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賀蘭真
「你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了。」司徒悅文眸中閃過失望之色。
他雖對秋子風的才能驚艷,但會如此執意見他,多半是因為他的逃避,只是人見到了,司徒悅文又生起強烈想栽培秋子風的念頭。
沒什麼原因,只為了秋子風讓他有好感,然而不可諱言,他也將對秋子若的欽佩反映在他身上,這樣的感覺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他腦中浮起秋子若清淡溫婉的面容,和那雙總平靜無波,又似古井般的黑眸,心中莫各地又是一窒。
「既然承諾你見面的事我已做到,希望三公子能守信,為老父延醫治病。」
見司徒悅文沒有堅持,秋子若這才鬆了口氣,再繼續談下去的話,她怕自己會因對他的欣賞而心軟、被他說服。
她冀望的是平靜的生活,而非眾人的稱讚。
司徒悅文被她的聲音拉回,輕甩了甩頭,將腦中那張臉抹去。他深吸口氣後,才淡然地笑。「這個自然。」
「謝謝你。」秋子若真心地感謝,她可能需要花上更久的時問,才能為父親找個好大夫診治,他卻只要一句話就能做到。
「這是我們談好的交易,你毋須感謝我。」
「但你大可不必提出這個交換條件,而且這對我是件大事,憑我的能力,我真的沒有辦法……」話到最俊只剩歎息。
「你……任由你爹傷害你妹妹?」
他突兀的問題,教秋子若一愣。
傷害?他是在為她抱不平嗎?
「這並不關你的事吧?」她的喉口微緊,幾乎是用逼的說出這幾字。
「是不關我的事,只是不平罷了!」他垂下眸,撇起淡笑。
「不平?為她被我爹怨恨,還是她的傳言……」
「傳言不盡可信。」
「但我爹會恨她,就是覺得她真是瘟神啊。」她苦笑,聲音低切得幾乎令司徒悅文聽不清。
「那你呢?你也認為她是瘟神?」
秋子若仍是苦笑,當事實全部指向她時,她能不這麼想嗎?
「她是不是瘟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很自責,不管如何,娘和弟弟總是因為她而死的。」秋子若眸中含哀,強自冷靜地說。
司徒悅文緊緊地望著那隱在陰影中的身子,心中的疑惑愈深。
「你很清楚她的想法,可為什麼你沒有幫她?你甚至不住在家裡,只留她獨自面對受傷的爹,這太說不過去吧?」
「我……沒有,我一直在……」
「你在哪裡?你的鄰居甚至不認識你,他們根本不知道,秋家有你秋子風的存在!」司徒悅文一雙笑眼似在計算,說起話來多了咄咄逼人的強硬。
「我和我爹有些事……所以他幾乎當我不存在。」
說一句謊,就必須用更多的謊圓前一個謊,愈陷愈深,指的就是她目前的狀態吧。
司徒悅文僅是勾唇輕笑,看不出有沒有起疑,但他不再追問。
「這其實不是我該過問的事,抱歉。」
「不,子若要是知道,有人為她抱不平,一定很高興,」秋子若的情緒,早已為他的一句話而起伏沸騰。
司徒悅文點點頭,舉手招來一旁等候的福安,福安立即將馬匹牽上前,待他輕巧俐落地翻身上馬,才道:「我明天會派人,將天慈堂的費大夫送到貴府,為你爹治病。」
話語一落,他一踢馬腹,馬兒嘶鳴一聲,立即放蹄扛奔,轉眼已奔出好遠,福安連忙策馬追上去。
待他們走後,秋子若才由樹俊走出,凝望著塵上飛揚之處,久久不動。
會晤結束,秋子若返回家中,才剛進門,就聽見父親房中傳來高聲咒罵,隨即又一陣物品灑落的撞擊聲。
她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下,就衝進父親房中,卻見父親由床上翻落地下,無法移動令他更加氣憤,大手一揮,只要在他週遭的物品,全被他給拉扯到地上。
頓時,整個房間一片狼藉、凌亂。
秋子若急著想扶起父親,卻被他一手推開,秋祥睜苦銅鈴眼瞪她,神智又似紊亂。只是不住放聲大吼:「你是誰?走開!」
「爹,我是子若,我是你女兒啊?」伙子若心一沉,父親才恢復不久的神智,今兒個又陷入迷亂中,這日子要反覆多少次才會停止呢?
「我沒有女兒!我沒有女兒!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男人嗎?走開,你不要以為我好欺負!走開!」
「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想先扶你起來,好不好?」她輕柔地微笑,深怕刺激到他已然激動的情緒。
秋祥抓緊被子,仍一副防備戒懼的模樣。
「地上很冷又很髒,讓我扶你起來好不好?」秋子若下死心地蹲下身,好言哄著他。
兩個人對峙良久,秋祥或許是真覺不舒服,所以讓了步。
「你不要想害我喔,否則我會打你!」
「我不會害你的,把手伸給我。」她保持著溫柔的笑容說。
又等了一會兒,他才伸出手,眼神仍是充滿警戒。
秋子若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瘦弱的肩上,努力了好幾次,幾乎是汗流浹背才將他由地上撐起,放回床上。
她為他整理奸坐姿,笑著說:「現在是不是舒服一點了?你不要擔心,明天會有大夫來為你看病,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秋祥仍是驚疑地看著她,恍若看著陌生人的眼光,再次將秋子若千瘡百孔的心刺上一刀。
不能失去信心,她安慰自己,將所有希望全寄在明天的大夫身上。
第六章
離開祥安寺後,司徒悅文沒有直接回司徒府,反而朝城外的永福鎮奔去,只因為他要去查證一件,見過「秋子風」後,在他心中揚起的懷疑。
當主僕倆疾速趕至永福鎮,司徒悅文改讓馬兒在主道上緩緩踱步,一直跟隨在他身後的福安,則好奇地四下張望著。
司徒悅文的俊美外表和衣著打扮,極為醒目,讓路過的人全為之側目。
「三公子,楊羅又沒說秋家以前住在哪裡,這樣子要怎麼找呢?」
「用問的。」司徒悅文在一間飯館前下馬,率先走進去。
福安一見他進了飯館,想著自己早已飢腸轆轆,連忙翻身下馬,急著跟進去,但才想進門,就見司徒悅文又走了出來。
「三公子,咱們不是去吃飯嗎?」
「誰要吃飯,我不過是問個方向。」輕瞥他一眼,司徒悅文哂笑一聲,又再度上馬。
「啊!」福安苦著臉看著他,主子不吃,做奴才的又怎能喊餓。
無可奈何地,他只好又上馬追了上去。
不久,司徒悅文在一條小河前再度下馬,當他看見三棵柳樹時,隨即順著一條小巷弄裡走進去,
根據他剛才打聽到的消息,三年前有戶秋姓畫師就住在這附近,於是循線找了來。
轉進巷弄中,幾戶人家出現在他眼前,其中一間似乎無人居住,有些破敗。
他走到那間屋子前站了一會,福安跟著主子也盯著屋子看。
「三公子,這裡難不成就是秋家以前住的地方?」
「應該是。」
「啊!公子,隔壁有位老婆婆,我去問問去。」福安瞥見隔壁一名老嫗拿著一張小板凳出來,正準備坐在門廊下拾菜葉,忙不迭地衝了過去。
「老婆婆,請問你在這住很久了吧?」
老嫗乍見福安,嚇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又瞥了一身華服的司徒悅文一眼,才點頭回道:「住了四、五十年了。你們看起來很面生,不是這裡的人吧?」
「我們是從城裡來的,想打聽一戶人家。」司徒悅文走上前,溫和有禮地朝老嫗拱手。
老嫗笑道:「你問吧,也許我會知道。」
「我想擦一戶伙姓人家,據說是個畫師——」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老嫗點頭歎了一聲。
「知道,秋祥和他媳婦繡娘嘛。他們在這住了十多年,直到三年前才搬走。」
「婆婆記得他們一家共有幾個子女嗎?」
「秋祥就生了兩個孩子,一女一男。只可惜,唯一的男丁在三年前一場意外中死了,連秋祥自己都殘了……」老嫗說得不勝曦噓。
「只有兩個孩子?沒有雙生子?」司徒悅文心裡的疑惑逐漸解開。
「沒有沒有,子若是姊姊,子蘭是弟弟,兩個人差了好多歲呢。只是……誰知道子若會是……唉!」老嫗戛然而止,又是一陣長歎。
「她怎樣?」
「你不知道,當初子若出生時曾有異象,滿室金光,本來我還想她的面相是興家旺夫之相,誰知卻是福厚大過,秋祥夫妻沒法承受。」
「婆婆,聽你之言,好似認定秋家會有這些變故,全是那個女兒的責任?」司徒悅文挑眉似是不以為然。
「我不是胡說的,子若三歲時,曾有相士看到她,鐵口直斷地說她是天上文曲星轉世,只可惜父母的八字福分大薄,無福消受啊。」
「相命之上所言,不過是無稽之談,當不得真。」他再次為秋子若反駁。
像他也曾被相七說什麼富貴雙全,只是姻緣淺薄,一世情緣僅配文星,而此文星必有胎記可辨,若是文星未轉世,他將一世孤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