試試看!」
他熟悉地在台北街頭穿梭,袁緗依則是疑惑地偷瞄他,他的表情混雜著生氣和不捨。
不捨?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沒有道理樓韶宇會對她有不捨的情緒,畢竟他們之間碰面就是互不相讓的鬥氣,有的也該是忿忿怒氣,何來親密不捨?
她愣愣地看著他,暗自解讀她看到的,她越看越覺得他熟悉,雖然人會隨歲月變遷有所改變,但是一些習慣動作卻都不會變,她在他身上看到太多當年他的影子,尤其他經常話中有話,更讓她常常處於驚慌的情況。
這些共事的日子她其實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他,一直害怕面對他相似的容貌,會勾起太多不願憶起的往事,只好用憤怒的情緒築起防衛的高牆,隱藏起脆弱的內在,不叫高度奢望殘害她的心神。
「想什麼?」他好奇地看著她百變的表情,緊蹙的眉尖好像藏著無數困擾。」你是誰?」她單刀直人問著。
「終於對我感興趣嗎?」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我既不想與你為敵,哪裡來勝負?」
「那你為什麼來呢?」
「你。」他堅定地看她,深邃眼中細細糾纏的情絲綿延不絕。
「我?」她納悶疑呼著。「別說得這麼順溜,你會為一個平凡女人,跨越半個地球來到這個小地方?」她只當聽到天方夜譚,「沒道理。」
「情之所繫,心之所在。」樓韶宇語氣認真,雙眼直視她的翦翦秋瞳,不讓她閃躲。「我心既在此,我當然在這裡。」
「拜託,請你正經點,不要隨口說說唬弄人。」袁緗依心虛地躲避他的注視,他那蘊藏滿滿深情的眸光亮得叫她想逃。
他突然毫無預警地把車從內車道硬切向路邊,放肆地引起後方一陣慌亂的煞車、乍放的喇叭疾鳴,和錯落而起的國罵。
車子在路旁戛然停住,他突然伸手箝住她的臉蛋,頭一低覆上她的唇,將她驚惶不悅的抗議,全部納入他口中。
袁緗依乍然失措,忘了要反抗,任由他霸道的唇吞沒她柔軟的紅唇,在她的唇上輕舔細嘗,久久不肯分離。
是難忍相思的密密情纏,還是多年被忽視的怒氣宣洩,他分不清楚,心裡只充滿失而復得和終於聚首的喜悅。
她幾乎沉醉在他溫柔誘惑的長吻裡,遺忘週遭外的天地,然而車外陡然乍起的喇叭聲讓她慌忙地推他一把,橫眉豎目地低吼著,「喂,你發什麼瘋,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他意猶未盡地看著她微腫的嘴唇,深情無限地應著,「怕什麼,天堂、地獄我都與你相伴同行。」
「開玩笑,你若不想活,自己去,別拖我下水。」袁緗依說著想打開前座走人,結果車門就是不聽使喚。
「省省吧,那是中控鎖。」他風涼地看著她怒挑秀眉的俏模樣。
「可惡,你想怎樣?」
「老話一句,討債。」
「別說是為那十萬美金。」她頗為不悅地睇他白眼,「我幾次要你的賬號,是你老是推托不給,連帶你雞婆害我花了十多萬在三套貴得要死的名牌春裝上,我都認了。我還能欠你什麼?」
「錢乃身外之物,我給得樂意,你儘管收下別再提還。衣服只是禮物,更談不上是相欠。」他說得輕鬆,提到兩三百萬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至於欠我什麼,聰明如你,還需要問嗎?」
他再次迅如疾電地貼向她的臉,在她未及閃開之前吻上她氣嘟嘟的嘴唇,他溫熱的唇印上她柔軟的唇瓣,心中分不清是喜是怨的情緒全化做柔情。
袁緗依像被電觸到般倉皇後退,一雙明眸圓睜,恨恨地瞪視他。
他毫不在意地迎上她冒火的視線,眼中儘是溫柔似水的海樣深情,「男女間最難償還的是什麼,你就欠了我什麼。」
「相思情債?」她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眸光牽引,像被催眠似地喃喃道出。
「不錯,還滿聰明的。」他伸手點點袁緗依的額頭,她趕忙偏頭閃過。
「不可能。」她斷然否認,「相思難償,我豈會笨得欠下這種債。」
她看似理直氣壯,心裡卻難免忐忑心虛,尤其面對一張相似的臉龐,她能欺人畢竟欺不得自己的心。
「真無情吶!」樓韶宇看似玩笑地搖頭輕歎,舉止輕浮地抬起她的下顎,「枉我數千時日將你掛懷心間。」
「你少裝瘋賣傻。」她伸手一撥,打掉他的手,「這樣很無聊耶!」
「你當真對我的深情追求,無動於心?」他突然收起嘻笑嘴臉,很嚴肅地看著她,深邃的眼睛裡閃著灼的燦芒,「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袁緗依看著眼前與「他」絲毫無差的五官沉默難言,明知相思苦,不願苦相思,所以不抱希望才不會失望。
「你遠來是客,我們就算有交往,也是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