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話梅
「沒事,黃叔,我只是在想工地未來的出路。」蘇建平決定不將自己的心事攤在陽光下,「上面的鷹架架好了嗎?」
「啊就素架好了,想叫你過去給它看一下說。」黃武雄搔搔頭,「啊偶去嘛素可以啦!先前有兩個工地也嘛素我去給它檢查的。」
可問題是,那兩個工地的鷹架事後都出了點小問題,所以,他並沒有做出信用來。
再加上蘇建平一向重視工程品質,所以,他堅持鷹架一搭好,他就要親自檢查。
「我去就好。」蘇建平沒忘記他的本分。
「啊你要給他小心一點呢!」黃武雄就是怕他心不在焉,才來自告奮勇的說要上去檢查。
「嗯——」蘇建平隨口回道。
直到爬上近五層高的鷹架處,大風拂過他的臉,他才猛然想起,「啊——莫非……麗兒並沒有跟楊主任……」
那他當時還一味的想湊和他倆!
一想起過去兩人在一起時,胡麗兒總愛抱怨楊主任對她的騷擾,蘇建平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對啊!就是因為他污辱了麗兒.她才會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完了!她絕對會把他氣到0的。
不行!他得立刻更正這個天大的錯誤,他不能讓麗兒對他有錯誤的想法,她已經以為他不要她了,而他竟還將她推向她最討厭的人的懷裡。
他……真的是該死!
一這麼想,他立刻站起身對著守在下面的黃叔叫道:「黃叔,剩下的你上來檢查,我有急事要上台北一趟。」
但他太焦急。以致忘記他正站在約莫五層樓高處,再加上今日風大,他又彎著腰對黃叔交代事項,一個不留神他就仿如倒栽蔥似的往下墜落。
在掉下來的一瞬間,蘇建平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死了!他來不及告訴麗兒他錯了,這下他該怎麼辦?他……好不甘心啊!麗兒……
「阿平?!」
黃叔以及幾個守在下面的工人嚇得聲尖叫,各個急得跳腳,「接住啊——」
但怎麼可能,蘇建平又不是球,怎麼接得住呢?
「砰!」的好大一聲,只見蘇建平仿如一個布袋般被丟棄在地上,瞬間,一攤鮮紅色的液體迅速的、大量的自他的身體內溢出,怎麼止都……止不住!
「快叫救護車啊!」黃叔的大嗓門一直在事發地點嚷個不停。
「止血止血啊!啊你們……快點給阿平止血啦
短短的幾分鐘內,救護車到了、救護人員抬著身受重傷的蘇建平離開了,亂成一片的工地工人也爭先恐後的湧進醫院,只是,留在現場那灘令人怵目驚心的鮮紅血跡,依然是那般的紅,紅得……好嚇人,多得……好恐怖。
「請問素胡老蘇嗎?」黃武雄在蘇建平被送進急診室後,立刻致電給胡麗兒,因為,他很清楚的聽到蘇建平臨被抬上救護車前還在喚著她的名。
「誰啊?」胡麗兒沒好氣的問,她正在上課,卻被叫來聽這麼難聽的台灣國語,口氣當然不佳。
「啊偶素黃叔啦——你記得嗎?」
「不記得。」她老實回答。
拜託!她的心情超不好的,還叫她猜謎語,她才沒那種美國時間咧!
「啊老蘇——就你旁邊的工地的黃叔啦!」黃武雄都快急死了。
「啥?哦——」胡麗兒這才想起,「有事嗎?」
她完全不懂那個衣著邋遢的黃武雄找她會有什麼貴事。
「老蘇,出事啦——啊那個阿平從鷹架上跌下來……」
「砰!」的一聲,電話從胡麗兒的手中掉落,不會的,這一定是夢!
她顫巍巍的撿起話筒,又聽到裡面傳來黃武雄焦急的嗓音。
「啊就突然給它發生,偶們都沒接住他……啊你快來,阿平一直在叫你……」
「他在哪家醫院?」
胡麗兒深呼吸一下,沉住氣的抄下醫院的地址,並很用力的交代道:「黃叔,你叫他加油,沒等到我,不准他去任何地方,聽到沒?」
啊已經傷成這樣,阿平還能去哪裡?不過,這只是黃武雄心裡的想法,他從沒聽過溫柔的胡老蘇以這般嚴厲的聲音命令他做事,當下只能本能的反應說:「素!老蘇。」
胡麗兒立刻奔向教務處,她得趕快請好假,以便趕到高雄振興醫院。
「胡老師.你到底要請幾天?」楊主任面有難色的問。
「不知!」胡麗兒對楊主任竟敢阻攔她請假覺得很感冒,「或許一輩子吧!」
啊!怎麼會這樣?像胡麗兒這種叫好又叫座的老師如果不教了,那可是杏壇的一大損失,所以,他立刻苦口婆心的勸道:「胡老師,工作不好找,加上現在又不景氣,你可千萬別拿工作來開玩笑……」
別懷疑,這是他留人的一貫開場白,接下來,他就會切入主題,開始誇獎胡麗兒的優點。
只是,胡麗兒的一顆心早就飛到高雄去了,她哪有那個美國時間聽他碎碎念。
「不然,你開除我好了!」說完,她轉頭就朝松山機場飛奔而去。
一路上,她只有一個念頭——
不准走、不准走,蘇建平,在我沒準你前,你只能留在我身邊任我蹂躪,不准你離開我!
直到坐上飛往高雄的飛機,她還是不停的在心底對蘇建平做心戰喊話,我就是不准你走啊!
在這一刻,她終於弄清楚自己的心了。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他、關心他,甚至愛他,因為,她不能一天沒有他,他不在的這幾天,她彷彿度日如年,連在外人面前裝端莊賢慧都不想做,原來,他在她的心目中是這般的重要啊!
就是因為弄明白自己的心,她更不能忍受他的受傷,他一定是因為太在意兩人的事才會心神不寧,那……她是不是……就是害死他的兇手?
「不——」她情不自禁哭出聲。
空服員急忙趕過來,「小姐,你哪裡不舒服嗎?」可能是不敢搭國內線,被晃動的機身嚇到了。
「我……」她淚流滿面,「我的男朋友……受重傷……現在在……醫院……生死……」未卜啊!
「啊——」空服員趕緊伸手緊握住胡麗兒顫抖的小手,「那你更要堅強一點,別讓他再感到放心不下,來!別哭;我們一起為他祈福。」
看著空服員善意的鼓勵,胡麗兒的信心這才一點一點的恢復。
「對!」她邊抹著仿如潰堤的淚,邊勇敢的說:「他……一向都很聽我的,我沒叫他走看他敢去哪!」
嗯——她要很用力的在蘇建平的耳旁碎碎念,念到他回到她身邊為止。
「加油!」美麗的空服員眨著泛著淚光的雙眼,努力微笑的替胡麗兒打氣。
沒錯,她也有一段切身之痛,當時,是她身邊的好友協助她渡過難關的,現在,她當然也要安慰眼前這哭得好傷心的女孩。
「我會的。」不知為何。胡麗兒的心似乎安定了一點,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蘇建平正在呼喚她「快來,麗兒」,「我不會認輸的。」
就算要跟老天爭,她也要爭個你死我活,拚死命也要留蘇建平在人間。
「人呢?」
在振興醫院,突然衝進一名披頭散髮的小女子,口中還不停的叨念著,「該死的!人呢?在哪裡?」
黃武雄等一幹工人全都呈一字型跌倒在地上。
那A按呢?這個活像瘋女十八年的消某某是他們印象中的那個水老蘇嗎?不會吧?
差太多了吧?
胡麗兒一看到黃武雄,立刻殺了過來.「說!他人呢?」
其餘工人趕忙伸出顫抖的手,直指急診室,「還……還在……裡面!」
黃武雄也結結巴巴的說:「老……老蘇,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恐怕……還要很久……」
胡麗兒怎麼肯休息,她怒瞪了眼前一批無三小路用的男人,隨口批評道:「他沒事就好,如果有事.你們就死定了,居然連個人都接不住!」
說完,她便如急風般的衝到護士身旁,詢問起蘇建平的狀況。
「哪有這樣的!」阿昆悲情的:「又不是接球,怎麼可能接得住?」
「啊她怎麼突然變了個樣?!她不是走路美美的、說話柔柔的、動作輕輕的……怎麼會變成這麼恰?」阿成也跟著問。
「偶想素因為她擔心阿平吧?」黃武雄到底比那群年輕的工人多吃幾年飯,比較會看人。
突然,急診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名身上還沾著血跡的醫生,他一臉疲憊的問:「誰是蘇建平的家人?」
「我!」一個小個子女人如火車頭般的衝過去,「我是他老婆,醫生,他怎麼樣?」
「我!」
「我」
「我……」
但其他的工人們也爭先恐後的搶上前,將醫生團團圍住。
「呃——」醫生從未見過這般陣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最後他決定告訴大家,「蘇先生的身體很壯,所以,雖然摔得不輕.但命應該是可以保住……」
「耶——」頓時,醫院內歡聲雷動,那可憐的醫生也被舉起來,連著丟到天邊達三次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