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洪穎
「放鬆,會比較不癇,聽話,我保證暫時不動了,你放鬆。」他抱緊了她,在她耳邊低聲命令著,並輕輕撥開她的髮絲,在她臉上印下綿綿密密的吻,誘哄著她放鬆緊繃的身體。
蓀瑪有想哭的念頭,不明白潔身自愛了二十個年頭的她,怎麼就迷迷糊糊地交出自己?當他進來的那一剎那,她有一瞬間的清醒,不曉得當一切結束後,該怎麼對自己交代。
但蓀瑪的短暫清醒,很快地被他重新開始的動作打散了。
在她身體裡安靜了好片刻的他,緩慢地繼續了佔有的動作,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柔了幾分。
「什麼都別想,緊緊抓著我,我要給你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那種快樂……」
她還能做什麼呢?在她的身體被他徹徹底底佔有的這一刻,她除了聽話的緊緊抓著他,承受著他的動作之外,什麼也不能做了;除了被動承受著他在身體裡撩撥出的火熱感受,她真的什麼也不能做了……
當所有知覺化成奔騰的熱氣竄向四肢百骸,蓀瑪殘存的意識徹底崩盤,頃刻間,她的敏感知覺像被人粉碎成酥酥麻麻的分子,在每個細微的毛孔裡鑽動。
那就是他說的快樂嗎?她不清楚,只知道這會兒是累極了,本能地縮進他懷裡。
如果這是他說的快樂,這樣的快樂太耗力,也太撼人心弦了。
而在他承諾的快樂過後,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是自責的痛苦吧!她競對一個不知名的男人交出身體。
這些……醒過來再面對吧,現在的她,真的好累了。
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身旁的床位讓沉甸甸的重量壓陷,放眼望去是一室黑暗,蓀瑪還沒摸清身處何處,身旁的人便開了口;
「你要不要起來了?還是想再躺一會兒?我下樓幫你把衣服拿上來,如果你想再躺一會兒,我去告訴你哥哥,請他先回去,我晚一點再送你回去。」
「我哥?」她腦袋還沒開始運作。
「對,你哥剛來,在樓下,這是我的房間。」
蓀瑪撐起上半身,努力整理著他說的話。
他說……要下樓幫她拿衣服,他說她哥哥在樓下。
天啊!蓀瑪掀開薄被,不意外自己一絲不掛,而一直若無其事的他,只穿了件灰色浴袍,濕淋淋的頭髮還在滴水。
她摟著被子站在臥室裡,進退不得。
「我不建議你這副模樣下樓。既然你不睡了,我幫你下樓拿衣服,你可以趁現在去淋浴。」他由床上躍起,往外走。
「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樣?」他停卜來,回頭看她,黑暗裡只有浴室傳來的微光,蓀瑪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像……這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
「你希望我表現得跟你一樣不知所措?你希望我像個做錯事的男人,神經緊張地收拾殘局?這樣表現就有所謂了?
我以為我現在的表現對你是種尊重,至少我不認為跟你上床,是件可恥、錯誤的事。我願意大大方方站在你哥哥面前,即使我是他討厭的龍貫雲,我一樣能坦然接受他的責備,你為什麼不能?
如果覺得跟我上床是件可恥的事,你應該拒絕我,我不會為難你,你知道的,不是嗎?言蓀瑪小姐。」
「你……」他是龍貫雲?他很清楚知道她哥哥討厭他?
「說不出話了?」他逼近她,就站在離她一寸之遙的前方,「因為我是你哥哥討厭的人,所以你開始後侮一個小時前沒推開我,是嗎?」
「你跟我哥有什麼過節?」
「過節?問得好,但太遲了。」他用手整理她的長髮,語氣冰冷,「如果言馭文不是該死的一心想保護你純潔的心,恐怕你跟我之間,也會有過節。」
「我哥知道我跟你……跟你……」
「跟我發生關係,是不是?你說呢?你的衣服還在客廳的沙發上,言馭文人在客廳,你覺得他知不知道?」
「龍……先生,你是因為我哥的關係,才故意跟我……跟我
「跟你發生關係?你哥哥把你保護得太好了,讓你純潔得連做過的事都說不出口。你的問題,對我是種侮辱,我想要你,跟你哥或其他任何人都無關。我去幫你拿衣服。」
「我可不可以再問一個問題?」
隱約之中,她好像聽見他一聲歎息。
「你問」
「我哥為什麼會來?你要他……」
「現在八點多快九點了,你哥說你應該在六點前回到家。不是我要你哥過來的。」
「他很生氣嗎?」
「……我不得不承認,你哥真的很疼你。十分鐘之前,他很生氣,現在應該不會了。他在樓下等你作決定。」他先是遲疑了一會兒,才說。
「作決定?」
「對,決定要不要跟我了斷?」這一刻,他靠她好近、好近,說完話的下一秒,他便緊緊摟住她,將她摟進胸懷。
「我不勉強你繼續跟我在一起,但我得先告訴你,你若執意要跟我在一起,我能給你的八成是災難多於快樂,我無法娶你,如果你期待我們之間的最終結果是婚姻的話,那麼我希望你的決定是跟我了斷,因為我已經有婚約了。所以、請你想清楚,若要繼續跟我在一起,我們就只能是『在一起』,你懂嗎?」
這算什麼?給她一刀,再問她想不想死得痛快一點?他跟她發生關係,純粹只是紆解慾望嗎?
蓀瑪沒能想到婚姻如此遙遠的「結果」,龍貫雲卻先明白告訴她,他有婚約了。
他怕她巴著他不放嗎?
倘若怕她放不開,他又何必讓她考慮要不要繼續?
這男人,給了蓀瑪一團迷惑。
他鬆了雙手,放開她之後,在她唇邊印下輕吻。
「很抱歉,讓你一醒過來,就面對這種狀況,但我希望你不後悔我們剛發生的事,因為我不後悔。若是能再選擇一次,我還是要你,沒有任何原因,也不會因為你叫言蓀瑪,我叫龍貫雲而改變。
我要你,單純是我跟你之間存在的強烈吸引力,我相信你也有感覺。名字是次要的、外在是次要的,我想要你的那一刻,就只是單純我跟你之間的吸引力。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麼。」
「你的話很動聽,可惜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絲毫幫助。麻煩你幫我拿衣服上來,我需要十分鐘獨處,謝謝。」她無法理解龍貫雲略帶歉意的話、無法理解他的想法,面對眼前的窘境,她連自己的想法都理解不了。
「你比我想像的還成熟,我會跟你哥說你需要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再幫你把衣服拿上來。」
第三章
車禍發生那天,言馭文剛通過碩士論文口試,下午從台北搭車回屏東,才進家門,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他記得很清楚,那大是星期五,藕宇去參加學校舉辦兩天一夜的公民活動。
那場來得突然的車禍,奪走他父母的生命。接到通知,他趕至醫院,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沒能見著。
院方表示遺憾地將父母的遺體送進太平間,警察交代著車禍發生的狀況,但他耳朵卻嗡嗡響著,聽不進任何聲音。
他只隱約聽見了龍貫雲的名宇,隱約聽見警察說對方願意私下和解……
那不真切的一幕,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他沒想到,五年後他會再度踏進龍家大宅!
他記得五年前在這宅院前,他狠狠給了龍貫雲兩拳,而龍貫雲只是靜靜站著承受,血沿著他的嘴角流出一道鮮紅痕跡。
那個晚上,鮮血的顏色像詛咒似的,不斷出現在他眼前,父母的血、龍貫雲的血……
那是言馭文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掉下眼淚,也是唯一一次。
那天,龍貫雲只是一臉漠然地站著,沒有解釋、沒有抱歉,除了大把的鈔票,在隔天一早,由龍家的一名司機送進言家大門外,什麼都沒!
他要錢做什麼?錢,他多得是!
龍貫雲以為他們住眷村平房,就代表沒錢嗎?就代表他只消送上大把鈔票,就能安撫他失去父母的痛苦嗎?
他坐在沙發上,望著親愛妹妹的衣衫,回想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有說不出的難堪心情。
「我答應給她十分鐘思考,你要喝杯酒嗎?你的樣子看起來很需要喝上一杯。」龍貫雲下了樓,由酒櫃拿出另一隻酒杯,先前的那瓶Vodka還在桌上,他將杯子放在言馭文面前。
「我不喝酒,酒只會讓我想起我父母的死。」言馭文看著龍貫雲,眼中的複雜情緒難以解讀,「我父母的死並未給你任何教訓,是不是?你至少該戒掉喝酒的習慣。」
「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只要喝了酒,就絕對不碰車子。這樣算不算對得起你的父母了?」他替自己倒了酒,一口喝乾。
「如果可以,我會拿你的命祭我父母。」言馭文落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五年前,他沒在龍貫雲面前說出真正的想法,他以為這些話不會有機會說出,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