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黃蓉
楚孟揚抬起感激的眸。「犯不著驚慌,那狗官告不倒我,誰叫他喜歡玩陰的,好好官服不穿,卻教他的手下全打扮成海盜模樣,根本就誠心找死!」
蘇東啟打的如意算盤是:一旦他的部屬「失手」幹掉一、兩百名漕幫或者楚孟揚的徒眾,由於月黑風高,他們又清一色盜匪裝扮,便能理所當然將所有的責任統統推給不知名、且出沒無常的海盜;而他個人則安安穩穩繼續當太平知府,也繼續和居和堂偷雞摸狗,專幹見不得人的事。
可惜,他錯估了楚孟揚的實力和狠勁。五年的時日不算太長,卻足以讓一個儒雅書生淬煉成一名酷冷殺手。
「蘇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笨。」自以為聰明的傢伙,通常都是被自己超級白癡的舉動害死。
「你傷成這德行就算聰明?」仙兒非常不苟同他憤世嫉俗的想法。
「不信可以等著瞧,遲早我會議那禿賊自食惡果。」
過度的怨懣起因於徹底的絕望,世間原已無他留戀之處,全憑這股恨意。
「人家又沒惹你──」
「有!!」他大聲一吼,把仙兒嚇得手中的藥瓶摔落地面。
她看他眼中充滿血絲,炯炯的眸光籠上一層薄霧。
楚孟揚!一個異常矛盾,身不由己的靈魂。這樣的人太難相處,也太難懂。還是把他交給蘇月琪比較妥當。又一旋身──「你上哪兒去?」他眨著不安的眼,眉宇週遭瀰漫著失措無依的孩童般茫然的惶惑。「你也要像她一樣,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撇下我?」
「她是誰?」
楚孟揚痛苦地笑了笑,「她是我的未婚妻,一個我曾深愛過的女人,在我仍一文不名、狼狽落魄的時候……曾經願意窮畢生的精力,與她傾心狂戀的女人……哈哈哈……女人!瞧她給了我什麼當做回報?對待仇人也不過如此!」抱住頭,他像頭受重創的野獸,痛苦哀嚎。
仙兒心中一突,她或許猜中他口中的「她」是指誰了。
英雄末路,遂生萬叢怨。難怪他專與權貴為敵,難怪他驚世駭俗,難怪他複雜難懂,總將自己隱身暗處,獨自咀嚼一切心酸血淚。
只因他參不透上蒼的一份苦心──磨難越多,越能早證正果。
欸!他畢竟仍屬凡人,否則何必翻滾於湍流塵海?
仙兒自覺高他一等,驕傲地抬起下巴……可,不管她怎麼趾高氣揚都敵不過他,這人,真是怪胎,明明傷得那麼重,卻有辦法於顧盼之間盡奪他人的手採,令她這名洛陽仙子自動渺小得微不足道。
她矮下身想推開他,一觸及他冰冷蕭索的臉,竟不自覺輕輕摩挲、環住他,想給他丁點溫暖。
楚孟揚僵硬的軀體因她的撫摸而微顫,他向來悍強無比,即使偶有情緒低潮、感情脆弱的時候,也總小心掩藏,從不為人察覺。仙兒那纖細柔軟的心手和淡幽的女性秘香出乎想像地揭開他的傷疤,又巧妙撫平它。
他任她環住,用心體會這難能可貴的一刻。
仙兒偎進他強壯厚實的胸膛,端賴母性的溫柔試圖安慰他的創傷,殊不知她的行為對他而言已是股強力的催情春藥。
她怦然喘息起伏的溫熱酥胸,荏弱的背猶似一箍便要折裂,楚孟揚迫切、反射性地將她挪進懷裡,並即刻低頭尋找令他魂縈夢繫的層瓣。
「不可──」她的聲音戛然消失在他熾烈的吮吻裡,僅剩一片迷離的嬌歎。
他來勢洶洶地攻城掠地,企望於一夕之間佔有她,就像猛獸的反擊般孤注一擲。
他身上有股浴過血痕的腥膻,那帶血的腥甜,歷久未散……邪惡地催化這一切,迅速展延開來……在最晦暗澀冷的午夜,周圍的淒惶宛似魑魅,張牙舞爪蠱惑她。
她迷迷糊糊,但覺他的手穿過襦裙,探向她的股側……陡地,門口有個人影──向她拉滿了弓,箭在弦上……她卻不覺驚惶?!……箭直射她的心房,猶不停止,直到穿透他的……她的血,和他的血,汩汩直流,匯成一注紅河,腥甜而微溫……她發現自己在笑。天!她怎麼笑得出口?
這一定是陰謀!
倉卒之際,她望見門邊的人有頭金黃的短髮。
是阿郎!
第六章
當艷陽射進第一道光芒時,仙兒怵然由床上坐起,赤裸地,僅蓋著一襲薄薄錦被。
完了,輪迥六世,戮力修行,而今功虧一簣。
她徹底破功了。
罪魁禍首不需問明,用膝蓋想也知道,是那個天殺的楚孟揚!
仙兒羞愧難當,真想大哭一場,以示哀悼。然,她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那一波波酥人筋骨的暖潮,像團烈火緊緊圍困她的四肢百骸,她非常無恥且惡劣的感到舒坦甜蜜而酣暢。
太要不得了,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她怎麼可以?
蘇月琪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她念佛修禪,唯一的目的是「不想做人」,而今,她比「人」做的更加可恥。
她慌忙盤腿兩掌相疊,左上右下,兩個大拇指相拄,正直端坐,耳與肩對,眼與鼻對,鼻與臍對,舌尖頂向上顎,雙目微閉……眼前俱是——楚孟揚的身影?!
她霍然睜大眼睛,重新摒除雜念,靜定思維,觀想蓮花清淨,直至虛冥,眉心空無一物……漸漸,自我冉退,不知身在何方?
世有六道輪迴:地獄、餓鬼、畜生、修羅、天。
什麼才是「不想做人」?為何?……心緒又呈蕪雜,楚孟揚的形影又潛進來騷擾她,害她又想起……輾轉纏綿……窘得她無地自容。像個偷兒,偷了不該偷的東西……趕快勉定心神,把萬緣千情放下,一絲不留。
窗外透進的銀光,在帳幔四周織成一張網。楚孟揚的臉龐調笑、逗弄地懸在空中,蠻橫地佔據她全部的視線……緩慢而誘惑……噢,這該死的凡夫俗子又來勾引她了!
衣裙披搭飄揚,彷彿舞者,旋如飛天,兩頰眉間讓人貼上花鈿,她不可原諒地放任而深情的笑了,全拋一片真心……欸!一切只為風月情濃。
是他,他竟還不肯放過她,仙兒從沒如此軟弱過,迷迷糊糊地,擺佈由人。
一張眼,他果然橫在眼前,邪惡地窺視她。
「冷不冷?」他環向她的腰腹,堂皇而自然,好似對待妻妾一般,細心呵護。
仙兒動也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她知道,一旦安心流轉,邪魔歪道就會趁虛而人。
一隻偌大巨掌,恣意撫弄她的秀髮、頸項、肩背、一覽無遺的雙峰……「別——」仙兒極力克制。
他充耳不聞,努力取悅她的身體,細細品嚐她的肌膚,傾聽她急促的吟哦,擷取他灼熱難仰的渴望。
仙兒如遭電殛,羞得面紅耳燥。因是晃晃白晝,是以較之昨夜更加赫然。
「你為什麼要害我?」一滴眼淚,靜靜淌落,在枕畔處悄悄暈化。
楚孟揚揮汗如雨,唇邊凝出一抹深情,無暇回答她的質問。他體內興起無窮熱火,不假思索地挺進去,博命扯動,如洶湧江河,震撼雲山瀚海。
仙兒但覺腰間下腹火舌亂竄亂舐,不斷摧枯拉朽。她無力反抗,唯有重複虛弱的嚶嚀。快樂得很淒苦。理智要走,肉體卻戀棧不肯離去。
她迷戀他?迷戀一名凡俗惡漢?
呀!
「完了,完了!」她用盡力氣睜大明眸,大口嬌喘,向天喝問:「為什麼試煉我?!」
禪修已傾注東流,覆水難收。她以為昨夜是場惡夢,企圖僥倖掩飾,而今日卻……前功盡棄。
「仙兒,怎麼啦?」楚孟揚擁著她,深深注視她嫣紅粉嫩的容顏,和依然裸裎半隱半現於錦被內的酥胸。
「走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她防禦地以雙臂擋住前襟。
「那可由不得你。」他彰顯著征服者的勝利嘴臉。
這女人分明是違心之論,用繩索都困不住她了,何況他是個塵世夫子。她不逃,即是默許他的予取予求,她心裡也有他,不是嗎?
楚孟揚一笑,在她柔膩的乳峰奪了個吻。「安心等候做我的妻子吧。」
「不行,你該娶的是蘇姑娘。」仙兒大方把元配的位置讓給他人。「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該始亂終棄,會遭天譴的。」
楚孟揚一愕,啼笑皆非。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是劉佑恩那狗賊的老婆,怎麼會懷了我的孩子?」
輪仙兒發愣了,「她既已嫁做人婦,怎麼又會是你的未婚妻?」
「此事說來話長。」他無意勾起傷心往事。
「那就長話短說嘛,總之,她是前天夜裡和你……」奇怪,他們已經那樣親密了,怎麼她仍是如此容易臉紅。
「和我怎麼樣?」他確信自己不曾動過她,甚至連一絲雜念都沒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