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洪穎
姜綾望著樂樂的表情,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她實在不能想像,那個早已娶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居然還能讓樂樂那麼「死心塌地」的為他說話。
到底是樂樂太笨?還是那個男人真的完美到,除了「背叛」之外,找不出其他缺點?
「我沒問過他的大名,是因為我沒興趣知道壞男人的名字,但既然今天他會來,能不能請你先好心的,告訴我他的名字?」姜綾先是吐了一口大氣,才能把問題問出口。
再沒看過比樂樂還要專情的女人了,或者她該說,樂樂的愛情智商低得無與倫比,會更貼切些!
「鍾闃。」
樂樂的兩個字,一下子就讓空氣陷入膠著狀態。
居然是他?!姜綾呆愣了好半晌,有人說過地球是圓的,不管怎麼走,總有一天會碰上。她從沒想過,原來地球不只圓,還非常小,小到足以發生令人震撼的巧合。
「有什麼不對嗎?」樂樂注意到姜綾臉上略顯僵硬的表情,覺得疑惑。
「沒事,我得先下樓一趟。」姜綾倉促說完話,快步離開臥室。
樂樂坐在床緣,盯著床上那套亮棕色連身禮服,情緒紛雜。
兩個星期前,姜爸爸請師傅到家裡,為她跟小綾各做了一套晚禮服,小綾做了一套淺綠色禮服,她則選了亮棕色。
她應該下樓、必須下樓,逃避畢竟不是最好的辦法。況且,早晚她都得面對的,兩個多月過去了,如果她還找不到重新面對的勇氣,那麼,就算花上一輩子時間,結果可能仍舊相同,
既然說過要堅強,即使堅強源自於想像,她都要努力讓想像成為真實。今晚,她要讓鍾闐知道,她不一樣了,也唯有如此,她才能更有勇氣認清她和鍾闃不會有結果的事實。
約莫十分鐘後,姜綾手提了一小包冰袋,站在她面前。
「你的眼睛腫得像是剛蒸出籠的小籠包,這樣有點醜喔,用冰袋敷個一兩分鐘會好一點,等會兒我再幫你上妝。」
「謝謝你,請一定要幫我化個最美的妝。」
樂樂笑了,而她的笑讓姜綾看得癡了。
姜綾甩甩頭,不明白世上怎會有這樣多變的女人,一會兒柔弱得,讓人忍不住想用盡全力保護她,一會兒卻又能堅強得,彷彿天塌下來,都撼動不了她分毫似的。
難道她剛剛下樓的那十分鐘裡,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不可能吧?!
「樂樂,哥要我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在你身邊。他要你別害怕,還有啊,哥說今天晚上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請你務必配合。他要你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你。」
樂樂僅以一個微笑帶過,算是回應了小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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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到得差不多了,樂樂站在姜羿身邊,一張笑臉頂得酸疼。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可以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頻率,漸漸攀升的改變。當該到而未到的賓客越來越少時,也意味著她見到鍾闃的時間越來越近。
這實在是種熬人的折磨,每回大廳入口一進了人,她的心就是一陣激盪,然而每回,她都是由以為接著要見到的人是鍾闃而震盪的心緒中,轉而跌入看清來人不是鍾闃的莫名失落裡。
「再忍耐一會兒,應該快來了。」姜羿突然低聲在樂樂耳邊說,騰出原本讓樂樂挽著的手,順了順樂樂額前的劉海。
「姜大哥,謝謝你。」樂樂由衷地道謝,整個過程,若不是姜羿適時的玩笑,只怕她會更難熬。
「傻瓜,這有什麼好謝的!還有,別忘了你答應過我,就今天一個晚上,你不可以喊我姜大哥,要喊我羿。趁著現在等人無聊的時候,你練習一下,喊喊看,」姜羿單手托起樂樂的下顎,讓她直視自己。
樂樂有些不好意思,掙扎著。她瞭解姜羿的想法,明白他為什麼要她喊他的名字,只是她並不十分確定,是不是要這麼做?
「試試看吧,樂樂。」姜羿再次催促著。
「羿。」雖然有些遲疑,樂樂最後還是喊了。
姜羿以眼角餘光,瞥見正在靠近中的一男一女,說不出是什麼樣的直覺,也或許是那男人身上連他用餘光,都明顯可見的僵硬線條,姜羿幾乎就能斷定,靠近中的人,就是讓樂樂痛苦的男人,也同時是他跟父親找了好幾年的人。
「給我一個微笑,姜大哥要從你那邊偷個東西,你忍著點。」姜羿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頭在樂樂耳邊說,然後以連樂樂都無法反應的速度,在她雙唇上印了一個淺淺的吻。
他給的親吻很淺、很快,但接著由樂樂的唇邊沿著她右頰的曲線,來到樂樂耳邊,低聲說:
「對不起,你就當作被小綾的流浪蟒蛇親了吧。」
姜羿的話逗出了樂樂的笑容,雖說她仍震撼於姜羿突如其來的動作。
「很好,就是這個樣子,繼續保持微笑。」說完,姜羿抬起頭調整了姿勢,好整以暇的面對只差幾步,就站到樂樂跟他面前的那對男女,而他的手更不忘以佔有的姿態,環摟著樂樂裸露的肩膀。
這時,樂樂跟著將視線放到姜羿正望著的方向,一顆心瞬間揪緊了,有好幾秒呼吸不過來。
終於,四個人僅隔兩步距離——
若要屬算世上荒誕怪謬的事,眼前的狀況也許堪稱一絕,樂樂的目光自從碰上鍾闃後,就沒能找到離開的力氣。
而鍾闃,不明白的人,很難由他的外表看出他的真實情緒,除了那張硬邦邦的表情,還有硬是留在樂樂臉上打量的目光之外,誰也揣測不出鍾闐的真正想法。
至於剩下的兩個人,姜羿與岳楚楚……或許只剩「一言難盡」,勉強能夠形容兩人之間的莫名張力。
姜羿最先由膠著狀態中掙扎出來,他稍稍脫軌的情緒,不花幾秒,就掩飾在一張客氣的面具底下。
「請問兩位是?」姜羿客氣有禮地詢問。
各自沉溺在自己情緒裡的三個人,全讓姜羿的一句話拉回現實。
楚楚旋即將邀請函遞向姜羿,接過邀請函的姜羿,花了一些時間翻閱邀請函上的名字,雖然他不必看,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
「鍾先生與鍾夫人,歡迎之至,謝謝兩位撥冗蒞臨家父的壽宴,請二位先入大廳,大廳裡備有自助式餐點,招呼不周請見諒。」姜羿微微欠身致意。
「哪裡。」鍾闃總算將眼光投向姜羿,他的微笑淡淡地,神情也淡淡地。
走入大廳之前,他再望了樂樂一眼,才挽著楚楚走開。
對於鍾闃的反應,樂樂僵在原地。對自己,他甚至連聲招呼也沒,彷彿彼此是陌生人一般。
「還好嗎?」姜羿問著。
樂樂暫時答不上話,鍾闃近似無情的反應,像把利刃劃過她,讓她疼得難受。好吧,如果他要當她是個「陌生人」,那就這樣了吧。
畢竟,他結婚了。也許結了婚的他,決定做個忠於家庭的好男人、決定忘了她。
「我還好。」她忍著眼裡打轉的眼淚,對姜羿說。
姜羿只是微笑,他想起第一天在高雄車站看見樂樂的情形,她一個女孩子提著一隻行李袋,臉上的表情空茫,就像是缺了靈魂,
那時,他只認為她是禁不住苦的脆弱嬌嬌女,可是相處越久,他越能發現她驚人的堅強與耐性。也許外表看來,樂樂要比他們家的小霸王柔弱多了,但只要真的瞭解,就會知道他家的小霸王,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罷了。
像現在,換作任何女人,都不會只是樂樂此刻的反應而已,這就是樂樂讓他欣賞的地方,在這種時候,她還能試圖平靜地說出:我還好。
「姜大哥,不對,我該喊你羿,今天晚上我們就好好演一場戲。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對我放心,也讓我對他徹底死心。」
「小傻瓜一個,如果你真能死心,早在他牽著另一個女人進禮堂那一天起,你就該死心了。他這樣對待你,你還想著要他對你放心,你對他的心怎麼可能死得了?!」姜羿不以為然的笑著,又繼續說:
「在情況尚未明朗前,不用太急著決定要不要死心,更不需要想能不能讓鍾闃放心。聽我的話,今天晚上交給我。」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對愛情,我是不是太天真、太一廂情願?一開始,就是我自己黏上鍾闃的,那時他連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寧可將我跟他的關係,看成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後來我受傷進了醫院,他才給了我他的名字。
等我出院後,我們一下子從陌路人的關係,跳到男人與女人的關係,我成了他所擁有的女人之一,他卻是我唯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