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洪穎
「這……這……這太詭異了!」
席茹百思不解,她那個向來對自己婚事十分堅持的書蟲老哥,竟然……妥協了?
他受了什麼刺激嗎?是新論文被老媽放火燒了?還是……還是他的天才細胞全數用盡,一下子成了白癡?席茹萬分疑惑。
席媽媽頓了頓,有些不安的說:「小傑,媽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的人,不會真要你娶一個你不愛的人。如果你通通不喜歡,我們就多看幾個沒關係。我會這麼逼你,也有我的苦衷。都三十二歲的人了,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你二十二歲發表了那個什麼……『費馬的什麼定理』,唉,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鬼定理。」
「費馬的最後定理,那是……」席傑正想解釋,一談起數學他就渾身發亮。
席媽媽深歎口氣,揮揮手打斷了席傑的話。
「我沒興趣管它是什麼最後的、最先的定理,你看看你,一談到數學你整個人都有精神了,眼裡全是熱情。你要是拿這一半的精神跟熱情去追女人,我早就有孫子抱了!
自從你發表了那個什麼鬼定理之後,大家都稱讚我生了一個天才兒子,其實你從小就出色,不用我擔心,二十二歲就拿到博士學位在大學教課。可是十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個樣子,除了學校、家裡,其他活動都沒有。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這樣?媽不是真要逼你,只是為你著想,你能體諒媽媽的用心嗎?」
席傑點點頭,他又怎會不懂?
只是他無法對自己的母親解釋,他之所以不熱中男女情事的原因。
因為,他不認為他的母親能夠體會。
玩了一整天,可是在兒子點頭願意相親的激勵下,席媽媽的力氣又全回來了,她的寶貝兒子終於快告別光棍生活了。
「好了,好了。你們能體諒媽媽就好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結束了?就這樣?
愣在一旁的席茹除了開口的一聲媽,還沒說過半句話,一場鬧劇就在她那個書蟲大哥的魄力下被終結了。
她看著大哥起身、由她身邊走過、進了臥室,再回頭看著母親像只快樂的小鳥衝回她的房問,接著看著客廳裡一堆四處散亂的大小包東西……
突然之間,她發現了一個事實,她可能是整個家裡今晚唯一一個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人。
想了三秒鐘,她決定跟她那個似乎變癡呆的大哥好好談談。
只是,就在她轉身的同一刻,電話響了。
時間是——七點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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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年二月十四日晚間六點十二分
方珈雨總算趕在六點半之前將自己打扮完全,再過十幾分鐘,程其鉞就會過來接她了。
今天下午,他打電話到辦公室裡,電話裡頭的他似乎有些緊張、有些神秘。她猜,也許他就要向她求婚了吧!
所以今天還不到下班時間,她就把手邊的事趕緊作了結束,其他小事則交給她的私人秘書。
真虧了她那位能幹又美麗的秘書,讓最近的她輕鬆許多。
才三個多月,那位小秘書就全盤獲得了她的信任與友誼,撇開工作上的上司下屬關係,她們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奇怪,深刻友誼的醞釀竟會只是在短短的三個多月裡頭,看來時間並不是造就信任的絕對因素,珈雨有趣的想著。
門鈴聲響起,珈雨卻皺了眉頭。
到底會是誰?其鉞有她這裡的鑰匙,自然不會按門鈐。可是除了其鉞,她實在想不出這一刻會有誰來拜訪她。
儘管滿腹疑惑,她仍是開了門。
看見門外的人,珈雨有剎那的疑惑。再仔細看了對方手上握著的鑰匙,她的疑惑更深了。
然而她仍是先向後退了一步,給對方足夠的空間進屋。
關上門後,他先開了口:「我在電話裡不是告訴過你,不用刻意打扮自己了?」
他轉身面對仍站在門邊的珈雨,語氣有明顯的責備與挑釁。
一種不好的強烈預感,驀地在珈雨心裡蔓延。
「我的打扮不一定是為了你,今天是情人節,我打扮只為了讓自己高興。
有什麼事你何不直接說呢?」珈雨的口氣十分平靜。
程其鉞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想看穿在那冷靜的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只是,不到一分鐘,他便宣告放棄。
眼前這個女人,即便是天塌下來,可能連眉頭都不會皺上半下,程其鉞冷冷的想。
「我是來還鑰匙的。」他說得淡漠。
珈雨沉默了十秒,企圖平撫此刻內心翻騰的情緒,然而她的表情仍是一貫的冷靜。
「然後呢?」她淡淡的問。
「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清楚嗎?」程其鉞走向鵝黃色沙發,坐了下來。
「分手就是你的意思吧。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一個理由、一個解釋,為什麼要分手?我們在一起六年多了,我只要求一個最起碼的解釋,不過分吧?」她的語氣仍是一貫的不慍不火,彷彿他們正在談的是天氣,而不是分手。
「你是個漂亮的女人,卻是一個沒有溫度的女人。」程其鉞直視著她,有那麼一刻他竟希望她能生氣,至少罵罵他,或者哭著挽留他,怎麼樣都比眼前看來冷漠無情的她來得好。
「我想你可能需要再進一步解釋,沒有溫度的定義是什麼?」
性冷感嗎?珈雨在心裡嘲諷著。
「你還不懂嗎?就像現在,要是一般女人早就又哭又鬧了,可是你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你面前哭哭鬧鬧,你就不會分手了?」珈雨反問。
程其鉞歎了口氣,搖搖頭。
其實眼前這樣平靜的分手方式,對他而言是比較有利的,可以省卻他諸多麻頃。
「用這種平靜的方式分手,對你對我都好。前一陣子,我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她跟你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熱情是她跟你之間最大的差異。你懂嗎!?:我們交往六年了,你卻總在最後關頭喊停。我是個男人,一個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你卻遲遲不肯把自己交給我。我要的是一個有溫度、有需求的女人,而不是……」他的話還沒講完,就被珈雨打斷了。
「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是你告訴我,你希望你的妻子是個處女,不是嗎?」她的態度依然冰冷,只是心頭有股無法忽略的疼痛,正吞蝕著她的每一分知覺。
「那不同,既然我們同意不要太早結婚,你就該體諒。如果你真的將我視為你未來的丈夫,婚前或者婚後又有什麼差別?只要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就夠了。可是你總是推拒,你知道我想要你,想得都快瘋了。六年了,你折磨我也該夠了!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你是不是性冷感?我不想你由別人口中聽到我跟別的女人在交往,相處六年,我想這是我最起碼該給你的尊重。」
意思是她方珈雨該變成隨便跟男人上床的女人嗎?他難道不知道她的保留是為了他嗎?他難道不知道她希望將自己當成禮物,在結婚的那個神聖日子,將自己送給他嗎?
她看著程其鉞,帶著冷漠的表情與眼神。
她的心,有一半在程其鉞的話裡,逐漸死去。
究竟她愛上的是什麼樣的男人?當她為他極力保留了最寶貴的身體後,得到的卻是一個懷疑——他居然懷疑她是性冷感!?
這算哪門子荒謬可笑的笑話……她的堅強與偽裝幾乎要在下一刻崩潰。
她不要,不要在這個男人面前流下一丁點眼淚;她不要讓他看見她此刻可笑的脆弱!
「你今天用了一個最可笑的理由跟我分手,如果你告訴我你愛上別人,我的難過還會少一些。不過,也沒關係了,男人想分手的時候,可以有千百種理由。我不會糾纏你的,放心好了。鑰匙放在桌上,你可以走了。」
「你會難過嗎?」程其鉞不確定的問著,有時候他真不懂這個跟他交往了六年的女人。
「你希望我為你難過?」珈雨給了他一個微笑,笑裡沒有絲毫溫度。
他認真的望著她,突然有些不捨、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在心頭翻攪著,畢竟是六年的感情。
搖搖頭不再說話,他在桌上放下了鑰匙,起身離開,將一屋子的空泛留給還坐在沙發上的珈雨。
在程其鉞關上大門的同一秒,珈雨眼裡積聚的淚水跟著滑落,她倔強的不願讓眼淚多流一分鐘,有哭過就好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緊接著她由沙發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拿了皮包、鑰匙,刻不容緩的衝出了那棟有著太多回憶的公寓。
她決定到最熱鬧的地方,過一個最寂寞、最傷心的情人節。
時間是——六點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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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漢來ROCk22DiscoHouse席茹趕到Rock22時已經是八點半了。沒辦法,女人嘛!出門總是要整理整理,她可是一掛上電話後,就很努力地「趕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