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擁豹而眠

第20頁 文 / 黃容

    嗯,這樣他就比較能放心的繼續設計她。

    「為什麼你不願嫁給他?」

    她到闕府前後不過數個時辰,應該還沒機會和闕莫言打過照面,居然就拒絕得道麼堅決,莫非闕老太婆已經跟她說了什麼?錢管事心想,水靈也許風聞了些許關於闕莫言長年臥病的傳言。

    「因……因為……」哼!告訴你也不怕,「因為我已經有了意中人。」

    「那人是誰?」

    「這是我個人的事,你沒必要知道。」水靈認定他是個壞人,跟壞人通常都不能說太多真話,以免著了他們的道。

    「你不告訴我,要我怎麼幫你?」錢管事急切的想知道,那個能打動水靈芳心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不幫我也得幫,除非你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大筆白花花的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水靈很清楚他是那種可以為錢翻臉無情的人,否則他不會去勾結別人,陷害自己的主母。

    一語點中了錢管事的要害,今他五臟六腑狠狠翻滾了一大下。

    問題是,要水靈嫁給闕莫言是闕老太太開出來的條件,她不肯委曲求全,這煮熟的鴨子恐怕就會硬生生的飛掉,如此一來,他辛苦籌劃的大計謀,不就要跟著泡湯。

    「放心!」水靈早猜到他懷的什麼鬼胎,「姊姊不嫁還有妹妹呀,巧巧跟張德寶妄想侵吞你費盡心力得來的財富,難道不該叫他們也做點犧牲?」其實真正犧牲的,搞不好是闕莫言。

    水靈開始有點同情他了,娶到巧巧這種女孩子,他的後半輩子包準沒有好日子過。

    並非她心腸太壞,故意把巧巧「塞」給他,實在是萬般無奈,情非得已。誰叫他長那麼大了,也不會自己出去「明察暗訪」,選個名門淑女,早早把婚事給定了,也免得姨婆臨終還要為他的終身大事操煩。

    見錢管家沉吟不語,水靈乘勝追擊,加緊鼓動她如簧之舌,「你想想,一旦巧巧嫁給了闕莫言,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闕家的財產」咦?不太對勁喔,既然闕老太太還有一個孫子,她為什麼非要找我?……難不成那個闕莫言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蛋?!「錢管事,闕莫言他——」

    錢關事點點頭,復又搖搖頭。

    「他患肺癆病,已經五、六年了,神智正常,絕不是白癡。是不良於行,連起床都有點困難。」

    「原來如此!」水靈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無措地,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

    巧巧雖非善類,但要她嫁給這樣一個人,未免太殘忍了一點;可她也沒偉大到擁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胸襟,怎麼辦呢?

    她發現錢管事的賊眼死盯著她。

    「你別看我,我不會答應的。」水靈警戒的退到門邊,準備隨時開窗。「巧巧和張德寶一定早就知道這件事對不對?否則他們怎麼會大老遠的把我找來。」

    「沒錯。」錢管事道:「其實嫁給闕莫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連吃飯都需要人家喂,想必也沒力氣能對你怎麼樣。你和他成親之後,再等三、五個月,他一命嗚呼了,你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另外找個人家,另行婚配?」

    他說的比唱的容易。

    「你這是什麼話?」水靈杏眼圓睜,心中充滿了悲屈,想她為了兄債,不惜違背良心,答應張德寶的逼迫;而今,原該屬於她的財富,都圍著一堆虎視眈眈的材狼,等著將她掠奪一空。

    她可以放棄這所有的原就不屬於她的東西,但她無論如何絕不能將一輩子的幸福葬迭掉。

    「既然你說得這麼容易,那就叫你女兒或巧巧去,橫豎我是不會答應。」

    「這可由不得你。」巧巧沒聲沒息地推開房門,手裡不知拿了一瓶什麼藥粉,出其不意的往水靈臉面一灑……

    「啊!」刺鼻的嗆味,熏得她眼淚直流,咳嗽不止。「你……你……」頃刻間,她已昏厥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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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闕老太太病情復發後,便躺在床上,只餘奄奄一息;闕莫言他「據說」根本是「無行為能力」的半廢人,因此他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歪在床上,等著女侍們來餵他用飯、吃藥。

    既然闕家兩位主子均不約而同的病倒,那詐騙兼逼迫水靈成親這件事,當然就任由錢管事和水靈半路認來的壞妹妹巧巧為所欲為了。

    此刻,門外鑼鼓喧天,門內淒涼哀勵。

    水靈像丟了魂的人兒,任由從巧巧家裡趕來的老小姐為她梳理裝扮,呆滯的眼神蕭索漠然,教人看了好生難過。

    巧巧不知跟她灑了什麼迷魂藥,但見她行動不便,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美麗的眸子蓄滿晶瑩的淚珠,那種無言的悲愁,叫人看了更加心痛不已。

    老小姐一邊抹去落淚、一邊為她戴上鳳冠,小巧秀雅的臉龐有數不盡的離情依依。巧巧擔心被闕家的人識破她的詭計,特地跑回去把她認為比較好騙的老小姐找來,讓她全天候的守著水靈,美其名是伺候她,實際上是在監視她。

    然而老小姐的心早就被善良的水靈給收服了,若不是她的賣身契仍握在巧巧手中,她真想帶著水靈摸夜逃之夭夭,說什麼也不讓她嫁給那個「臥病郎君」。

    「水靈姑娘,你得堅強點,努力把神智恢復過來,才能夠盡快想辦法把黑豹大哥找來替你解圍,否則萊紫就算有心幫你,也不知從何幫起。」

    一串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珍珠,自水靈的眼眶裡滾下來,一顆顆無聲地淌落衣襟,震顫住老小姐的心。

    一天一夜了,她始終不哭不笑也不說話,臉上盛盈的一徑是那種沒有表情的表情,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而今,這成串的淚珠兒則道盡她深埋心底莫大的委屈。

    老小姐今晨第一眼見到她,就直覺得不對勁,不必問也猜想得到,鐵定是巧巧搞的鬼,這世上沒人會願意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人。

    汝臨縣勻陽地方的百姓,誰都聽過闕莫言這位身繫萬貫家財的豪門公子,但誰也沒見過他,即使是日日伺候他吃食的丫寰,也說不清他究竟長什麼德行。總而言之,他是一個絕對神秘、又十足悲哀的人物。

    老小姐光是用想的,都感到毛髮直立,甭提是要嫁他為妻了。

    「水靈姑娘,你若想哭,就痛痛快快的一次哭個夠。今晚成了親之後,你可就不能在太多力氣去自憐自哀,要知道咱們巧巧小姐正打著闕家財富的主意。你嫁給了闕公子,無論禍福如何,都擺脫不掉闕家少奶奶的身份,所以你必須打起精神,好好盤算盤算;我相信憑你的聰明才智,絕對鬥得過巧巧小姐,但是,你若一直這麼呆呆愣愣,那就……後果不堪設想了。」老小姐無奈地為她罩上大紅巾,扶著她的手臂朝花廳方向走。

    水靈僵硬地由著老小姐扶持著,穿過了數個迴廊與拱門,眼淚一路滴落在石板上。她也不希望老這麼呆呆傻傻的,可她身不由已呀!巧巧那瓶中不知裝著什麼藥粉,她才吸了幾口進鼻子裡,整個人便虛軟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走進花廳,絲竹嗩吶吹得震天響。水靈迷迷糊糊的,使聽見禮讚生高唱……

    「一拜天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被小心翼翼地扶回房中。

    這時,她體內的藥力似乎逐漸褪去,她的手能動了,雙腿也變得靈活了……水靈欣喜莫名,慌忙扯掉頭上的紅巾,連同重得要命的鳳冠一起丟到壁角去。

    逃!這是唯一閃進她腦海的字眼。她再也顧不得晏子韶了,這種哥哥,連她被逼著出賣終身的幸福,任人擺佈嫁給一個「廢人」,他都沒過來探視她,表示一下關心之意,要他何用?

    他自己賭輸的錢自己還,水靈當初答應的,可沒包括「嫁人」這一項。

    趁現在大伙喝喜酒,爛醉如泥,趕緊腳底抹油,逃得越遠越好。

    「喂!」床裡頭傳出低沉的聲音。

    水靈一驚,險險踢到桌腳。「你……你是誰?」

    「我是你的丈夫呵,怎麼?你才跟我拜完堂就想『棄夫潛逃』?」

    原來是闕莫言。他不是病得一腳已經踩進棺材裡了嗎?怎麼還能中氣十足的跟她講話。

    「哼!你別高估了自己,」水靈知道剛剛跟她拜堂的是他的小廝,年僅十二歲的展展。他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哪有辦法到花廳去跟她拜堂成親。「所謂一丈之內謂之夫,你若能走個一丈遠,我就心甘情願認你當我的夫君,否則……嗯哼!很抱歉,恕不奉陪。」並非水靈故意瞧他「很沒有」,實在是此事非同小可,絕對不可兒戲。她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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