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桂若月
「仔細想想他對你的態度。」他神經過敏的摸了摸臉,彷彿已被潑了一臉的咖啡。
「失賠了,柴總,我得去伺候暴君了。」她懶得再去多想。
看來老大的感情是坎坷崎嶇,不過他還是可以安心的喝茶,做他的總經理,因為戰火怎麼樣也燒不到他身上。
他帶著笑喝了一口剛徹好的茶,「嗯!好茶,還可以挑個好位置,看看這齣好戲的收場,希望是喜劇,不然連我都有事了。」
下班了,同事三三兩兩走了,柴智剛尚未離開,桑瑜上前走到柴智剛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柴總,還沒走?」桑瑜踱至他的身旁和他道再見。
「我想把我的任務……不,應該說是業務做完才走。」奇怪,他好心虛,心虛得有些結巴。
「我想為早上的事道歉,我不該那麼沒禮貌,每次都打斷你的話。」
「這是民主國家,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
「要不要幫你叫便當?」
「不用了,我待會就走了。你們七點不是還有約會?」
「是公事,約了客戶談公事。」桑瑜連忙否定。
「是是,我的意思就是公事,餐廳你訂的?」柴智剛急忙糾正。
桑瑜搖搖頭,「董事長一手包辦,這次的客戶是誰?神秘又尊貴,是大客戶嗎?他連資料都沒讓我看過。」
他很用力的想了想,想得頭都快爆炸了,「很大很大。」大得足以影響卓仲諾。
「那更不該我去了,我只是代理秘書,反正我再過幾個星期就走了,這麼重要的客戶我怎麼能應付?柴總,你去跟董事長說換了我,你去比較合適。」
「我去就不倫不類了!」
「什麼?」他好像說了艱澀難懂的字句,桑瑜張大嘴巴。
「我是說,老大有他的想法。」
「他的想法恰巧是我不懂的。」她無力的攤了攤手。
桑瑜總覺得柴智剛今天怪裡怪氣的。
坐上卓仲諾的高級轎車,桑瑜心想那號神秘人物總可以揭曉了吧?
「董事長,客戶的資料以及合作產品的文件呢?」到現在桑瑜還是一頭霧水,不趕緊整合一下印象,怕到時會是場中唯一不瞭解狀況的人,她是敬業秘書,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在我的公事包裡。」他連眼珠都不轉地專注開車。
這是什麼意思?放在公事包,這話是表示她可以自行翻閱?她又不能無視他的存在任意翻找,他到底想怎麼樣?真是渾蛋透頂了!
桑瑜憋著一口怒氣,「我可以看看嗎?」她拚命地想維持自已的修養。
「別急著看,這些事你應該都熟悉了。」
「我要有心理準備,到目前為止我連跟哪家廠商接觸都有不清楚,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話,大可把我放下車,我不介意被放鴿子。」
仲諾妥協了,「你看吧!」
暗地裡瞪了他—眼,桑瑜伸手提起放在後座的公事包,她越往下翻,眉頭攢得越高。
「『實發』陳經理……這些不是定案了嗎?」
「他對合約書中的條文有些意見。」
「約都簽了,像陳經理這麼經驗老到的人,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才對。」
「你懷疑我?」他斜了眼看她。
「我懷疑自己長久的判斷力。」
「『實發』是大客戶,如果他要求更改的地方影響不大,以長遠的眼光來看,應該可以接受的,對不對?」
那也不需要叫我來啊,不需要犧牲我寶貴的下班時間,桑瑜心中直嘀咕。她不是不敬業,這件事實在沒有必要如此。把東西一放,她將公事包又甩回後座去。
車內窒悶的空氣令她無法思考,轉頭看著車窗外一一掠過的景物,無論招牌、人、物、景都只是無意識的閃過。她非常討厭卓仲諾,這一點她很肯定,撇開他常叫她做一些小事不說,從見了他的照片開始,她就對這個人打從心底起反感。
趁著紅燈的空檔,他問她:「桑瑜,你打從心底抗拒嗎?」
看了他一眼,她自知理虧的低頭,的確客戶有權利再修正合約,對自已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也感到可笑。
「對我還是這件事?」
她抬眼,以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唇,「董事長,我們是不是需要好好溝通一下?雖然只剩十幾天,我還是希望彼此都能留下好的印象。」
「正有此意。」
「你對我不滿?」
他笑了,冷酷的臉上有了幾分溫度。這時綠燈亮起,車子再度上路。「或許我冷漠,但我對你永遠不會不滿意,你呢?」
「你不是從不喝咖啡?」
仲諾在心中微笑,這小妮子原來有備而來,早都打聽好了。「最近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
「柴總說你精神不好。」
「所以更需要咖啡來提神。」
「為什麼同一件事要叫我跑好幾趟,那一扇門開開關關的你不煩嗎?」
「可見得你的不滿出處在此,你得體諒我腦子鈍,總要到事後才想到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況且我不介意門板會不會被人摔壞,這表示還有人願意進來冰冷的洞窟。」
這算哪門子溝通!她沮喪的躺回椅背,「早知道說沒用,你根本是唯我獨尊。」
「你對我的印象從以前到現在都有沒變。」
「以前?不,我以前不認識你呀。我對你的印象是,你一定要別人照著你的意思去做,沒有轉圓的餘地。」
「我不管別人,我只要你照著我的意思做。」
「不能有第二種聲音?」桑瑜在心中吶喊:現代人還有這種跋扈的思想,不是他瘋了,就是自己瘋了!
「我不希望你有。」
「為什麼獨獨對我。」
「因為你是我的秘書。」
「那我還真倒楣!」不過蔓妮更倒楣,她的苦日子比她還長,桑瑜心中補了一句。
夕陽餘暉輕灑在街道上,澄黃的霞光令人眷戀。
桑瑜看著手錶,「陳經理遲到了。」
「你餓了嗎?」
她深深吸口氣,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刻薄言語,「這不是重點。」她覺得他們真是不同世界不同時代的兩個人,沒有辦法溝通。
「我餓了快一年。」
透過金邊眼鏡的目光帶著令人窒息的野性呼喚,短髮油亮與光潔面容的底下似乎潛藏著危險的氣息。
「什麼意思?」桑瑜心中隱隱波動,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是什麼?
別嚇壞她,她什麼都忘了。現在這樣很好,同她出現在陽光下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時刻。當初沒料到她會心碎遠離,害他苦等了一年,而一年後再見她時,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四周環護,沒辦法在夢中與她激情纏綿,訴說對她的思念與來不及說出的那句話。
恨她的遺忘,如今一切又回到原點了,他氣憤她無由的排斥!
手機適時響起,他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邊是柴智剛:「老大,按照計劃打來了,你現在在哪兒?」
仲諾又瞄了桑瑜一眼,「陳經理,我們正在餐廳等你,你已經在路上了吧!」
「做你兄弟的我真慘,現在還空著肚子哩,別忘了你欠我一份情。我多孤單啊,公司空無一人,你還有美女相伴。」
「沒有問題,合約只要在許可的範圍內都可以更動。」仲諾雞同鴨講地接著話。
「天啊,我們真是雞同鴨講,我只是忘了提醒,你要小心桑瑜,她挺古怪的,靠近她時,身上好像有什麼防護層似的可將人彈出來,你道行高我許多,但是自己也要小心。」
「我知道,我會留意,陳經理快到了吧?」
柴智剛嘿嘿怪笑,「如果我說,現在正在路上你會答應讓我去嗎?這麼大的電燈泡恐怕太刺眼了。」
卓仲諾雖然很想笑,可是見桑瑜正注意他的對話,不得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你另有要事?很緊急嗎?」
「急的不得了,我的肚皮已經在打鼓抗議了,卻還得盡忠職守的跟你演這場戲。桑瑜打心底對你很反感,你知不知道?」
他偷空又瞄了她一眼,「我十分明了,如果不是十萬火急,你絕不會隨便取消約會。什麼!嫂夫人進醫院了?你現在一定是憂心如焚了。」
「留點口德行不行?還好不才在下我尚未娶老婆,否則就真讓你觸了霉頭,哎,我還要跟你扯多久?」
「沒問題,合約的事改天再談,不耽誤你了,好好好,你放心去醫院吧,不說了。」
「呸呸呸,你才進醫院,再見!」柴智剛在電話那頭鬼叫著。
「好,改天再聯絡。」
結束談話後,桑瑜馬上問:「陳經理有事不來了?」
「他老婆進了醫院,他得趕去照顧。」卓仲諾聳聳肩。
「好,這下沒戲唱了。」她收拾著包包準備閃人。
「既來之則安之,吃個飯再走吧!」
吃飯是一件舒服又享受的事,跟他一起那麼彆扭,她哪裡吃得下!
「不好意思還讓董事長破費。」
她心裡想什麼他怎會不知道?「跟我吃一頓飯真的那麼痛苦?」
同情弱者是她最大的弱點,尤其她長久在孤寂的處境下,更顯空虛無助。自己內心也有許多的衝突掙扎,如果他只是想找人作伴排遣寂寞,那麼助人為快樂之本,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