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胡以汶
「我疑心病?你還躁鬱症咧!就和你的名字一樣。」最近趙君吟努力進修,反應力變得一流,立刻對「趙妤貞」三個字產生聯想,提出來作為反擊,「我每天晚上都為了寫作而挑燈夜戰,你是否在睡覺我會不曉得?一盞燈被你開開關關這麼多次,沒壞掉就已經算了不起了,你還敢說謊?」
趙妤貞晚上睡不著的事實一被揭露,她只好默不作聲的承認了。
對她而言,夜晚就像是永不間斷的夢魘,一會兒讓她置身於和利川章雲在一起的粉紅色美夢中,下一秒卻又跌入他無情決裂眼神的黑色惡夢裡,可怕的是她根本不需要睡著就能清楚的交替著這兩種夢,而悲哀的是她面對惡夢的時候多,和他親密的相處畫面卻愈來愈模糊,速度快得令她害怕。
「我也一直覺得大姊不對勁,可是說不上來。」趙貝茹沒什麼社會經驗,猜不透趙妤貞的心事。
「你只是不習慣我天天待在家裡閒晃的樣子,我想明天出門找個工作或許會好些。」趙妤貞接口。
「但即使是工作也化不開你對利川章雲的想念吧?」總是最後才開口的趙婷芳終於發表意見,「只有愛情可以讓一個女強人軟弱下來,我記得甚至在爸媽去世時,你都不曾如此虐待過自己,不是嗎?」
此話一出,其他兩人都表示贊同。
趙妤貞訝異的發現每個妹妹都長大不少,變得有能力處理她的問題了。
「大姊,莫非你和利川章雲吵架了?」趙君吟問了之後,隨後又推翻自己脫口而出的推論,「不可能,憑大姊這麼吃苦耐勞的個性,不可能和他賭氣那麼久。」
「你那是什麼形容詞啊?吃苦耐勞?大姊又不是菲傭!」趙婷芳糾正她,「虧你還是個寫作的。」
趙妤貞想到自己這一陣子在日本過的生活和菲傭其實所差無幾,不禁悲從中來,幾乎就要掉下眼淚,一旁的趙貝茹見狀也不知怎麼勸她,急得就要跟著哭出來。
「別難過了,愛哭包。」趙君吟最近常常「訓練」趙貝茹,希望藉由惡劣的語氣加強她對環境的接受程度,沒想到大姊眼眶一紅,她又跟著回復原狀。
看著妹妹們的努力,趙妤貞決心交代清楚,「我坦承吧!其實我是被甩了,利川章雲對我有些誤會,所以我只好回來台灣。」
「既然是誤會,就要說個清楚啊!」趙君吟很想罵自己的大姊是笨蛋,可是又不敢。
「沒關係,反正他沒想過要娶我,我也不打算要嫁給他,上次他在你們面前是隨口說笑的。」趙妤貞故作輕鬆的說。
「我才不信。」趙婷芳突然開口,「你很喜歡他,這一點無庸置疑,相信大家都看見了,但是他應該對你也頗有意思,只不過礙於他的大男人脾氣吧!聽說日本男人多半有著放不下的男性自尊,你如果遇到誤會卻不解釋,勢必會造成這種下場。」
趙妤貞知道小妹一向語出驚人,但是這麼犀利的分析倒是頭一回,她考慮著如果將來有機會,或許該把經營父親事業的重責大任分攤一部分到小妹身上。
感情的本身或許單純,但是若融入複雜的現實生活中,取捨就跟著困難許多了,趙妤貞不願和妹妹們說太多,免得她們出餿主意。
再怎麼說,她總認為是自己瞄著利川章雲太多,才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所有的責任都該由她一人承擔。
「或許利川先生發過脾氣,會靜下心來想想,突然飛來台灣找大姊也說不定。」趙貝茹始終認為他們只是吵架,情緒過了就不會再計較,因為她自己也是這種善良的人類。
趙君吟正要教她這個社會並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讓每個人都引頸互望,因為她們家一向很少訪客,除非是熟朋友。
「不會吧?貝茹猜得這麼準?」趙君吟瞪大了眼睛,推著趙妤貞的肩膀,「大姊,你還不去開門?」
趙妤貞心底明白不可能會發生這種奇跡,但是一切實在太巧了,她深吸一口氣才走過去將大門打開。
迎面而來的是高橋邦彥急切的眼神。
「是你?!」趙妤貞失望的語氣中夾雜著驚訝。
「你們家真難找。」高橋邦彥逕自走進來,和其他幾人點頭示意,「我沒想到你竟然默不作聲的走了。」
趙妤貞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順口問道:「你這一趟來是為了……」
「利川章雲被人設計,眼看就要出事了。」
「那你還離開日本,留下他一個人孤軍奮戰?」趙妤貞對利川章雲的關懷之情縊於言表,著急的語氣中竟對高橋邦彥離開日本的舉動感到不滿。
「我就知道你仍然愛著他,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高橋邦彥刻意忽略她的不禮貌,「可惜我已經離開了利川財團。」
「什麼?」趙妤貞終於知道事情必不單純。
「別擔心,我是以退為進,不過你倒是不能再瞞我,必須把你們之間的誤會說清楚,否則我根本幫不了你。」他的語氣很誠懇。
趙妤貞臉上一紅,她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真對不起,我……」
「不要緊,你和利川章雲都是藏不住情緒的人,以前我只要見到他進辦公室時表情是否春風得意,就能猜到他昨晚到底有沒有和你……」
高橋邦彥見到現場這麼多「小孩」,趕緊住嘴。
「你怎麼講這個?」趙妤貞聽了兩頰像是火燒一般,無疑是承認了他半猜測的說法。
三個妹妹則以前所未有的「佩服」眼光望向她們敬愛的大姊。
「好了,言歸正傳。」高橋邦彥神情轉為嚴肅,「你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趙妤貞見他風塵僕僕的來台灣找自己,加上利川章雲之前對他的高度評價,認為他是個可靠的人,便把自己和利川章雲私下有十億台幣借貸的事情說了出來,但是錢的流向並沒有很清楚交代。
三個妹妹倏然明白了大姊鬱鬱寡歡的原因,原來她是為了家裡的問題才無法向利川章雲交代的啊!這等於是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卻毫無怨言嘛!
高橋邦彥顯然也被如此龐大的金額所震懾,但是他立刻剖析了利川章雲的心態。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但是你一定不知道這正好犯了利川章雲的忌諱,他最痛恨別人為了錢不惜犧牲一切,因為他有個悲慘的童年和成長過程。」
高橋邦彥馬上把自己和利川章雲的結識過程說出來,並且簡單的介紹了利川章雲在二十歲之前的心路歷程。
趙妤貞聽完,足足有五分鐘說不出話來,那種和她截然不同的成長方式,理所當然的會扭曲一個人的性格和價值觀,她想起利川章雲對待她的方式,似乎已經是一再自我壓抑的結果,但是她卻為了自私的理由,不但沒有給他任何協助和關懷,反而變得刻意讓他在猜忌和懷疑的想法中遊走,到最後果然爆發出來。
她以為只要自己疼愛著他,便對他再無愧疚,豈知這樣反而是害了他。
「我要見他一面!」她忍不住在眾人面前激動落淚。
「沒有用的,你根本連他的面都見不著。」高橋邦彥提醒她,「錢的問題是一回事,你還得解釋他如此恨你的理由。」
趙妤貞回憶著當天利川章雲對他憤怒的指控,和高橋邦彥所聽到的一一對證。
「你和費南度出遊的那一次顯然是被誤會了,但是事情怎麼這麼巧,會被電視台的人拿攝影機拍下來?而且你總是利用利川章雲上班時間做自己的事,他怎麼會如此有把握的衝進去指稱你搗亂他公司的帳?」
高橋邦彥把自己所得的資訊加入思考,逐漸組合成合理的解釋。
「我知道了。」就是「攝影機」提醒了他,「我問你,在街上遇到電視台的時候,他們的機器和工作人員身上是否有統一的標記?」
「沒有。」趙妤貞當時對於被拍攝也頗擔心,所以刻意看了一下,「應該要有嗎?」
「我就知道!」高橋邦彥一拍大腿,「告訴你一件事,利川財團的總部大樓裡面全被不知名人士裝了隱藏式攝影機。」
趙妤貞等人的嘴立刻張成○型。
「所以這些事全都可以連在一起!」高橋邦彥的神情興奮,「我私下查過,公司的帳根本沒問題,所以你是被陷害的,但是照道理來說,別人不可能知道你在利川家的個人工作室裡做什麼,加上錄影帶的事,我斷定利川家一定也有隱藏式的攝影機,你和他的一舉一動必然都受到監視,難怪要拆散你們如此容易。」
「問題是拆開他們倆有什麼好處?」趙君吟不解。
「不知道。」他很誠實的回答,「但是我知道公司裡有個人一定是『對方』派來臥底的,很多事都是她從中搞鬼,所以抓住她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