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管洺仙
托這樣每天大補而特補之福,過了幾天,他雖未痊癒,已經可以下床活動。
他坐在床上,手中握著綠袖臨走時留給他的那只帕子,他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想著她的一顰一笑,想起二人被商總管追殺之時,她的款款深情,想起她寧願一死也不願離開自己,那堅毅的神情,想見她的意念也發急切。
「唉,你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連讓我留下你的機會,都不給我阿!」他對著帕子輕聲歎道。
他的身世,他已經知道了,當年他的母親寧芊芊帶著他出走,在竹情山莊附近的湖邊,想起自己無處可去,結髮恩愛的郎君又不相信她,萬念俱灰之下,想帶著他投河,但望見幼兒純真的臉,要她如何忍心帶著他走?
正在猶疑不決的當兒,遇見了竹情山莊的主人——永如蓁,永如蓁同情她的遭遇,收留她在竹情山莊。
寧芊芊和永夫人成了好友,同時也認識了凌梵。不久之後,她染上了重病,臨死前苦求永如蓁和凌梵,不要讓趙珩知道自己是王府的世子,她不要他捲入那種權力鬥爭之中,她不願他再受到和她一樣的苦,永如蓁笞應了她,她才含笑長眠,此時,趙珩還未滿二歲。
之後,永如蓁將趙珩依著輩分,改名為永蘅光,將他當作親生孩兒一般撫
養,同時依著寧芊芊的願望,不告訴永蘅光他的身世。
「唉,綠袖呵,你怎麼這麼傻?事情總是可以商量的,就算我是王府世子,那又如何呢?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無論是天涯還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永薰光端著一碗藥,來到他身邊,柔聲說道:「阿蘅,來,吃藥吧!」
永蘅光默默接過藥,把那苦徹心扉的藥,大口大口地嚥下,連眉也不皺。
他知道,唯有自己快好起來,才能快點見到她,想到自己喝下去,每多好一分,見她的時日就近一分,那藥再苦,他也甘之若飴!
喝完後,他抹抹嘴角,將碗遞給永薰光,道:「姐姐,你何時才要讓我去把她帶回來?」
永薰光微笑著道:「你別急,快去歇著吧,等身體養好了,姐姐一定會讓你去的!」
永蘅光皺著眉,道:「還要我歇著啊!每天躺在床上,骨頭都發酸了!姐姐,我已經好了大半了!」
永薰光凝望著他,臉上帶著一絲神祕的微笑。「唉,算了!不逗你了,你有客人喔!」她一拍手,有人開了門,走了進來。
永蘅光見永薰光的模樣,心一緊,本以為是綠袖回來了,見進門的是商總管和他的手下,不禁大失所望。
商總管大步走向他,行了禮,道:「二世子,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原來,那日找雷穎與趙沂的,是商總管的部下,商總管自從傷了永蘅光,但永蘅光卻不計前嫌,反替他脫罪之後,一直覺得對他過意不去,得知綠袖離開,便飛鴿傳書,要手下之人尋找綠袖等人下落,待尋到,便通知永薰光。
永薰光怕永蘅光一得知消息,便會立刻要出發,便瞞著他,只是每日拚命煮補品給他吃,希望他的傷快好,直到今日見他已可下床,應該可以坐馬車了,方
纔告訴他這一消息,接著眾人便陪著永蘅光,出發追綠袖去了。
他們搭著馬車,在永蘅光的執意央求之下,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路,終於在傍晚時分,到了金華。
到了之後,永薰光忙送信給雷穎,請她出外商議接下來的事宜,接著,永蘅光便來到綠袖門前。
他聽見綠袖一遍又一遍地彈著琴,琴聲中滿是纏綿又思念的情緒,知道這段時日,她定也跟自己一樣飽受相思煎熬,想起自己與她相知相借,全因琴之故,心中早已下定決心,便請人取來琴,聽她琴音嘎然而止,隱隱傳來哭泣之聲,想立即彈給她聽的那首曲子,就不方便此時彈出,便彈起她的那一首『翩翩郎君好風采』。
二人相見,情緒都十分激動,默默望著彼此,毫無進一步的動作。他們此時是無聲勝有聲,可急壞了躲在牆後的雷穎等人!這種場合,又不方便出去打擾,可是眼看那二人猶沉浸在相見的喜悅,再這樣下去,那二個大概會癡癡地相望一整晚!
趙沂一急之下,本想出面,又怕他們害羞,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當兒,凌梵和永薰光密議一陣,凌梵便薰起煙霧,趙沂趁機向永蘅光打了個暗號,這才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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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蘅光與綠袖進了房間,綠袖扶他到床上坐著。
綠袖望著他,見他氣色已比之前好上許多,方纔放了心,問道:「你……好些了麼,傷口還疼不疼?」
永蘅光微微一笑,道:「我不要緊了!前幾天梵姑姑來探我,給了我一大堆
她的獨門祕方,薰光姐姐又逼著我吃下一大堆補品,梵姑姑那藥十分神效,敷上後果然好得很快,傷口也不疼了!」
二人默默望著彼此,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過了良久,綠袖先開了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那天我醒來,小姐說你已經回來了,見不著你,我很是不安心……」
永蘅光道:「我本想和你一同回來,但是你家小姐說你尚未醒,我知道你累壞了,不便叫醒你,想等你醒了再走,玥哥哥又急著到我家,所以來不及跟你說一聲!」
綠袖道:「原來是這樣啊!」
永蘅光問道:「對了,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險的,告訴我好麼?」
綠袖便把她遇到老嬤嬤的事,如何推測他有危險之事,跟永蘅光說了一遍。
永蘅光一邊聽著,心中暗自佩服她的機智與膽識,知道若是再晚片刻,恐怕自己早就死了!
待她說完,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誠懇地道:「這次若不是你機警,恐怕這時,我早已成了黃泉路上的冤魂!端午是你救了我,這次又是靠你,才撿回一條命。我這條命,已經靠你救了二次。我真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才好——」
綠袖凝視著他,輕聲道:「如果救不了你,我一定會遺憾一輩子……」
她話說得甚輕,他沒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緣袖那夜被情勢所逼,才會將心中的話說出口,現在卻再也說不出來,臉紅了紅,道:「啊,我說幸虧小姐及時趕來,不然咱們早死在商總管手裡了……」想起二人險些命喪刀下,她餘悸猶存。
永蘅光知道她心中的感覺,握緊了她手,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就這樣原諒商總管,你會不會怨我?」
綠袖搖搖頭,輕聲道:「剛開始時是有點兒覺得不甘願的,你因為他,險些
死掉。可是後來想想,他其實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那天到後來,他似乎已經有意放過咱們了,所以——所以——」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道:「還好現在已經沒事了!我那天走的時候,你還是昏迷不醒,害我好擔心——」
永蘅光凝視著她,搖搖頭道:「你真傻!怎麼不等我醒來?你知道麼,我醒後,知道你已經回來了,心裡有多急嗎?」
綠袖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我——就算是等你醒了,又能……又能怎樣呢?」她說著說著,想起自己和他的身份懸殊,雖然兩情相悅,自己終究還是不能和他長相廝守,眼眶使紅了起來。
永蘅光抬起她的臉,見她仍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柔聲道:「我有個曲子,無論如何也要彈給你聽,你不要哭,把琴拿給我,好不好?」
綠袖依言,取了桌上她的那把琴,遞給他,然後在旁邊坐了下來。
永蘅光接過琴,一邊彈,一邊唱了起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風。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一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何時見許兮,慰我徬徨。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永蘅光彈的,正是『鳳求凰』。司馬相如初見卓文君,便是以這首曲子,感動了佳人芳心,使得文君願意和他一起私奔。
這首琴歌說著:啊,有個美麗的姑娘啊,我一見她就無法遺忘。一天見不著她的面,讓我思念她思念到瘋狂!
鳳啊它在天空翱翔,也知道要四海尋找著它的凰,可惜我尋尋又覓覓,我心中那美麗的姑娘啊,卻不在咫尺近的東牆!
現在我以這琴代替言語,聊以抒發我內心的衷腸。親愛的姑娘,請你對我說一句,願意與我攜手相將。
啊,我那美麗的姑娘啊,你何時才答應我?安慰我心的無助徬徨?如果我不能夠與你一同像鳳凰一樣共效于飛,那將會使我如同死了一樣啊!
永蘅光曾經對綠袖說過,他學琴之初聽到這故事,便早已下定決心,除了妻子外,絕不對其他女性彈奏。此時對著她彈了出來,自然是含著求婚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