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倌琯
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道理她懂得,何況兩位嬸娘其實也是可憐人,她們只是貪了不該貪的,罪不至死。
悄悄的,她把手兒放人玉驚破的大手中,他不動聲色的緊力一握。
盹著他剛硬的側面,她突然覺得就算此刻同他一塊兒死去,她也不怨不慌,她是幸運的呀!
婆婆的罪惡是由於愛不得的悲哀,兩位嬸娘成為對食的伴侶是因為孤寂的求不到丈夫的愛,而玉旋的生母呢,卻是從來不曾擁有過真心渴盼的愛人。
淨菟在心中虔誠的感恩,她是差一點就要餓死的流浪乞女,因為遇到玉驚破,她成為玉少夫人,成為他捧著寵疼的掌上明珠。
撫屍痛哭,刺繡淌血,被逼再嫁,與夫相認……,一樁樁、一幕幕的記憶畫面令她微笑,並且濕了眼。
聽著玉驚破有條不紊的交代各項命令,那冷冷的威風仍使她動心。
「少夫人,歡迎回府。」眾奴婢歡喜喊叫。
是呵,這日她重新回到玉府,和她的夫君,她依戀深深的男子。
「今晚你就同我一起住在風波閣,朝露閣可以當作我們孩子的起居室。」玉驚破逕自下了決定。
「嗯……」真是害躁!老管事和幾個奴婢都還進進出出的張羅吃食呀,他們似乎在竊竊輕笑。
我們孩子……這四個字讓人聽來好生暖和,她也盼著擁有他的孩子,像他一樣的英挺偉岸,像他一樣的玉樹臨風。
花廳裡只有他們夫妻倆,奴婢們都下去歇了。
淨菟探問了下,「關於玉旋,你要如何安排?」
「你認為呢?」
「我的意見……」是受寵若驚嗎,這世俗一向是夫君說了就算,哪有婦人表示意見的地方?
「說吧,放心。」玉驚破取笑著,「我不會怪罪你多言。」
多言也是婦人大忌。她笑了,窩心極了。她的夫君能夠剛強,也可以柔情、體貼。
「玉旋是你的弟弟,可他並不明白為何父子關係成了兄弟關係。何況如果他問起他的生母為何是他原本認定的祖奶奶,這要如何解釋?」
「隱瞞真實,將錯就錯?」
「往後他長大成人了,再決定該不該讓他清楚這糾纏紛亂的一切,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即使他早熟得像個小大人。」
「所以我這個兄長,必須繼續扮著爹親大人的角色?」
「長兄如父嘛。」
「那麼你這個小後娘的角色至少還要當上十幾個年頭,不覺委屈嗎?」
「怎會呢?」
「我說啊——」他抱她坐在他的膝上,「你真是一個菩薩小後娘。」是他心中最溫柔的悸顫。
玉驚破開始懊惱了。
昨夜,玉旋等三個娃仔不知是不是想故意惹他不快,他們竟然直巴著淨菟玩兒,一會求她說故事,一會又嚷著要捉迷藏。
玩累了,倦了,他們居然大剌剌的躺在床上。可惡!
三個娃仔佔據了他的大床已經不可恕,竟還敢亂抱他的淨菟睡覺。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啊!三個小鬼頭實在是有欠教訓!
既然他們家教太糟,身為他們名義上爹親的他,自然擔起教誨的責任嘍。
之後,他忍到了半夜才把三個小鬼頭抱到絲竹閣,丟上床後他咧開嘴,快意暢笑。
「想和我搶入,哼,門兒都沒有!」
他大步走回風波閣,解衣、上床;用力抱住他熟睡中的妻。
但不一會兒水月居然睡眼惺忪的走進來,她愣愣的叫他一聲爹爹便爬上床,硬是擠呀擠的也想抱著淨菟一塊兒睡。
他能如何?劈碎小水月?不,他只能徒呼負負,鬱結於胸。
第二日,淨菟為了培養他和玉旋的感情安排了郊外野食。
為博她歡喜,玉驚破自然應允。不過是和三個小鬼頭攪和而已,沒什麼不得了、了不得。
一家五口和小醇一道出門,尋了一個小橋流水的郊地烤烤肉和魚,也是一大樂事。
小醇駑頓,忙忙亂亂的烤了好幾尾焦黑的魚。
「哈哈哈哈。」三個小鬼頭大笑大跳,水月動作大,差點跌摔。
「小醇。」玉旋含笑著,「你的臉黑了,連辮子也燒焦了一些些,你都沒有感覺嗎?」
小醇抓抓臉孔,憨傻的咧開嘴角。
所以,玉驚破只好負責起升炊煙和烤燒的工作,當他哀怨的瞥著淨菟和三個小鬼頭玩著拉風箏的遊戲,唉,他嫉妒極了。
但是嫉妒無知無害的小孩兒未免心胸狹窄,然他就是嫉妒,難以壓抑內心少許的憤憤不平。
所幸燒烤後,淨菟溫柔的以手絹替他抹去薄汗,他起伏的情緒才終於平撫下。
「你烤的魚和肉片好香,好可口,是我所吃過最棒的了。」雖然玉府中的佳餚已經可以媲美大客棧的招牌大菜。
他笑了,「當然!因為我愛你這小傢伙啊。」
玉旋、鏡花和水月紛紛交換視線,無聲的傳遞彼此的心聲——
「愛不愛和食物的可口有關係嗎?」
「爹爹怎麼笑得好像孩子?」
「而且是個呆孩子哦!」
然後他們口中所咬的肉片掉了,瞪直眼睛,一眨也未眨。只有小醇仍是視而不見,開懷的一手拿魚,另一手抓起肉片。
直到玉驚破、吻罷休,三個小孩子反而侷促不安的低頭猛吃肉片。
淨菟羞赧的打他一下手背,「你!你壞!」
「哪裡壞?我這麼的愛你、惜你……」
「別說!」她摀住他的嘴。
這男人怎麼總是不避人眼,不睬世俗呀,他一天到晚想吻她便吻,想抱她便抱的,一點兒也不擔心被人嘲笑。雖然她也喜歡他以實際行動表達他對她的眷顧……嗯,這可糟糕,她快要被他帶壞了啦;
這一日他們玩得極盡興,除了玉驚破,因為他竟然讓三個小孩子騎上他的背……
自然他是當馬的角色!
三個小孩子笑得聲音都啞了,連玉旋也是抿著嘴偷偷的笑。
唉!這一切全是為了讓淨菟感到安慰,為了她開心。
他不免向她抱怨,「我這做丈夫的男子漢,好像承歡的後宮嬪妃。」
「我又不是皇上。」但,心甜沁出蜜來了。
她怎會不明白,不感動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呢;
男子為天,女子是地。
說書先生說過女子必須柔順溫婉,尤其是一個妻子更是必須做低、做小,因為丈夫可是依靠!
但他對她的百般呵護和萬種柔情,以及委屈的當起孩子們的大玩偶,這早已打破原本的認知和禁忌。
「破,我有多麼的感激上蒼,你知道的。」上蒼安排他到她的人生中啊。
終於擺脫三個黏皮糖!
玉驚破大展身手——
他一會溫柔、一會狂野的和淨菟纏纏綿綿,這夜的溫存深刻得令兩夫妻滿足喟歎,滿足得以淚光相視。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擔心他會受不了。
「野人。」她以指尖輕輕刮掃他強健勁瘦的胸膛。
他悶笑,忍耐著微癢和她太調皮的舉動,「等到我們成為老公公和老婆婆了,我一樣飢渴著要你!」
「羞羞臉!真要七老八十,全身上下全是皺紋不是很醜嗎?」
「你會因此不讓我碰你,不讓我愛你?」
「才不!我不會嫌棄你,永遠都不會!況且那個時候的我又老又醜……」
「即使你的臉上有一百條皺紋,即使你的身上有一千條皺紋,我對你的愛情絕對是一本初衷。」
一本初衷……
好美好深情的四個字!
玉驚破玩著她頸下的小鐵片,「這是含羞草吧,不過刻工很少見。」
「是我被丟在孤苑時就擱在衣袍裡的惟一物件,我擔心弄丟,所以把這塊小鐵片繫上紅線掛在頸子上。」
「因為它,你選擇四處流浪,飢寒交迫,並且被人欺凌。」心疼的感覺使他一栗。
趴在他胸膛上的淨菟點著頭,「我想,這是我的爹娘留給我的。」
「恨不?他們遺棄了你,無論是什麼緣由。」
「不!他們一定有苦衷,這世上沒有一個不愛子女的父母,他們捨了我的時候一定很痛苦的。」
「小菩薩。」他笑著,卻為她心酸酸。
「我好想找到他們,我羨慕著有爹娘可以喊的孩子,那樣好幸福。如果可以,我盼著孝順他們,畢竟他們生下我,這分恩情大如天,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
「難怪你對玉旋的孤僻可以忍受。」他得到的是多麼美好的珍珠——
她呀,他惟一的珍珠。
翻轉那塊小鐵片,玉驚破盯著鐵片上刻著的鹿淨菟三個字。
她解釋說:「因為上頭的三個字,所以孤苑的老嬤嬤就當這是我的名字。我想也對,爹爹應該姓鹿,是他為我取的名字。」
他親吻她的發心,萬千憐惜的悸動。
「找遍大江南北,我一定會鍥而不捨的找到你的生身父母。顏真已經尋覓許久,但手下人回報的都是失望的答案。」
「天下這樣大……」
「茫茫人海中找人的確不易,但是鹿氏不多見,只要有恆心,假以時日一定尋得到。」
「謝謝你為我所做、所費心的……」原來他早已經派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