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海藍
沉默無語。
「唉——」她再次開始無力地長歎。
「給他一個機會。」
「什麼?」
「你不去試一試,怎能預料到結果?若喜歡一個人,就應努力去適應他、包容他。」低醇依舊,卻悄悄消除了她的消沉,「去試著瞭解他,幫他,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陌生的情驚,他毫無經驗,也一無所知啊!你莫忘了,在他成熟的外表下,他也不過是一個年僅十九的少年男子而已。」同樣的,在情感面前,他也是一個新生兒。
「所以,他才不能、也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點點頭,阿濤確定暫時忘掉那個龍頭老大的惡行。
「那你呢?」
「我?」
「對啊,你既然已知曉了他對你的情意,你呢?到底是怎樣對待他的?」一直用遲鈍的幌子,遮掩她的內心。
「我?呵呵,呵呵……」她傻笑著摸摸頭,再摸摸頭。摸頭,似乎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工作。
「對,你。」休想再混過去!堅定的問語不依不撓的,非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先看看啦!」一直以來,還真沒有細想過自己的心思。
「還要『先看看』?」不滿,甚是不滿。從沒見過她這樣的,這些時日來,她所看到、所感受到的——算什麼?
「對、對,我再觀望一陣子就知道啦!」她忙不迭地搗頭如蒜,笑瞇著燦燦晶瞳,「不管怎樣講,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聶府長公子,」用手朝天用力地一劃,意在顯示「高」到何處,「若他萬一只是抱著玩一玩、樂一樂、只想找個樂子調劑調劑身心、順便測測他的魅力到底有多大——的想法,那我豈不可憐?」
「他是這樣的人嗎?」太污辱他了吧?哼!
「嘿嘿,嘿嘿,」也知自己太過分,忙忙乾笑,「只是打個比方嘛?反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她從小看過的戲文裡便是這樣演的:無聊到極點的富家大少為度過漫漫歲月,便以引誘少年無知幼女為樂,玩玩調情遊戲,不知害了多少「蠢蠢」少女。
她自認不蠢不笨,心眼兒當然多長幾個比較好。她是誰?她不過是一介小小丫環,無才無貌,無權無勢,而他,則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呼風喚雨好不得意的聶家大少——門不當,戶不對,豈知不會成為戲文中的套路?
凡事,多思上一刻比較不吃虧。
「唉——」悠悠一聲歎,儘是無言。
「唉——」她也歎,長歎不已。
「去瞭解他吧!等你真正懂得了他的內心,看清楚了他的人,你便知他是真心對你,絕非是在同你玩笑。」沉寂了一刻,沉沉醇香的桂花釀再次緩緩沁入她的內心深處,含有令她無法忽視的堅定。
「那樣最好。」她咬唇喃喃低語。其實,她心中也無所倚啊。早在她跨入清玉樓,默默接受他給予的一切時,她小小的傲氣,便漸漸被丟到了一邊,心裡,沒有了守護自己的屏障,她也不安啊。
「難道你真的還沒動心?」再沉寂一刻,不死心地再問上一句。
「呵呵,呵呵——」她摸摸頭幹幹傻笑。說實話——她心裡才不是靜若止水、波瀾不驚。有一個「絕世珍品」喜歡自己,感覺豈會普普通通?
小鹿亂撞,小小的得意少不了的。
再來,大公子這人,真的真的不錯啦!
嘿嘿,心,是動了一下下。
小小的情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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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拖著迤地狐皮大氅慢慢跑向依舊在尋她蹤影的人群的小小背影,原坐於阿濤身後一左一右的兩名男子,依舊一左一右地坐在原處,維持著遮攔寒風的姿勢,久久無言。
「天哪,真被她騙了過去!」似乎過了一百年,左側的男子才輕輕搖頭歎笑,「咱們大夥兒竟全看走了眼,竟然沒有一個人瞧出她也是一隻小狐狸。」甚至可以說是一隻奸滑不輸於他聶箸文聶二少的小妖狐!
「別講得那樣難聽。」右側的男子也哼聲歎笑,「阿濤不過性子懶散些而已。」懶得去費心思,懶得看看雕玉以外的世界,懶得重視——他的真心,所以才懶懶地豎起那塊「遲鈍」的幌子,一心貪輕鬆。
「對,她只是懶散『一些而已』。」不贊同地撇撇唇,聶箸文嘖嘖有聲,「平日咱們都說她少言平實、性子單純,可你聽見了,剛才她的自言自語——不是精明的樣子是什麼?」簡直在扮豬、吃、老虎!
「唉——」聶修煒歎歎低笑,無盡的寵溺盡付於輕輕一笑中。
對這小丫頭,他心中又有了新認識,看似單純遲鈍的小娃兒,偏也暗藏心機,鬼精靈一個呢。看來,他以後要萬分小心了,免得這小丫頭在暗中「再看看他」地私下評估時,一不留神偷絆他一跤。
「也許,這戰爭才剛剛開了個頭才對。」他仰首輕喃,不再一廂情願地認為他的情路順暢至極。中間,恐有九曲十八彎的波折也說不定。
「大哥,你多加保重。」伸手輕拍老大的後肩,聶箸文笑著假意安慰,實則精光熠熠的眸子中含滿了看好戲的欠扁眼神。
「是啊,我是要多加小心了。」歎息地垂首輕笑,聶修煒極度地渴望知曉——那個蠻橫地霸佔了自己心神的小丫頭,會出何招式來「看」他。
「其實,」聶箸文好心地供上計策,「以大哥你想到便做,雷厲風行的性子,一口將她吞吃入腹,快刀斬亂麻,不就成了?」
在這時代,甭說肌膚之親,單是女子被血親以外的男子不小心瞧到了一丁點兒層層衣物覆蓋下的肌膚,便是名節不保。若不想嫁這男子為妻為妾,就只有兩條向陽大道隨君所選了:一是出家為尼,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一是上吊、投河、絕食、跳井——任選一法自盡,以保女子清譽。
看得出那小路癡也並非真對老大無意,只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明說而已。那如果老大真與她有了肌膚之親——不嫁也不成啦!
「休得玩笑!」沒好氣地瞪那個亂出點子的親弟一眼,聶修煒低斥,「虧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出這種歪主意?阿濤才多大,我豈能如此對一個稚齡少女,做出豬狗不如的事來?」可偏偏,一點渴望閃在眸中,瞞不過身旁之人的鷹眼。
「大哥——」無力地挎下雙肩,聶箸文著實佩服老大自製自律的正人君子樣。要換作是他,找到了這輩子可以交付真心的愛侶,一定要吃淨了再論其他,「再說,她不算小啦!你看看咱們這大明朝裡,女子十二適嫁,十三當娘的例子有多少?十四歲,不再是什麼『稚齡少女』,早已有成為女人的資格了。」
「不要再說了。」若真喜歡一個人,那麼就至少要給予最真的尊重。他要阿濤的心,可一定要正大光明地來取得,宵小的途徑他無意為之,也不屑為之。既使心中極度渴望緊擁住那小小的身子,渴望得心都緊揪到一起,但,他不會貿然唐突心中小人兒,除非是心中小人兒的心甘情願。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活動活動手腳,聶修煒站起身來。御寒保暖的狐裘大氅圍給了小丫頭,少了遮風之物,任是鐵打鋼鑄的身子,在這滴水成冰的三九寒天裡,也撐不上太多時間。搓搓手,他笑著結束這次的話題:「好冷!隨我回清玉樓喝上幾杯,如何?」
「不去。」聶箸文也站起身,拂拂衣上的塵,他挑眉嘲弄,「大哥,你何時開始優柔寡斷起來的?你現下不將她吃了,小心將來情路不順喔。」聶家爹娘這一關便不會太容易通過。非關門當戶對的腐朽之理,而是怕不能接受從小就是完美典範的心愛長子棄了無數佳人,偏擇了一個小小丫頭,心裡打擊太大。
他懶懶地再加上一句,「大哥,再勸你,不,是提醒你一句,她年紀雖不過十四,可這裡——」他比比自認聰明絕頂的大頭,「可一點也看不出年幼來。」
「我豈會不知?」笑睨親弟一眼,聶修煒再邀,「真的不去了?」以往大年之夜,兄弟二人都會窩在一塊暢飲一番,平日各忙各的,鮮有機會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不去不去。」聶箸文挑眉一笑,「我才不想去插上一腳。還是你自個兒去和那個小路癡默默相望罷。」他才沒那麼不識相加不知趣,「有機會,就多多展現一下你的真情摯愛啦!」今年的大年之夜,他還是回他的美人塢賞美人圖比較好。即便打從心底認了那小路癡是未來的小嫂子,但習慣了的愛美胃口,不是說變就說的,其他貌凡之人,他依舊入不了眼。而容貌尚稱清秀的阿濤,也得給他時間適應一下才能習慣。
「那是自然。」聶修煒也挑眉笑笑。從今而後,他自要更為努力,力爭讓小丫頭早日看清他的真心——那絕不是什麼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