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這次的序,寫的是關於洪穎的灰色心情。鎮日埋首於「愛情幻想」中的我,卻有一部分是純粹的不夠夢幻,而這部分的我,卻最貼近真實的我。
這篇序,或許沒有什麼條理可言,然而人生往往也沒有什麼道理,如同你永遠無法解釋誰會愛上誰的真正理由。就請大家容忍一次洪穎小小的任性,寫這麼一篇任性的序——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逃亡,想逃到一個完全沒有「我」的地方。
如此,我就真能獲得自由了。可以不再為了想成就些什麼而輾轉難眠,可以安逸於全然無波的平凡生活,不再為了一些毫無價值的世俗名利而惶惶不安。
魯賓遜能漂流到一座無人的荒島,是他累積了幾世的修為才有的幸運,而大部分的我們,是過分的不幸了些。
叔叔說:「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你所謂的「朋友」也許正是在一旁對你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拆散你全身骨頭的敵人,同類相殘原是動物界常有的事,而人類之間上演的「相殘」劇碼,往往不過是不見鮮血的另一種血腥版本,我們終究被捆綁在動物的本性上,無以逃脫……
卡繆認為: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是「自殺」!因為生命若無意義的話,我們立刻面臨的問題即為:為什麼要活下去?然而「自殺」卻為人們所拒絕,那麼接下來的嚴肅問題便是:如何使生命值得活下去?!
是啊,找出一百個不該自殺的理由,還不如發現一個讓生命繼續得有價值的理由。
生活常是一攤讓人望之生厭的死水,我們在例行公事中擺渡自己在人世間的時日,直到夜晚降臨,在閉上眼進入未知的夢境前,偶爾喟歎自己白日看似充滿意義,到了夜晚卻頓覺毫無價值的行為。
在夢境與現實之際自問:這真是我要的生活嗎?卻在發現給不了自己一個心安理得的答覆後,再次強迫自己入睡,讓一切惶惶不安的思緒留待明日,而明日則成了另一個週而復始的開端。
以上是洪穎「無法連貫」的無聊心情,也許有些沉重,但也有些勉勵吧。
最後,洪穎要謝謝辛苦E—mail給我的讀者,謝謝你們的鼓勵。洪穎於此正式公佈獲得簽名書的五位讀者,分別是:靜瑜、佳靜、詩瑩、心怡以及采依。
當然,這次同樣有贈書活動,只要來信答對洪穎題目的前五名讀者,皆能得到簽名書。
不過這次的題目可能有些難度喔,要麻煩大家努力猜一猜了。
請問:雷凱文為什麼不喜歡他人喊他的單名——鎧?
看完本書的讀者可能會有小小的疑惑,書中好像沒有特別解釋為什麼耶。所以,就要請大家努力想出為什麼了,其實書中還是有些小線索喔。
暫時就這樣了,期待大家的來信。下回見。
洪穎的E-mail:
Chan3@ms27.hinet.net
楔子
一九八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晚間七點多
席茹端了碗飯坐在電視機前,一雙明亮大眼定定地盯著電視螢幕傳出的畫面與聲音——
「現在為您插撥一則最新消息,一位國中少年在今天下午手持水果刀、滿身是血的前往高雄市新興分局報案,少年聲稱他的母親在今天上午於家中持刀自盡身亡。
由於少年的神態冷靜,對於事發過程語多保留,根據警方透露,少年母親身上有二十多處刀傷,因此警方懷疑案情並不單純,目前正朝他殺方向偵辦,以下是記者來自現場的報導。」
電視的畫面鏡頭緊接著轉到警察局,一個滿衣沾血的少年面無表情坐在長凳上,面對記者的詢問他沉默不語,就在鏡頭畫面要轉向時,他突然對著電視螢幕,很冷淡的說了一句:「我母親殺了她自己。」
席茹看著電視,手裡捧著的瓷碗「匡啷」一聲,在地上摔碎了。
在廚房正忙著張羅最後一道菜的席媽媽,趕忙衝到客廳,卻驚訝地發現不知為了什麼原因,突然放聲大哭的女兒——
「怎麼了?」她趕緊蹲下身子,著急問著,生怕寶貝女兒傷到哪兒了。
「媽,她沒受傷,只是看到剛剛的新聞太傷心了。」一旁的席傑,不疾不徐地說。十七歲的席傑,口氣冷靜成熟得像個大人。
看新聞太傷心?沒聽說過有人看新聞看到哭的啊?
「什麼新聞讓她哭成這樣?」席媽媽更擔心了。
「沒什麼啦,媽,你別擔心,她哭一哭等一下就好了。」
「是嗎?!」她向來就相信兒子的話,畢竟她的兒子實在聰明得不像個孩子,才十七歲他就已經跳級讀到快大學畢業了。
「相信我。」席傑攬過哭泣中的妹妹,將自己的肩膀暫時出借。
「好吧。」席媽媽見小茹毫不掙扎地靠在席傑肩膀上繼續哭泣,心想,有兒子會照顧小女兒,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到廚房繼續忙她的。
「別難過了。」席傑耐心哄著,畢竟他只有一個妹妹,而且又是這麼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娃,他想不疼她都沒辦法。
「哥,他真的好可憐喔……他其實好難過……好難過……」
「我知道,可是你再哭下去,媽媽會很煩惱。」他這個妹妹,除了偶爾淘氣、調皮些,大部分的時候她的心是個如假包換的軟柿子,一碰就碎,一且碎了就會流出好多好多眼淚。
好在,她的心總是碎得容易,恢復得也快。
只不過,剛剛電視裡那個男孩子的表情,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也只有他這個善良的寶貝妹妹,才會一眼看穿那張冷漠表情下的深刻傷痛!
那群笨警察一定懷疑那個沒表情的男孩,是凶殘的弒母兇手……
只是天下這麼大、需要幫助的人這麼多,他幫不了每個人,更幫不了那個無辜的男孩,雖然,他真的希望能夠為那個不認識的男孩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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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一個寧靜的仲夏深夜
席傑為了完成博士論文,在研究室一直磨到十一點多,他成了整棟建築物裡最晚離開的人。
走出理工學院,夜風將海的淡淡鹹意吹送進他的鼻息。這座背山靠海的大學,即使在炎夏裡仍能偷得一絲清爽涼意。
十一點多的深夜校園,除了靠海的堤岸有三三兩兩的情侶,以及偶爾穿梭校園往來於大門與宿舍間的機車聲,大致上是寧靜而祥和的。
忙了一整天,他打算趁著由研究室到停車場的這段路程,享受片刻難得的閒適與夏夜微涼。
然而,就在他步出理工學院,隨即聽見建築物另一端的陰暗角落傳來吆喝聲,和一陣聽起來像是打鬥的……拳腳聲。
好奇心讓席傑拐了方向,吆暍聲繼續傳進席傑耳裡——
「你們就算再多來幾十個,一樣是動不了我的。何不回去要你們老大死心?」
「你的口氣很大嘛!不要說我們沒給你機會——」
轉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後,席傑總算目睹了聲音來源——
一個高大的男人,讓七、八個看來像是小混混的男人包圍住。
理工學院牆上掛的投射燈光度,正好讓他對某些人的表情一覽無遺,不過那個背對他的「單人主角」,從這個方向就看不見他的長相了。
席傑遠遠站著,似乎沒人發現他的「窺伺」,而他,則猶豫著要不要介入。
在他猶豫的當下,一群人就開打了。席傑思忖要不要出手,畢竟這麼多人打一個人,他有些憂慮那個「單人主角」。
很顯然——他的憂慮根本就是白搭!
因為才一會兒光景,地上已經是倒的倒、哀嚎的哀嚎,躺了七個扭動的身軀。
那位「單人主角」確實有口氣狂妄的本錢,席傑眼看現場不需要他的錦上添花,正轉身想走時,眼角餘光卻瞥見躺在「單人主角」背後的小混混,抽出亮晃晃的刀,掙扎著由地上站起,想將刀刃刺向「單人主角」背上——
一聲「小心」由席傑口裡衝出,「單人主角」敏捷地一個轉身,閃開落向他的刀刃,雖然小小的刀刀仍是劃過「單人主角」的右手臂,但那個手握刀刃者的下場——真是「慘不忍睹」!
這會兒,他可看清楚了「單人主角」那張……
好冷!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沒溫度的表情。不過,「單人主角」擁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五官,看樣子,「單人主角」似乎是個混血兒,純粹的東方血統不可能擁有如此立體的五官,席傑在心裡悄悄做了結論。
「單人主角」面無表情看向席傑,對於右手臂上仍流著血的刀傷似乎毫無知覺。
幾秒之後,地上哀嚎掙扎的幾個混混爬出了兩個人的視線,逃了!
「我的研究室有急救箱,我幫你處理傷口吧。」席傑盯住他手臂上的傷,淡淡說,完全無視於「單人主角」自始至終的冷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