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洪萍
他無語。
「反應快,言辭流利又順暢,加上全身而退,我的演技應該可以拿到滿分吧!」她得意的邀功。
他不答腔。
「喂,杜鵑……吳子規,你也動動口、說說話,和我聊個天,開心一點嘛!」或許是吳子規不樂意被叫成杜鵑,所以沒有回答,因此她改口稱呼他全名。
吳子規不領情,依然不開口。
「你看、你看,大家給我一堆錢,好多哦!」她把手伸到吳子規眼前,晃晃她收到的銀票。
他轉過頭,看也不看銀票一眼,雙唇緊閉,似乎在忍受極大的怒氣。
「夠我們吃好、住好一陣子。」弦月抱緊銀票,她第一次深刻體會到自己「賺錢」的成就感。「接下來我們就不必煩惱沒地方住,可以找間比較好的客棧,反正有錢好辦事嘛!」她不想住破廟。
吳子規完全無視於弦月正在和他交談,一心一意只專注於走路這件事上,彷彿走路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然而伴隨著弦月說的每一句話,他愈走愈快,弦月只得跟在後頭小快步的走,兩人走到最後,似乎在比賽跑步的跑進破廟中。
「喂,吳子規,我剛才說得很清楚,我身上有錢,我們可以去找間好一點的客棧,不必回來住破廟啊!」
他的牙齒咬緊,仍不說話。
「喂,臭杜鵑,你啞啦,不會叫啦!」弦月生氣的推吳子規一把。「我一路上逗你開心、找你講話,你就是不肯開口,難不成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嗎?」
離開怡春閣後,她雖然陶醉在自己的成就中,但由於吳子規的不悅實在表現得太過明顯,即使她再遲鈍,也很難不察覺到。
問題的癥結在於她完全不明白吳子現在彆扭什麼,他不是煩惱沒「錢」嗎?有錢才能住好的地方、吃大餐,那為什麼她拿到錢,他卻一臉不高興呢?
吳子規既不正眼看弦月,也不開口說話,就是打算悶死她。
「心頭有話就爽快說出來,不然我哪知道你在氣什麼。」
他就是不開口。
「莫非你……」弦月沉思道。
他的表情有了改變,似乎想知道弦月的話中玄機。
「哦,原來如此,我想通了,我完全一清二楚!」弦月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吳子規斜瞄弦月。她會明白什麼?
「好吧,那就這樣吧,沒關係,你不必解釋,我懂了。」弦月擺擺手,當真無意繼續追問。
她放棄追問反倒勾起他的好奇,差點就問出「怎麼樣」,但又快速回復不屑與弦月對話的表情。
「難得你自知理虧,所以才無言以對,我說的沒錯吧?」她自認為找到答案,說中吳子規的心情而大呼痛快。
「我理虧!」吳子規大叫一聲,眼睛瞪得老大。
「喲,你沒啞啊!你會開口說話耶,聲音很大聲哦。」他愈是發怒,她愈是得意。
「不想理你,你反倒得寸進尺、不知好歹!」他的臉色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我說的全是實話,有什麼問題?」她張著一雙大眼睛,無辜的道。「我剛才說的話,沿路你都不反駁,當然是因為我句句屬實、言之成理,而你只能摸摸鼻子,點頭默認。」
「你完全是強辭奪理!」
「真理愈辯愈明,我做人一向最講道理。」
「我不想和你一般見識,才一路讓你,你……你別不知好歹!」吳子規氣得舌頭打結。
「到底是誰讓誰,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她憑實力佔得上風,哪容自己的功勞變成是「讓來」的結果。
「哼!今天的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和你斤斤計較。」吳子規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
「拜託,做錯事又沒關係,我才是『真的』不會和你計較。」
「我會做錯事?你乾脆告訴我,太陽會打西邊出來。」
「如果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應該老實認錯,何必管太陽從哪裡出來?」弦月不屑的白他一眼。
「認錯!」吳子規瞪大雙眼。
「只要你認錯,我答應給你個面子,不會笑你。」
「你到底了不瞭解情況?該認錯的人是你!」他惡狠狠的瞪著弦月。
「我?為什麼變成我?」她沒有被他兇惡的態度嚇住,一頭霧水用食指反指自己。
「你今天壞我一件大事,你知不知道?」他懊惱至極,又是捶胸又是頓足,像只鬥敗的公雞,瞬間失去凶狠的模樣。
「大事?」她皺起眉頭。
「對!」他無奈的重重點頭。
「大……你該不會是指……」她努力的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大事。
「真糟糕……」他不斷猛敲腦袋,似乎這樣就能敲出解決之道。
「怡春閣的事……」她一邊想,一邊口中唸唸有辭。
「嗯……」吳子規不斷的點頭,沒有仔細聽弦月的話,他自認為很倒霉。
「哼!不要臉!」弦月理清思路,對著吳子規撇撇嘴,一臉嫌惡。
「你罵我什麼?」吳子規挨了罵,覺得莫名其妙。
「我說你不要臉。」她把整件事情想通,加上看吳子規不停的點頭,自認為明瞭他所謂的大事。
「你跑到怡春閣搞砸我的好事,我沒找你算賬,現在你竟反過來指責我?」這回吳子規聽得一清二楚,莫名其妙的情緒轉而被怒氣取代。
「我就是敢,就是有膽,就是要罵你,不要臉!」她一字一字,發出又重又鄙視的聲音。
「你……」他被氣得臉色青白交錯。
「根本是下三濫的行為,你居然好意思大聲的說是件『大』事。」她加重語氣。
「我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處理!」
「重要的事?嫖妓稱得上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嗎?」聽到吳子規自我辯解的話,弦月更是火冒三丈。
「嫖……妓!」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吳子規,你實在不要臉到極點,我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人。」她頻頻搖頭,口中嘖嘖有聲,十分不屑。
「嫖妓!」吳子規總算回復正常。
「我就知道你把嫖妓當大事,被我說中了吧!」她又是一臉的驕傲。
「胡扯,我哪有可能去嫖妓!」他憤怒的漲紅臉。
「我可是當場捉到你在怡春閣,你想翻臉不認帳嗎?」
「你居然敢指責我嫖妓!」他氣得握緊拳頭。
「敢做就別怕別人批評!」她的怒氣同樣被激發出來。
「子虛烏有的罪名,我何必認!」他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浮出來。
「要不然,改說是去找老相好,會不會比較好聽一點?」
「你講話別太過分!」
「哼!下流裝高貴。」她一臉不屑。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
「知道理虧了吧!」她的得意與不齒全寫在臉上。
「我……我明明就不是去嫖妓……」吳子現有一肚子的話要解釋,苦在這些事情全都是機密,不容他此刻做說明。
「你說你不是去嫖妓……」弦月擺出一副審問犯人的姿態。
「當然不是!」他堅決否認。
「不是嫖妓,你去怡春閣做什麼?」
「我是去——」話溜到嘴邊,吳子規迅速打住。
「去幹什麼就別再說,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說得太仔細,反正嫖都嫖了。」
「我根本沒有……」
「對,你確實沒有!」弦月雙手一拍。
「你總算相信我的清白。」吳子規微微一笑,鬆一口氣。
「因為被我壞了大事嘛。」弦月的表情看似揶揄,又像是鄙視,又帶點責罵。
「我……你……」她變來變去的表情與態度,讓吳子規難以應對。
「哼,真是不知羞恥,不能見光的事竟然敢拿出來說!」
「你……」他的怒氣又攀高。
「一副相討個公道的模樣,愈看愈是惹人厭。」弦月愈罵愈起勁,已經變成是教訓。
「你……」
「依我看來,不知分寸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你以為你是誰啊!」他忍不住大吼一聲,把弦月嚇一跳。
「我?」
「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未免管我管過頭了吧!」
「我只是……」
弦月聳聳肩,試圖緩和一下氣氛,然而抬頭看到吳子規兇惡的表情,讓步的話又說不出口,她的心情有點矛盾。
惹毛吳子規,她感到很得意,其中當然夾雜些許對他去找芙蓉的不滿。
然而,真的撕破臉、惡言相向,她絕不樂見。
她雖然有心放軟態度,卻又認為自己沒有說錯,何必認輸呢?
「我嫖妓又如何?你管得著嗎?」吳子規的音量放到最大。
「我不是在管……」弦月想解釋。
「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各做各的事,你不要撈過界!」
「我沒有……」他猙獰的表情把弦月嚇得後退兩步。
「是你自己硬要賴在我身邊不肯走,我沒有綁住你!」吳子規完全像換了個人,失去理智。
弦月緊抿雙唇,不再言語。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事嗎?那件事情有多重要嗎?現在全被你破壞掉了?」
吳子規步步進逼,弦月步步後退。
「本來我們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你死跟著我不放幹什麼?現在居然還敢監視我的行動,你不要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