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花漾
賽西兒有時會內疚於對妹妹的欺騙,但只要想到馬修家付給她的報酬足以讓她請來最好的醫生,讓妹妹的視力日漸恢復,她便不覺得後悔。
賽西兒坐在後院的玻璃花房中,將克蕾兒的信反覆地看了無數遍,直到她幾乎能夠背誦,才依依不捨地將信紙燒掉。
儘管她想要保留克蕾兒的信,但賽西兒一刻也不敢忘記,瑟洛正處心積慮地想抓住她的把柄,拆穿她的真面目,因此她一點也大意不得。
背對她的花房玻璃門傳來些微的聲響,有人走了進來。
「請幫我拿本書過來好嗎?蘇珊,我想在這裡看一會兒書。」賽西兒頭也不回地說道。
她知道瑟洛與依莎貝此時正在大廳裡,她不想遇見他們。
是的,她見到瑟洛的未婚妻了。
依莎貝是法國公爵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貴非凡,同時美得如同維納斯一般,難怪他會捨棄眾多迷戀他的女人與依莎貝訂婚!
原來……那就是瑟洛所喜愛的類型。
她的心中盈滿了一種不知名的情緒,酸酸澀澀,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是她很快地拋開那些感覺,故作輕快地道:「蘇珊,除了書以外,也幫我準備一壺玫瑰花茶好嗎?我要在這裡消磨一下午。」
「很抱歉,我不是蘇珊。」
低沉冷然的聲音讓賽西兒驚訝的回過頭,望向不請自入的男人。
「西爾法!」她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她沒有忘記他曾用那樣冰冷的語氣威脅著要殺她,只因他識破了她的偽裝。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小姐,我覺得受寵若驚。」他的笑容燦若朝陽,但語氣卻令賽西兒背脊發涼。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不可置信地問。
上回他出現在舞會中,她還能夠理解,畢竟那是公眾場合,若是有心潛入,憑他的身手並不困難。但這裡可是伯爵府邸啊!他如何能夠自由來去?
「在廚房附近有一個用來送魚與牛奶的小門,我就是從那裡進來的。」他走近她,將她逼進死角,慵懶的笑容一變。「好了,我們的敘舊到此為止,接下來讓我們談談正事——告訴我,真正的伊凡妮在哪裡?」
「我不知道。」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從未見過她!」
西爾法瞇起惡魔般的綠眼,冷冽而無情。
「小姐,我不想冒犯你,但是如果你堅持不肯合作,那麼別怪我對你採取一些必要的逼問「手段」。」
賽西兒強忍著恐懼,以大無畏的神情面對他。
「如果你想對我動粗,我會大叫。」
「你的叫喊絕對傳不到主屋那邊。」
她昂起下巴,拒絕示弱。
「或許真的傳不了那麼遠,但是我的侍女就在附近,如果放聲大叫,蘇珊不見得聽不到。你要不要試試看?」
西爾法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迎視著賽西兒勇敢的藍眸。
片刻後,他揚起一抹笑容,那抹笑容沖淡了彼此間緊張肅殺的氣氛。
「你很像伊凡妮,小姐。」他評論道:「不僅外貌十足十的像,就連面對危機時無所畏懼的態度都像。」
雖然賽西兒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她的神經依然緊繃。
「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伊凡妮的?她是伯爵千金,而你只是一介平民,生活環境的不同,照理說不該使你們之間產生交集。
還有,你為什麼堅決要找到她?為此,你甚至不惜使出威脅的手段!」
西爾法冷笑:「你想套我的話嗎?」
「我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西爾法凝視了她好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告訴你也無妨,我不認為你敢把這件事告訴莫維斯或萊徹斯特,那樣做等於是暴露了你的身份。」
他沉默了片刻後,緩緩地道:「正如你所說,我與伊凡妮原本不可能有機會相識,她是伯爵千金,而我,不過是一名海盜。」
海盜?!賽西兒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五年前,她隨著莫維斯伯爵出海,就在那一天,我們打劫了老伯爵的船。我承認,當我一看見她就想要她,所以,我把她從船上擄走。」
「一開始,她恨我。我們不停的爭吵、不停的叫罵,她弄得我快要瘋狂,卻又無法不愛她。
某一天,我們的船遇到了暴風雨,為了救她,我差點死去。從那時候起,我們之間的相處情形慢慢地好轉,而她也認清了她的心,我們決定在船上舉行婚禮,等我們結婚後再回倫敦向伯爵請罪。」
「恭喜你。」
「不,我們並沒能完成結婚儀式,因為……」西爾法的眼睛望向別處,「因為發生了某些意外。」
聞言,賽西兒如鯁在喉,她困難地問:「你……殺了人?」
「不!我沒有!」他激烈地駁斥:「我沒有殺人!那全是嫁禍與栽贓。但伊凡妮不相信我,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最後,她……她……毫無預警的跳海自殺。」
賽西兒打了個寒顫。
「那一晚沒有月光,風浪很強,當我聽見這個惡耗時,我簡直不敢相信……所以,我跟著眺了卜去,卻沒有找到她。伊凡妮不會游泳,我一直以為……她死了。」
他痛苦的抱著頭,「又過了一年,我聽聞伊凡妮回到了倫敦,同到了莫維斯伯爵的身邊,我立刻趕到倫敦來見她……」
「卻沒想到見到的是我。」她點點頭,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我以為她還活著,她之所以僱用你,可能是因為她在跳海之後出了意外,不想令伯爵擔心,因此利用你來掩飾一切。
我也認為你既然能冒充伊凡妮,同時對她的一切瞭若指掌,必然是她所親自教導與訓練的結果,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西爾法。」賽西兒輕道:「訓練我的人是伊凡妮從前的伴護,正如我先前所說的,我從未見過伊凡妮小姐,而我假扮伊凡妮來到這裡,只是為了陪伴莫維斯伯爵安享晚年。」
西爾法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彷彿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你的意思是說……她並沒有生還?」
「我不知道,西爾法。我不認為事情會這麼糟……也許伊凡妮生還了,她可能生活在英國的某處,只要你花點時間去找……」
「別傻了!」西爾法發出粗嘎的乾笑,「如果她生還了,她不可能不回到伯爵身邊的。」
這番話使賽西兒啞口無言。她看著他痛苦自責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
「西爾法……」
西爾法倏地跪下來,一把環住賽西兒的纖腰。
「西爾法!」她震驚不已,面紅耳赤地正想推開她,卻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悔恨不已的顫慄。
「原諒我!伊凡妮,請你原諒我!」他將臉埋在她的胸前,低啞地喊道。
那一刻,賽西兒深深地動容了。她沒有推開他,反而像一個母親一樣,溫柔地撫摸著他那絲綢般的黑髮。
「她會原諒你的,西爾法,我相信她什麼都知道,」
「她不會原諒我的,是我害死了她……她早已沉屍海底,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會的,她一定會原諒你的,」賽西兒輕柔地說:「因為她愛你,西爾法。」
驀地,花房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修長而挺拔的身形斜倚在門邊,完美的俊臉露出譏誚的笑容,銳利的冰瞳在相擁的賽西兒與西爾法之間梭巡,
「我想我來得不是時候。」瑟洛冰冷的聲音使賽西兒驚跳。
「不是的,瑟洛……」賽西兒的辯解被瑟洛的表情震懾住,同時背脊發冷。
賽西兒從未見過瑟洛如此憤怒的表情,雖然在表面上毫不彰顯,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氣,並且不由分說的判了她的罪,而他的脾氣正瀕臨爆發的邊緣。
那一瞬間,賽西兒的心臟彷彿沉進冰窖裡。
※※※
翌日,賽西兒與莫維斯伯爵受邀前往歌劇院欣賞表演時,訝異的聽見莫維斯伯爵告訴她,他替她請來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作為伴護,而這位伴護將在明天開始陪同她出席各項社交場所。
「噢,不,爸爸,我已經有瑟洛表哥作為伴護了。」
「我知道,親愛的。」老伯爵慈愛的拍拍她的小手,「我知道瑟洛扮演得十分稱職,但是你應該知道,昨天下午他的未婚妻遠從從巴黎來到倫敦,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再佔用他的時間。」
伯爵合情合理的分析令賽西兒無話可說。
她知道她不該佔用他與他未婚妻的時間,但是,她只需要一點點時問,在理智而又平和的氣氛下,向他解釋她與西爾法之問的事……
噢!去他的!
她為什麼必須向他解釋?她想要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他憑什麼對她生氣?
賽西兒憤怒得無心欣賞台上的演出,而喜好戲劇的莫維斯伯爵則渾然不覺她的怒氣,興致勃勃地隨著劇情的起伏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