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掠妻秘密行動

第2頁 文 / 洪穎

    「今天考得順利嗎?」

    「不賴。」很快,她喝光一碗湯,「哥,我想再喝一碗。可是這樣又怕晚餐會吃得比較少,怎麼辦呢?」她望著空空如也的碗,很是苦惱。

    言馭文不說話,又幫她盛了一碗,慢條斯理地說:

    「喝完湯去散散步、串串門子,隔壁王媽媽老說想你,再隔壁的張伯伯說要幫你介紹男朋友。我等會兒才要熬雞湯,你晚點回來沒關係。」

    「哥,你這麼想把我推銷出去喔?」

    「如果有人願意幫忙照顧你,我是很樂意把你銷出去。」他淡淡笑著。

    「我們兄妹倆,該先被銷出去的是你吧!別忘了,你才是那個上了年紀,該擔心終身幸福的老頭子。不如我幫你介紹女朋友,我們繫上有不少——」

    「算了吧。你沒先銷出去,我怎麼放心?話說回來,像哥哥這種新新好男人,搶著要的女人多的是,你還是擔心自己吧!」他順手收拾了她再一次喝光的湯碗。

    「你在暗示我是滯銷貨,而你是暢銷品嗎?」蘇璃望著言馭文正洗著碗的背影。

    她這個哥哥,真的是斬新好男人!不但去洗手做羹湯,將家裡整理得窗明几淨,更能輕鬆在一日內賺進斗金。或許,她哥哥確實很搶手,不需煩惱銷不出去。

    「這不是暗示,是不爭的事實。你都大二了,連個男朋友的影子也沒見著,這不證明了你是滯銷貨嗎?而我,你大概不知道我每個週末都約會滿滿吧?你說,我們兩個誰該擔心銷不出去的問題?」

    「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而且如果約會滿滿,我為什麼沒看你帶女人回家過?」

    「還沒決定要不要的女人,怎麼可以帶回家?好了,你乖乖出去散步,記得在六點以前回來吃飯就好。我要忙了。」言馭文將她推出廚房。

    滯銷貨!?她哥要是知道她費了一番工夫才推掉一堆邀約,一定不敢再說她是滯銷貨。

    罷了,起碼聽見哥哥說他每個週末約會滿滿,她就心安多了。

    自從五年前父母遭逢意外過世,哥哥便擔下了照顧她的責任。對這個至親長兄,她總有份歉疚,因為如果不是她,哥哥肯定會有更好的發展。

    那棟大宅,有一大扇醒目的藝術雕花門,外圍是以一塊塊米褐色長形巨石堆疊而成的圍牆。

    雕花門後是條足夠兩輛房車交會的筆直大路,直直通往以藍色琉璃瓦為屋頂的宅於。藍色琉璃瓦下的建築物搭著純白色石牆,沒有華麗的壁磚覆著。

    陽光下,琉璃瓦的藍,石牆的白,搶眼地折射南台灣燠熱的艷陽。

    藍白宅子入口,是以一對對稱白石長柱撐起的門廊,離石柱約莫二、三十步才是宅子的大門。

    遠遠看去,石柱似乎有雕印,但無法看真切上頭的雕印圖形。

    蓀瑪自小在屏東市長大,那些年她總是清早騎單車上課,習慣性的朝藍白色建築大門望一眼,而石柱後那扇門,總是緊閉。

    直到黃昏,她下課經過同樣地點,看的仍是同樣緊閉的大門。

    雕花門後那條筆直大路兩旁,有著一大片庭園。

    兩排整齊筆直的白干層,自雕花門栽植至宅子前,樹上本該是翠綠的葉子,總略顯枯黃,一副水分不足,養分也不足的模樣。

    過去,蓀瑪常常在雕花門外低聲歎氣,心疼著園子裡的樹,與爬在圍牆上頭奄奄一息的軟枝黃蟬。

    其實只要給予足夠水分,適當施一點花肥,那庭園裡的植物都是很好照顧的。

    只要花上一點點的心思,植物就會以最燦美的姿態豐富人們的雙眼。可惜,這宅子的主人,似乎不懂這樣的道理。

    生命不管是哪種形式,都該被尊重啊!蓀瑪以往只要經過那幢宅院,她就管不住為圍牆內被忽略的綠色生命心疼的感覺。

    大學聯考後,她如願考取中興大學園藝系,離開自小生長的純樸城市,她為藍白大宅歎氣的機會也跟著減少。然而每年寒暑假她回屏東老家時,那種惋惜情緒依然會自動湧現。

    下午四點多,她回家第一天,被親愛的哥哥趕出家門散步,但她沒照哥哥的建議在眷村的巷弄裡串門子,而是轉出眷村,信步走到這幢藍白建築前。

    這是不是自虐呢?明知再看幾次那宅院,結果都一樣,都一樣心疼,她怎麼老想不開,總愛在回老家第一天轉去那宅子看看?

    不過,她也老覺得奇怪,那荒涼宅子裡的瀕死植物,經過那麼多年,總沒能死透,全在垂死邊緣掙扎,像是有人偶爾施捨一些水分、一些養分似的。

    她終於走到宅院門口,但這次她競沒有歎氣、沒有心疼,而是瞪大了眼,看著那條白干層罩著的蔭涼大路——

    有個男人正握了條橘黃色水管,噴灑著水柱澆往白干層的樹身。

    男人的年紀看起來不大,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模樣。

    夕陽餘暉穿過葉縫灑在男人身上,男人修長的身子像是灑上一點一點金粉般,散發著光芒。

    「喂、喂,灑水的先生——」咦?她居然喊了人?喊他做什麼呢?

    灑水男人朝她瞧了一眼,沒反應,又轉頭繼續灑他的水。

    不理人?

    蘇璃眨眨眼睛,非常確定對方看見她了,她就站在雕花門外,也喊了他,不管如何,他至少該有點回應。

    「喂,你聽見我喊你了,喂——」蓀瑪本想再說些話,諸如做人該有的基本禮貌等等,但霎時,她發現自己無聊的固執——對這幢宅子、宅子裡的人,她固執得不像自己。

    她從來不愛干涉別人,從來不在什麼事上表現過於強烈的情緒,偏偏對這宅子、這八成是第一次看見的男人,有說不上的強烈情緒。

    她吞回想說的話,在門外發了一會兒呆,轉身走了兩、三步,決定離開。

    「有事指教嗎?」男人的聲音,似乎離得很近。

    蓀瑪轉過頭,看見男人果然跟她只隔著那扇雕花門,她一陣恍神。

    有人的臉,生來就是那個模樣嗎?

    硬邦邦的線條,沒有一絲柔軟弧線,像是讓人一刀一刀直接創出五官似的,就連他那雙眼睛,也透著硬得不摻一絲情緒的剛冷氣息,再加上應該超過一八五的修長身材,他實在是個讓人覺得……很有壓力的男人。

    「你這張臉,很醜,你知說嗎?」蓀瑪擰著眉,衝口說了想法。

    而這話,立即換得兩人同時錯愕的「默契」。

    她……發什麼神經亂說話!?

    男人雖震撼著這句摸不著邊的評論,然而瞬間就斂去錯愕,換回原本的冰冷。

    「你是第一個說我很醜的人,謝謝你的評語。」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蓀瑪緊張地想解釋,她從不對人惡言相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對這裡人口出惡言:她究竟是哪裡錯亂了?

    「不要緊。你喊我應該不是只為了評論我的長相吧?請問,除了批評我長得很醜之外,你有什麼其他指教?」他語氣平淡,跟他的五官線條一般,沒情緒。

    「我想告訴你,你應該幫院子裡的植物施肥,它們被你照顧得……很營養不良。」蓀瑪看著他,有莫名的挫折感。她竟連解釋都說不完整,這男人真的給人很大的壓力。

    「你會照顧植物?」他由頭至腳,毫不掩飾地打量了她一回。

    「嗯,我讀園藝系,過了暑假就升大三。」她極自然地脫口而出,說完,才有淡淡後悔,對個陌生人,她的話多得讓她不禁覺得,現在多話的言蓀瑪也是個陌生人。

    「你放暑假了?」

    她點頭,沒再開口,怕又沒頭沒腦說太多。

    「我提供你一天薪資一千元的工讀機會,來幫我照顧這些很營養不良的植物,你若要這個工作,明天早上八點半來。」

    蓀瑪眨著眼,以不可思議的目光,追隨男人說完話就轉身走開的背影。

    他根本不想聽她回答要不要來工讀!

    好獨斷的一個人!

    蓀瑪停在原處,開口老半天卻沒發聲喊人。因為心裡有一陣矛盾,她想,但也不想告訴那個沒情緒的男人,她只能在屏東待一個星期。

    為什麼呢?天知道,她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想告訴他?為什麼不直接拒絕他,讓他知道,她沒時間幫他照顧那些很營養不良的植物。

    蓀瑪望著門內那個回頭繼續灑水的男人,直到男人收了水管,穩穩踏著步子,走進藍白大屋那扇她望了許多年,卻從不見開啟的門。

    他應該知道,她一直站在雕花門外看,可是他竟……完全當她不存在!明天,她會來嗎?

    她的視線飄上圍牆邊的軟枝黃蟬,領悟到自己的選擇很有限。

    只不過,促使她來的原因,真只為了營養不良的植物嗎?

    她怎麼覺得那個腳步穩當,一路步進藍白大屋的男人,也很營養不良呢?他似乎有顆非常營養不良的心。

    沒人生來便是那種冰冷模樣!蓀瑪想著,繼而輕輕歎息。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