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賀蘭真
司徒悅文發覺,看著她陶醉賞畫的模樣,竟有種意外的嫉妒從心裡泛起。
他嫉妒那吸引她全副注意力的畫作,更嫉妒讓她出現那抹癡迷神情的不是他。
察覺自己的想法時,他無是一怔,隨之揚起苦笑,能說他是自作自受嗎?
他喜歡她的才華,所以想讓眾人知曉,然而,一旦她成了知名的畫家,會有更多的人佔據她的時間,分散她的注意,他將成為眾人之一,不能獨享她的專注。
即使他有自信,她對自己絕對不同於其他男人,但……世事難料啊!
尤其尚不知,對她的喜愛是否深到有獨佔欲,這樣看來,自己對她的感覺,又似乎稱不上是愛……
司徒悅文想著又忍不住自嘲暗笑,誰料得到一向果決的自己,在遇見她之後,情緒起伏反覆地教他自己也覺好笑。
「你喜歡那幅畫?」他甩開煩人的思緒,決定開口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低沉帶笑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將她沉迷的心神震回,秋子若心慌地忙轉頭,望著他的秀美容顏上,淨是心虛與不知所措。
「我……只是看看罷了。」在他含笑黑眸的注視下,她不由得垂下長睫,掩飾她的慌亂。「對不起,我不該擅入這裡。」
「不用抱歉,既然讓你住在芙居,就表示你有權進任何一間房間。」司徒悅文輕笑,一雙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秋子若聞書拾眼看他,卻又在他灼灼的逼視下嫣紅了雙頰。
他怎麼如此看她?是她臉上沾著什麼嗎?伙子若不安地輕咬下唇,忍不住伸手覆住自己的臉頰。
「你摸臉做什麼?不舒服?」他笑瞇了眼,明知故問。
「沒、沒什麼!」她連忙放下手,扯起一抹笑道。
「這裡原先是我為一個奸友安排的屋子,不過,我覺得現在你比他更適合住在這裡。」
司徒悅文不再逗她,走到一扇窗邊,將窗子推開,瞬時入眼的是一塘的芙渠,與室內牆上的荷花相輝映,頓時令人有置身池中央,被滿滿的荷花包圍著的錯覺。
「好美!」秋子若忍不住走近窗邊,與司徒悅文並肩站在一起。
所有的驚贊,最終只化為一句形容詞。
「是吧?偏我那朋友只說一屋子的花,讓他眼花撩亂,怕自己會成為悲春傷秋之輩。」司徒悅文挑眉笑著提起柳飛宇的反應。
秋子若聞言輕笑出聲。「聽起來飛柳公子是個有趣的人,真想認識他。」
不過是一句無心稱讚,卻讓他心下湧起莫名的疙瘩,讓原本有意介紹兩人認識的司徒悅文,忽地念頭一轉,打消了這個主意。
這感覺……是否就是佔有慾?
剛才才想自己對她並無這種怪異的情感,誰知不過瞬間,就打破了他的自以為是,就像老天在嘲笑他似地,給他當頭棒喝。
他側過頭,深深凝視她的側顏,好一會,眼中劃過一抹光采,眼神益形溫柔,唇邊的笑意更深。
沒有聽見他的回答,秋子若轉過頭看他,又見他望著自己微笑著,嘴角的笑容隱含一抹自得與篤定,好似明瞭了什麼秘密。
他的笑容和眼神,詭異的愈來愈教她緊張,她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和他拉出些距離。
司徒悅文看著她的動作,只是笑了笑,栘開視線轉向書案上。
「如果你喜歡這裡,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任意使用。」
她隨著他的視線落在書桌上,望著文房四寶,血液中對繪畫的渴望開始翻騰,然而卻還是強自按撩下來,至少不能在他的面前,展現大多喜陡。
「我想我可能用不到吧!」
司徒悅文抿唇輕笑,收起手上的折扇道:「來這裡不一定要畫,府裡的藏書也不少,如果喜歡,可以來這裡看看書、抄寫佛經。」
他不急著逼她承認自己就是秋子風,反正人已經在芙居,遲早會有機會讓她自露馬腳,到時就可以務正言順的留下她,總而言之,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不論是畫或是人……
他莫測高深地笑起來,笑得秋子若頭皮發麻,心兒打顫。
他……知道了什麼嗎?
「對了,你和你父親搬進司徒府的事,『令兄』知道嗎?」他輕鬆自若地刻意問道。
「我有告訴過他,他知道了。」秋子若垂下頭,黑眸泛起心虛的波瀾。「他還說……為了報答你,他願意為你畫……」
司徒悅文先是一怔,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真的?」
「是的。」她拾首淺淺地笑。
「『他』不是不願具各嗎?怎麼會改變心意?」他好奇她的轉變。
「各字只是一個代表,只要不讓他出面,他會一直畫到三公子不收為止。」秋子若望苦他,藉由另一個身份,將她的感情表露出來。
「真的決定了?」司徒悅文緊緊盯著她,認真地問。
「是,真的決定了。」
「為了我而畫?」
「是,為了三公子而畫。」她羞怯地一笑,兩頰染上淺淺地紅霞。
「子若……」他輕歎口氣,眸光倏地一暗,他的心激烈地動盪著,因為她的理由。「不會後侮?」
秋子若眨了眨眼,瞅著他的表情有些怪異。
「他不會後侮,只是……怕三公子會後悔。」她輕咬著唇,半晌才回答他的問題。
「我為什麼會後悔?」他不解地挑眉。
「因為,也許他不如你想的有才華,也或許,他的才能只是短暫的,終將江郎才盡……」
其實這也是她的困擾,誰能保證才華會是一輩子的事?早慧之人不表示長大還會是聰明無匹之輩,否則也下會有「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成語出現了。
「即使江郎才盡又如何?只要曾經留下令眾人激賞的作品,讓他的畫作流芳百世,也就不枉此生。」他搖頭笑道,不甚在意她的憂慮。
「可……總是會被人評頭論足,流言不斷,很讓人難堪。」她無奈地歎道,她喜歡畫畫,但自小畫的好,眾人對她的批評、期待櫚對更多,後來家裡遭逢變故,這才有了不為他人眼光而晝的機會,只純粹的想畫就畫。
就算是畫偽畫,也能臨摹名家畫作,甚至在畫上的某一小部分,會有「她」的存在,雖少,卻已足夠。
肩負著司徒悅文的欣賞而畫,對她來說是壓力,但只要是能讓他高興、讓他覺得喜悅的事,縱然很渺小,她還是願意盡全力去做。
只為了他的快樂!
「放心,對於秋子風的畫,沒有人會妄言批評,相信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
「才能」會成為她最大的支柱,但,他將會是那個唯一陪著她、支撐她走下去的人。
他的信心安撫了她的不安。
秋子若輕歎暗忖著:是啊,除了他,再也沒有人能夠這麼狂傲的說這種話;誰教他是—司徒悅文呢。
「聽說你將一對父女接進司徒府,還安排那位姑娘住進芙居?」
司徒悅文抬頭,睨了一眼剛進書房,就迫不及待開口的柳飛宇。
他嘴角噙著笑意,不置可否地聳肩。
「不回答是表示默認了?」柳飛宇自動自發地在椅子上坐下,朝著好友問。
「先說說你的『聽說』吧!」司徒悅文將身子靠向紅木椅背,拿起扇子輕搖。
「好吧!我聽說昨日傍晚,一位淡雅的姑娘和一位殘了腿的中年男人,直接進駐司徒三公子的居所——古雅軒。這位姑娘的身份是個謎,三公子絕口不提她的事,只將他「好友』飛柳公子的芙居給讓了出去,對這姑娘噓寒問暖的,極為看重,感覺絕非一般人。」
柳飛宇將他聽來的消息,照本宣科地說完,接著瞠著眼又問:「怎麼樣?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司徒悅文笑了起來,沒想到他的行動被人瞧得一清二楚,真不知是他太招搖,還是閒人大多?、
「那個姑娘是誰?你怎麼認識她的?又為什麼帶她回來?」柳飛宇見他坦承不諱,又連丟三個問題。
「你若將愛湊熱鬧的耐心,用在繪畫上,現在的作品必定汗牛充棟。」司徒悅文諷笑道。
「唉!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點回答我的問題!」柳飛宇哇哇地低叫,不滿他轉移話題。
司徒悅文抿嘴一笑,簡單回了三個答案。「秋子若,偽畫,為她的才能。」
以及她的人。
他在心底暗加了一句,並沒有說出來,畢竟對她的感覺是私事,也因為尚不足以清楚到可與他人說的地步。
「秋子若?偽畫……啊!」柳飛宇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個仿我畫技畫舞姬圖的,是個女人?」
「沒錯!一個才能不下於你的女人。」司徒悅文淡瞥他道。
「女人?真是女人?」
「怎麼?你不相信女人會畫,也能畫?」他挑眉笑看柳飛宇大受震撼的表情。
柳飛宇嗤笑道:「我是那種尊男卑女的人嗎?你帶她回來,難不成是想在畫壇興風作浪?」
司徒悅文揮開扇子,大笑道:「真是知我者,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