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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荷子

    「雖然我只是一個組長,也只有一個專員做屬下,可是我卻得負起整個工作的進度!」小劉開始激動。

    「你覺得薪水太低?」林桑挑挑眉頭問。

    「……」小劉不說話,一雙眼睛一跳一跳的。

    「果然還是薪水的問題。你知道嗎?我——我是在幫你存錢。」林桑一臉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幫我存錢!做什麼?」小劉大叫。

    「我希望你能專心工作。」林桑推推眼鏡。

    「專心工作?我的薪水只有區區二萬五,不用再幫我存了吧,有多少?我可以拿嗎?」他猛抓頭髮,雙手亂揮。

    「你才來我這裡半個月,數目還不多。」林桑面無表情。

    說真的,不是我沒同情心,可是我好想笑哦。

    不過這裡的事跟我沒關係,湊熱鬧也沒意思,我還是回去忙我的事比較重要。

    正要退回座位,突然有個巨響,嚇得我差點跌倒。腳一歪,我聽到喀嚓一聲,真是有夠見鬼,一定是鞋跟斷了。

    這雙紅色三寸高跟鞋,是我今年花大錢買的唯一一雙鞋耶!還穿不到兩個月,它竟然斷了!

    我非宰了那個害我的人不可!氣死我了啦!

    一拐一拐地我走到二馬的辦公桌。「二馬,你能不能救我的鞋子?」

    「我看起來像修鞋匠嗎?」

    「那你載我去修鞋。」我哀怨至死。

    「沒空,我要趕一個程式出來。」他瞄我一眼。「你們女生不是都會在桌子下面擺兩三雙鞋?幹嘛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我沒有兩三雙鞋。」另外一雙是爛布鞋,根本不能跟我的紅色套裝配。那是上下班在車陣裡闖蕩用的!

    「喔。」

    「你就只喔一聲啊!」

    「不然怎樣?」

    「幫我想辦法啊,帶我去買鞋啊!」氣死了!

    「我又不懂女人的鞋子。」二馬指著小芹。「你們兩個去不是剛好。」

    「我不能去耶。」小芹一臉無辜。

    「為什麼?」我和二馬異口同聲一起問。

    「人家有約會……」她咬著嘴唇,一副非常青春美少女的模樣。

    我看看二馬,又想大笑了。好大一塊鐵板啊,天天一起工作吃飯聊天打屁,可是美少女芹芹這朵花還是被外人給摘走。哈哈哈。好遜好遜。

    二馬呆滯中,我決定先拐回自己的座位再想辦法。

    沒想到傅非朋居然坐在我的座位上。我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動過電腦還是我的行事歷,或者翻過我的抽屜或包包或手機。

    為什麼每次看到他我都會懷疑他做壤事?不知道,說不定就是因為他長得一副不值得信任的樣子。

    那我幹嘛還蠢到嫁給他一次?

    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心愛的高跟鞋完蛋了。哎,一雙鞋裡的一隻掛點,就算另一隻好端端沒事,也只能無助地在一旁悲涼。

    「鞋壞了?」

    「沒錯。」我沒心情睜眼說瞎話。

    他看看時間。「我下午應該沒事了吧?」

    「沒會議要開,沒大人物來訪,沒報表要簽,應該是沒事。」

    「那走吧?」

    「去哪?」我這個樣子哪裡也不能去啊!

    「帶你去買鞋。」

    第三章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跟他一起單獨出門了。

    出差的時候倒還好,總會有分公司的經理人老遠跑來恭候大駕,我只需要想辦法熬過在車上、飛機上的無聊時間。

    其實很簡單。

    假裝睡著了就行。

    可現在不行,他抓著我跟他上街,而且還是買我的鞋子!

    在我的印象裡,只要我們在一起,幾乎沒有以我為重心過。所有聚光燈的焦點都在他身上。一直都是他。

    不是我。

    當我被他拉進電梯、被強迫跟櫃檯妹妹說再見的時候,我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傅非朋八成瘋了。不知道是誰傳染的。

    總之我保證一定不是我。

    「坐好。」他把我塞進他的車裡,再繞回去坐上駕駛座。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個之前被忘掉的問題。

    「喂,你之前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哪件事?」

    「修車的事。」

    「喔。」

    奇怪了,這年頭的男人怎麼都這麼沒肩膀啊?一個字「喔」算什麼答案?真是敷衍。一點誠意都沒有!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嗯?」他眼睛盯著路,打方向燈,左轉。「剛剛問我什麼?」

    「如果去修你的車,那我是不是可以領到七萬四千塊的獎金,還不扣稅、沒有其他麻煩?」我索性一口氣說完。

    「沒有。」

    「沒有問題還是沒得談?」

    「沒有麻煩。」

    「那獎金呢?」他這個人說話的方式快把我逼瘋啦!

    「什麼獎金?」

    看!他又來了!

    「我的全勤獎金。」我把人事規章搬出來。「單月全勤獎金兩千,一年全勤獎金五萬,總和是七萬四千元,你還有哪裡不清楚?」

    他想了一下。「有。」

    「什麼問題?」

    「單月的獎金是兩千元?」見我點頭他繼續說。「不是每個月發一次?那年終怎麼還會有七萬四?應該只有五萬吧。」

    可惡!被他發現漏洞了。

    區區不過兩萬四,他幹嘛算那麼清楚,可惡可惡!

    「那五萬也好。」我咬牙。「車修好就不算我遲到,獎金照拿?」

    「人事要問林桑,我是不管的。」

    這個人……用可惡二字形容他真是侮辱了那兩個字!

    「那我的獎金到底怎麼辦?」在公司待了五年,就屬今天心情最低落。

    「你先想想我的修車費比較實際。」

    「什麼修車費?掉下來的明明是後面的保險桿,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小人,奸鬼!

    「有關係。」

    「沒有!」

    「就有。」

    「才沒有!」我乾脆跟他吼起來。「沒有沒有沒有!」

    他一副非常忍耐的表情。「那你為什麼心虛?」

    「我心虛?」他居然敢說我心虛?「心虛的人才不是我!」我才不是那個偷偷摸摸去動別人電腦,亂放什麼見鬼的瑞奇馬汀的怪人!

    「那你幹嘛一開始就說要修我的車?」

    「我怕被開除啊。」多麼理直氣壯的理由。哼!

    「為了一點小事,我為什麼要開除你?」傅非朋哭笑不得。「在你心裡,我是這麼卑劣的人?」

    「不。」我看著他漸露得意之色,然後才接下去說。「你當然不是卑劣的人,你只是個卑劣的老闆。」

    他笑不出來了,臉色繃緊,接下來的時間除了路上的喇叭聲、隆隆車聲,以及有的沒的聲音,車內一概靜悄悄。

    本來想去放片CD來聽的,想想,還是作罷。

    萬一他突然發飆起來把我丟下車怎麼辦?我一個人壞了一隻鞋在街上怎麼走怎麼難看,怎麼看怎麼丟臉,怎麼想都會糗大了……

    天蠍座的人哪,就是這麼陰陽怪氣。

    當然啦,任何一個天蠍座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這樣的人。我也不例外。

    當天蠍碰上天蠍,我想,就像一般星座書說的:「照理說兩隻蠍子應該很瞭解對方,但事實往往不是這樣,因為彼此都習慣把心結隱藏在最深處,再碰到有洞察力的對方就變本加厲,因為擔心被看穿。」大概就是這樣。

    我不反駁也不贊成。反正已經是天蠍了,還能怨什麼?

    況且我一向相信個性決定一切。即使同星座又如何?又不是每隻天蠍都長得一個樣子。總會有變種出現。

    希望我就是那個變種。

    想到星座,想起我每年都買了禮物卻始終沒送出手。今年已經累積第五份了。真是要命!由這地方看起來,我和其他的天蠍似乎沒什麼兩樣。

    沒志氣,沒骨氣,沒氣質!要嘛就該理都不理他,幹嘛還死巴巴記著人家的生日,還買禮物?最可恥的是買了還不送,囤在家裡積灰塵!

    笨蛋!笨蛋!笨蛋!

    「到了,下車吧。」他過來幫我開車門。

    還拿了一雙拖鞋給我。

    鵝黃色的小熊維尼拖鞋,顏色有一點洗得褪色了,不像我記憶中的光亮鮮艷,可是我還記得它放在床邊的樣子。

    我突然想哭。就是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在鼻腔發酵,它讓我的眼睛水汪汪,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滴在小熊維尼的臉上。

    「怎麼,你扭到腳了嗎?」傅非朋蹲下來檢查我的腳踝。上次也是這樣,一直說沒事沒事,結果腫了一星期都沒消……咦,沒腫?」

    他不看我還好,一看我哭更凶。

    「你走開啦!」我踢他,故意把鞋子踢飛。

    現在我才不管那只鞋多貴多心疼,我只想把積在胸口的傷心一次倒乾淨。我只希望他走遠一點,不要看見我哭花的臉。

    可是,如果他真的走遠了,我想我的眼淚就一輩子再也流不完。

    原來我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那麼獨立。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一樣會哭會笑會傷心,而且這五年來,還是為了同一個人牽動情緒。說他跟我沒有關係,連朋友都不算,到底是想騙誰呢?

    至少,我沒能騙過我自己。

    長年累月在我和他之間,早已不是能用任何表格任何圖示算清我們之間的一切了。再了不起的試算表都得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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