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准忘了我

第3頁 文 / 洪欣

    「要道歉的人應該是我吧?是老師很沒人情味的打擾了你的好夢,是不?」做個深呼吸,楊典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雖然無論他怎麼努力還是張咬牙切齒的臉,因為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想他在大學裡教了十幾年的書,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但像她這樣在上課中說夢話還打拳的學生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她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

    「老師,真的很對不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貝妤芩以一副羞愧到無地自容加上保證絕不再犯的表情向楊典耀道歉求饒。因為她知道,他向來是不怒則已,一生起氣來就風雲變色,準有人要倒大楣的;而此時的他確有那風雨欲來的前兆。過了這暑假她就要升大四了,這時候才被當掉必修課,一個不小心豈不是要有念大五的心理準備?那多悲慘!說起來都得怪「他」,連打個瞌睡他都要來搗蛋,要是害她被當了,她非掐死他不可,那個該死的、可惡的透明人!

    「不是故意的?是嗎?那麼我想你一定有很充分的理由來解釋你的行為嘍!下課後老師洗耳恭聽,希望你的理由非常的充分且合理。」說著,他憋著滿腔火氣走回講台繼續剛才的課題,表情仍有些微慍。

    坐下後,貝妤芩就像只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並開始努力在腦袋瓜裡搜尋,想著要上哪兒找個充分又合理的理由。悶著頭像剛被宣判的死刑犯,看樣子世界末日是離她不遠了。雖然她不知道楊典耀會問她什麼,但肯定不是問她「昨晚睡得可好?」想到楊典耀剛剛那張閻王臉,冷酷得只差沒當面宣佈要她「永不超生」。

    想到明年,後年都要再來重修他的課,她就感到欲哭無淚。這一回他好像真動氣了,或許該說,他早看不慣同學的學習態度,忍耐已到極限,有了「殺雞儆猴」的打算,而她──貝妤芩,很不巧的,就是那只不長眼又倒了八輩子楣的笨雞,斷頭台早就備好了,只等著她伸上脖子呢。

    結束了與楊典耀的面談,迎面就見蕭宛清和任筱薇兩人關切的眼神,看著這兩個同窗死黨,她重重的歎了口氣,垂首默默走著。

    「妤芩,別擔心,你也不過不小心「睡過了頭」,老師不會對你太嚴厲的。」任筱薇肯定的向她打包票。對同樣常在上課中補眠的任筱薇來說,打瞌睡沒那麼十惡不赦,至少在她看來,要比考試作弊高尚得多。

    「我也希望他是唬我、嚇我的,不過,他說得很肯定明確,只要我能在學期成績送出去前給他一份教他滿意的報告,他就高抬貴手的放我一馬,否則……他保證我明年……也許後年都還會再見到他。」說著又深深歎口氣。

    「什麼樣的報告?」

    貝妤芩瞧她們一眼,表情頗為難堪。

    「主題是「中外歷代昏君的行為特質」。」她說,難堪的想著這為她特別量身訂作的題目。

    一頓,任筱薇和蕭宛清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老師就是老師,連罵人都罵得不著痕跡。

    「笑吧!沒良心的女人!這也算朋友嗎?」她斥道,既難堪又委屈。

    拿她跟那些昏君比?不知該說是抬舉她還是侮辱?總歸一句話,楊典耀就是要她好好反省,否則難保她不會落到跟那些昏君一般「萬劫不復」的地步。

    「我們只是覺得這主題不難。」蕭宛清和任筱薇難忍笑意的勉強解釋,卻被貝妤芩又白了一眼。

    「算了,現在煩這個也於事無補,等過兩天老師氣稍微消了,我們再一起向老師求情,或許他會換個簡單一點的題目。倒是……妤芩,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不但說夢話,還會打拳,誇張得像乩童起乩,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好夢?」

    任筱薇忍不住問。雖然她和貝妤芩同屬上課愛打瞌睡族,但她是因為晚上打工的關係,而貝妤芩,既不打工,更不是那種超級用功愛唸書的人,那麼老是跟她一樣打瞌睡,也未免太沒道理;雖然,她老開玩笑說她自己是無尾熊的遠親,所以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覺。

    「還不都怪他!那個大混蛋,沒事老纏著我,我的人生都快被他毀了!」一提到那個累人的夢,那個可惡的「透明人」,貝妤芩全身的力氣又都回來了。

    「他?他是誰?」蕭宛清和任筱薇莫名其妙的看著彼此,想不出究竟是誰能讓貝妤芩恨得這般咬牙切齒,外加殺氣騰騰,而她們竟然一無所知!好朋友可不是這麼個當法吧?

    「沒……沒什麼。」雙眉微蹙,她收起怒氣。自個兒的荒唐事該從何說起?就算說了也只是徒增困擾罷了,還是──算了。

    「一定有什麼!別想否認,你那張苦瓜似的臉早就承認了,快從實招來,該不會是……為情所困?」任筱薇促狹的取笑道。

    「為情?你是說冤情吧!」揚聲大歎,她想起來就覺冤枉。

    「發生什麼事了?說來聽聽吧,雖是老掉牙的話了,但我還是要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就算是餿主意,也好過沒主意吧。」蕭宛清替她著急的問。

    看著兩人逼供似的眼神,一副打定主意不容她狡賴推拖的模樣,她就知道,只要露出點口風,絕對會被這兩個纏到她舉白旗投降為止,這也是她一直沒向她們提起這事的原因。

    「你們不會笑我?」她試探道。

    「不不不!好朋友怎麼會笑你呢。」任筱薇第一個打包票。她是不會「取笑」貝妤芩的。不過她越是強調不能笑她,反讓她覺得其中必有「可笑之處」,更加興致勃勃的期待著。

    「那──也不會罵我睡太多,淨作白日夢?」這是很可能的,因為在國中時,她就曾在向同學傾訴後,被那位好同學強烈建議是否該減少睡眠,做點有意義的事。聽了實在氣人。

    「你呀,散漫歸散漫,但想法還滿實際的,愛作白日夢這種事還不至於發生在你身上。」蕭宛清中肯道。

    對她們的支持,貝妤芩覺得心頭篤定了些;只要她們不當她是胡說八道,她也就不是非保守秘密不可。能不能獲得解決之道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她確實需要一個抒發鬱悶的對象,讓她一吐胸中多年悶氣,至少也多張嘴巴幫她罵罵那個沒禮貌的「透明人」。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們,其實這件事已經整整困擾了我二十年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因為他而當了二十年的熊貓。」她指著自己的黑眼圈,哀怨的開始訴說自己這二十年來一再重複的怪夢。

    一番解說聽得蕭宛清和任筱薇張口結舌,頻呼不可恩議。難以相信在科學昌明的現代,竟還會有如此匪夷所恩的怪事,而且就發生在她們身邊。

    「原來……你的黑眼圈是這麼來的!」任筱薇同情的指著她眼眶四周,想不到作夢的威力竟如此強大。

    「當然!你總不會認為我沒事就朝自個兒眼眶揍兩拳吧?」

    提起她的黑眼圈,那好像滿月時的月暈,籠罩在她白皙的臉龐顯得格外明顯,每個初見乍識她的人,最先被吸引、也是最注意的,就是她那突出的黑眼圈,誰瞧了都要為她惋惜。只要逢人問起,她總說那是內分泌失調,雖然大部份的人都認為她八成是熬夜「做壞事」,至於做什麼樣的壞事,那就人人言殊,什麼樣的答案都有,甚至有人曾勸她:年少輕狂也要有個限度,女孩子貞節是最重要的。氣得她兩眼發直!

    「妤芩,你有沒有去求神問卜過?或是直接到廟裡抽個簽試試,這種事實在太邪門了,哪有同樣的夢一作就作了二十年,想來就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蕭宛清揉了揉自個兒發冷的手臂道。

    「怎麼可能沒有!我爸媽可是從小帶著我拜遍大小廟宇,什麼活神仙大法師的也不知求過多少個,但還是依然如故。沒有科學根據的事都做遞了,就更不用說上醫院看醫生,根本就像逛菜市場般。至於醫生會說些什麼我也早已倒背如流。」撐著頭,所有能想的辦法她早試過,而這也是她現在放任「它」存在的原因。

    「那……那個人長什麼樣?雖然看不見,但總有點感覺,你覺得他長得還可以嗎?或是面目猙獰,像個夜叉?」蕭宛清打個哆嗦問。

    「若是不提他那令人可恨的行為,憑心而論,他給人的感覺還不錯,隱隱約約看來,還挺有架勢的。」剔除他暴君似的強迫行為,她閉眼回想他的影像,那感覺……竟是溫暖。

    「那還愁什麼!既然是帥哥,我恨不得他天天入夢呢。」任筱薇很肯定的點頭,反有點可惜貝妤芩人在福中不知福。

    「是嗎?如果這個帥哥是在夢裡請我吃飯聊天,那當然求之不得,但他可惡得只差沒拿著皮鞭像牽頭牛似的逼我爬上山,像這種有變態傾向的你也要?」斜瞄一眼,就待任筱薇點頭,她就準備以後隨身帶著根鞭子好好侍候這個有特殊癖好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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