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賀蘭真
「這畫並非出自『飛柳公子』之手,是有人模仿他的畫法繪出,只是這名畫者的畫技精純、用色大膽,而且構圖自然細膩,人物栩栩如生,實在是個人才啊!」
司徒悅文欣賞之情溢於言表,心中對這名畫者產生極大的興趣。
他已經許久不曾為誰內心如此起伏不定、熱血沸騰了。
老闆聽聞畫者並非柳飛宇,整個人頓時臉色大變,不相信地叫:「怎麼可能不是飛柳公子的畫,三公子,你有沒有看錯?」
「老闆認為我會看錯?」司徒悅文挑眉反問,充滿自信的態度教老闆氣惱,卻又無可反駁。
可惡!要是讓他再瞧見那個拿假畫的人,非得揪他上府衙不可,這幅畫可是花了他一百兩銀子買的耶!他還當自己是賺到了,誰知竟是平白賠了一百兩!
老闆對自己買下這畫的事,氣惱的只想撞牆。
對司徒悅文極力讚揚這畫偽畫的人,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他只是個生意人,沒啥藝術熱忱的。但也因為沒什麼鑒賞力,才會被人當冤大頭,想來更教他氣憤難平。
瞧老闆頹喪羞惱的表情,司徒悅文撇唇淡笑,不再多費唇舌。
「我瞧老闆對這畫沒多大興趣,不如轉售給我吧?」
他一開口,老闆眼睛倏地一亮,迭聲說好,像似怕司徒悅文反悔,連忙叫夥計捲好圖交給他。「三公子,這是你要的圖。」
「多少銀兩?」
「這……我花了五百兩買下這幅畫。」老闆眼中閃過狡詐的光芒,將買入的價格提高了五倍。
司徒悅文也不討價還價,直接自懷中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交給老闆。
老闆眉開眼笑的收下銀票,太好了,沒想到這幅偽畫還能為他賺到四百兩。
「多謝三公子。」
「對了,有件事要請教老闆……」
「三公子有事儘管問。」買了畫就是客人,老闆的態度多了一分熱忱。
「你剛說,拿這幅畫來的,是飛柳公子的僕從?」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老闆直點頭。
「你沒見過那人?難道不是飛柳公子的貼身小廝向峰?」
「我確定不是向峰。是個面生的男人,我還道是飛柳公子不好讓三公子知道他將畫送來我這兒,才派個不認識的傭僕過來。」
「是個面生的人──」司徒悅文嘴角微揚,更好奇這畫的主人是什麼來路,也許在無聊了這許久,終於有件解悶的事可做。
「我知道了,這件事還請老闆不要聲張,若那人再拿畫來,就請老闆派人通知我一聲。」
「好好,我一定不會說出去。」老闆連忙應了下來。
「我在此先謝過了。」
語畢,司徒悅文微拱手,拿著畫卷,瀟灑地轉身離開秋水堂。
第二章
望著展開攤放在書桌上的舞孃圖,司徒悅文愈看,嘴邊的笑意愈濃。而在一旁服侍他的小廝福安,自然地也盯著那幅畫直看,也跟著王子笑著。司徒悅文聽到福安的笑聲,淡瞥了他一眼問:「你笑什麼?」
「不知道,見三公子笑,福安也不由得笑了。」
司徒悅文聞言搖頭笑,半晌才道:「福安,你看看這幅畫怎麼樣?」
「福安看不懂,不過能讓三公子這麼喜歡,肯定是幅好畫。」
司徒悅文笑了笑,瞬即斂下笑容,對福安道:「福安,把楊羅叫來。」
「是。」福安得令,立即轉身出了書房,找人去了。
半盞茶時刻過去,福安身後跟著一名高壯沉默的男子進入書房。
「屬下參見三公子。」高壯男子欽眉抱拳道。
「不用多禮,楊羅,我有件事要麻煩你。」司徒悅文對著司徒府的護衛總領笑道。
「三公子有事請吩咐。」
「我知道你對江湖裡的事很熟悉,應該會有辦法找個人……不,也許是一個組織。」司徒悅文收起畫,撇唇笑。
畢竟能賺錢的生意都會有人做,自古以來,贗品的生意從沒斷過,他相信一定會有人看中這塊大餅,行起不法勾當的。
楊羅一怔,不解地看著他,「三公子要屬下找一個人?」
依照司徒家的勢力,想找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怎麼會想到他?
彷彿看出楊羅的疑問,司徒悅文和煦地為他解惑。「我不想大肆宣揚,找人的事,只能暗中來。」
「屬下明白了,不知三公子要找的人是……」
「一個畫偽畫的人,我要找到畫這幅畫的人。」他將畫遞給楊羅。
「是。」楊羅收下畫,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未曾多問找著人要做啥,他的工作就只是找到人,完成使命。其餘的事,就是主子們的事。
在楊羅正欲告退時,由門外傳來一個男子笑聲。「等一下,要找人也先讓我看完畫。」
話語才歇,一各華服男子走進書房。
「你怎麼會來?」司徒悅文有些訝異的看著好友柳飛宇。
「自然是聽到消息,趕來拜見那幅模仿我的筆法,卻讓你嘖嘖稱奇的大作。」
柳飛宇一雙眼溜到楊羅手上的畫卷,自動自發的由他手中抽走。
他一展開畫,一瞧是幅人物畫,頓時興味盎然。
「嗯!不錯,難怪你會驚艷,這畫法雖是仿我,但畫技與人物神韻卻不俗,不諱言,甚至比我的人物畫好上許多。」
柳飛宇非但不生嫉妒之心,反而讚賞有加。這可以說足他有度量,但更可以解釋成他對自己的才華有自信,絕不會隨意就怨妒他人的才能。
「你再這麼悠哉下去,不怕被人給比了下去?」司徒悅文揚眉望著向來沒什麼雄心大志的好友。
若不是柳飛宇天生的才華無法掩藏,當今也不會有「飛柳公子」這號人物,不過,絕大部分的功勞還得記在司徒悅文身上,是他的獨具慧眼和力量,才能將柳飛宇推上如今的地位。
「那又何妨?反正我不愁吃穿,名利對我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柳飛宇不以為意的笑。
「那你今天急著趕來又是為什麼?」
司徒悅文起身將畫自他手上取下,轉身遞給了楊羅。
楊羅接下畫,不發一言,輕頷首退出書房。
「我是來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畫,能夠打動你的心。」
「打動了又如何?」
「自然是想見見那個,能被司徒三公子看上眼的人啦!」
他純粹是好奇,因為司徒悅文對畫絕對挑剔,而且也不欣賞繪贗品的人,會買下一幅贗作,實在與他平素的行事作風不符!
「能不能看上眼還未可知呢。」司徒悅文撇唇淡笑。
即使他喜歡某人的作品,也不表示他就會欣賞那個人,一旦「人」讓他無法入眼,就算再有才能,他也不見得會有那份精神去助人。
外界常說他是伯樂,卻不知道他是個極端挑剔的伯樂,做事全憑喜好、情緒。
「如果你瞧了那個人,又不巧的很對眼,你可要告訴我,讓我也見見他,好彼此切磋、砥礪一番。」柳飛宇眨著眼笑。
司徒悅文瞥了他一眼,可不相信他什麼切磋、砥礪的鬼話,這個好玩的好友,只是喜歡湊熱鬧罷了。
秋子若在攤開的畫紙上畫下最後一筆,審視與牆上真跡的差異後,才將筆放回硯台邊。
這一幅是贗品組織指定,要她摹前朝劉貫道的「元世祖出獵圖」。
這幅畫是描繪秋涼時節,忽必烈在沙漠曠野狩獵的情景。圖中人馬的姿態皆生動靈現,把射鵰英雄的豪情表露無遺。
她向來喜歡馬這種生意盎然的動物,在畫馬時,感受它們的飛揚神采,她的心情就會格外的高昂,相對地,當她放下畫筆的瞬間,心中的空虛感同樣巨大。
待墨風乾的時間裡,她趁空前往父親的房裡探視。
望著不符合年齡蒼老枯搞的父親,秋子若的心又痛起來。
「不過六年的時間,這個家就面臨家破人亡的地步,真是我的錯嗎?」秋子若垂下眼睫,茫然地自問。
六年前,娘救起溺水的她,卻因體力不支,反被湍流沖走。
而三年前,他們仍居住在永福鎮外,有一次她染上風寒病得昏沉時,父親與弟弟出門為她延請大夫,行經山路時,馬竟失蹄墜下陡坡,她的弟弟、秋家唯一的香煙,當場慘死,父親也因傷重殘了雙腿,更因失去愛子,悲傷過度下得了失心瘋。
娘因她而死,弟弟、父親也因為她而一死一殘,於是,週遭的人開始說她是個瘟神,誰碰上誰倒楣,不但連累父母,甚至兄弟也不得善終,因而誰也不願和她沾上關係。
幸而在擺攤賣畫時,遇上了「頭子」,那時,只有他伸出援手,即使他是看中她繪畫的才能,卻讓自己能夠攬更多的銀兩,為父治病,維持家計。
她為父親攏緊滑落的被子,不意驚醒沉睡的父親。
秋祥睜眼一見她靠近,連忙揮手大吼:「你走開!我知道你想殺我,我不會投降的!」
「爹,是我子若啊,我是你女兒……」
「不!我沒有女兒,我只有兒子,快叫我的子蘭來!子蘭!」秋祥悲傷的狂叫苦,神情瘋狂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