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關關
「謝謝,」雋擎站在原地不動,「我自己也有車。」
以徇止住腳步。「那我坐你的車。」
雋擎還是繼續刁他:「不見得順路吧?」
「無所謂,」以徇擺擺手,「你到哪我就到哪。」
還真夠酷。雋擎知道他今天是甩不掉以徇的了,那就看看他想幹什麼吧。去開了車過來,讓以徇上車。
車行上路,沒多久就因紅綠燈而停下,以徇開了話題:「我沒想到,你跟雍雍可以維持這麼久。」
雋擎嘲護地:「跌破你的眼鏡?」
以徇不在意地笑笑。
「我想,你們應該會在短時間內,就成為過去式。」
雋擎也笑了,只不過笑裡有兩把小刀向以徇射過去,「成為過去式的,是你吧?」
以徇倒沒有見刀死,他不怕表明他的立場:「我仍然還關心雍雍,也還在乎她。」
雋擎聽出了他話中的端倪,「你還打算怎樣?跟她破鏡重圓?」
「沒錯。」以徇終於說出了今天的來意,「所以我希望你離開她。」
雋擎不留情地:「你這個希望不太可能實現。」
「跟雍雍在一起久了,對你不見得有好處。」以徇沒有因為雋擎的一句反駁就被打敗,他挑戰雋攀:「你知道她對男人的要求,事業、地位,一樣都不能少,你有嗎?」
雋擎的神情再也不像平日那麼毫不在乎了,他必須承認這是他最比不上以徇的地方,「暫時是沒有,以後很難說。」
以徇淡淡一笑,笑中卻有著預言似的幸災樂禍,「你們現在正在熱戀期,雍雍當然願意包容、願意等你,可是等熱戀期一過,她難道不會覺得缺憾,不會不甘心?」
雋擎深吸一口氣,胸中翻攪著怒氣與不平,但這不是他發火的時候,他沉聲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離開雍雍吧。」以徇清晰地說:「但我當然不會教你空手而返,你現在最傷腦筋的問題,是你的債務吧,我可以幫你還債。」
「嘩!」雋擎的口氣充滿揶揄,「真大手筆。」
以徇並不計較他誇張的嘲諷,只是打開公事包,取出一張面額一千萬的支票,他早就準備好了。
雋擎直視著前方,目不斜視的眼光,讓人猜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然而當以徇將支票遞給他的時候,他伸手接下了,把支票隨手卡在儀表板的縫隙裡。
在以徇來說,雋擎願意收下支票,等於同意了他的提議,他笑了,笑得很滿意很霸氣,他一向習慣以商場上的那套來對付人。人,通常愛錢;不愛錢的,愛權;再不愛,也總有弱點,只要有弱點,他就有把握能圓融地收服他,他甚至也是這麼對待婕雍,現在對雋擎亦同。
不過一分鐘後,雋擎的車忽然在路肩靠邊停了下來,以徇還沒弄清楚他的意圖,他就微笑著開了口:「你的提議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很難拒絕的誘惑,不過謝了,我不需要你的支票。」
他取下支票,當著以徇的面撕成了兩半,再撕成四半,再撕成八半……直到它成為碎碎片片。
以徇的臉都綠了。
「我不否認,」雋擎還是微笑以對,「雍雍對她男友的要求實在是超高標準,而我眼前也不夠格,不過我這人糟就糟在樂觀了點。愛情,應該不只是些外在的名譽、地位、財富可以阻擋得了的。」
「就這樣了,」雋擎身體越過以徇,替他打開了車門,「請你下車吧。」
「在這裡?」以徇被羞辱的怒氣又再加一重。他們的車子是在堤頂快速道路上啊!
雋擎並不顯現報仇似的快樂,還是一逕微微笑著。
「前面就有交流道,不遠,你可以散散步。」
以徇怒氣騰騰地直視雋擎,那眼神像在是在說:你給我記著!不過他終究還是維持著尊嚴與風度,下了車。
在堤頂快速道路上散步,不錯哪,一般人都沒機會嘗到的經驗。雋擎愉快地方向盤一轉,車開走了。
不過他這人就算再樂觀,也不能否認以徇講的話有他的道理。婕雍是那麼地在意她身邊的男人在經濟事業學識各方面都能與她並駕其驅,甚至比她更強;他這落魄的窮光蛋一個,又只是人家公司裡的小職員,就算婕雍可以等他,她願意等多久?
那天上班,雋擎忽然變得很忙,不停進出老闆辦公室,甚至老闆還為他突然找了幾個人來開會,於是雋擎當天下班回家,一進門,他就忙著找婕雍。
「雍雍,」他在臥室找到她,「我有話跟你說。」
婕雍今天上班上得累,一回家就躺在床上做魚乾狀,曬到不想起來,懶懈地,「你說啊。」
「我有重要的事。」
這聲音不太對。婕雍認識雋擎這麼久,好像從來沒聽過他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說話,婕雍這條魚乾不由得坐了起來,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深吸口氣,語氣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平穩:「我們公司最近在大陸設了廠,開了分公司,很需要人過去管,我朋友跟我提了很多次,他希望我能過去負責。」
她大大一震,一下子話都不太會說了。
「你……想過去?」
「我考慮了很久,始終沒答應他,因為怕你亂想,所以也一直沒告訴你,不過現在我發現,」他平靜地正視著她,「我非去不可。」
婕雍只覺得腦子昏昏的,彷彿思考的能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似的。「為……為什麼非去不可?」
「他提供我很好的條件。不只提高薪水,還願意讓我入股。他知道我現在沒有錢,股資還特地允許我分期付;如果一切順利,幾年後我就可以把債還掉,到時候我也是公司的股東。以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翻身機會了。」他一鼓作氣,平平穩穩地說完。不過當初促使他這麼快下決定的原因還有一項:駱以徇。
如果不是以徇早上那張支票、那些話的刺激,雋攀不至於那麼積極地想以最快的速度重建他的事業;而現在,他不僅僅為了要贏得婕雍的心,更為了要爭一口氣。
不過這些,他倒沒打算告訴婕雍就是,他不想婕雍衝去找以徇吵架。
「你……會去多久?」婕雍終於想到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
「半年?一年?不知道,」他絲毫不敢保證什麼。「那裡是新公司,百業待興,總得把一切都安頓好。」
「半年?」婕雍眼睫眨了眨,淚珠都快滾下來了。她現在每天上班才跟他分開半天,都已經會想他了,但現在要他們一分開就是半年?!
她泫然欲泣的眸子,淚珠盈盈,讓他心疼如絞。他攬她入懷,緊擁著她,哄她:「別這樣,我還沒走呢。」
還沒走,可是快要走了。她緊緊抱著他,那麼緊,好像一放手他就會消失了似的。
「你一定要去?」
他稍稍鬆開她,凝視著她淚霧濛濛的眼睛,「你不希望我去?」
婕雍又心痛又迷惘,「我不知道。」
他輕吻她臉頰上的淚滴,「你不是一直覺得是男人就該有自己的事業、名譽地位?這是洗刷我現在爛名譽的好機會。」
是的,婕雍一直是這麼想的沒錯,但她卻從來沒想到過,當這些與愛情相牴觸的時候,她想選擇哪一項?「我不知道。」
他輕聲笑她:「你什麼時候變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麼大的問題,怎麼還能期望她很理智、很清楚地去面對去分析?婕雍原本以為她有這種能力的,現在才明瞭,她沒有。
「那我們呢?」她抬眼看他,一臉的茫然惶惑。
他企圖以幽默的語調安慰她:「我們可以打電話,可以寫e-mail,現在不是很流行遠距離戀愛?我們也來趕流行。」
兩地相隔的痛苦,魚雁往返與電話,能連繫多久的感情?婕雍沒試過,也完全不敢保證,她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這問題給難倒了。
「我才不要趕什麼流行!」她陡地氣惱起來,任性地,「你不怕我被別人追跑了?!」
「怕,怕得要命,可是我在那邊又沒做什麼壞事,又沒包二奶,如果你在這邊還被人追跑了,那我也……」他雖然語氣帶笑,但字句裡的含意卻是那麼的正經嚴肅,婕雍嚥了嚥口水,替他把話接下去:
「你也罷了,對不對?」
他微微笑著,沒否認。
對啊,何以見得只有她才會跑掉?他的條件又不差,大陸美女何其多,他的誘惑不會比她小。那麼,不是她會不會被別人追走的問題了,而等於是對他倆愛情的一項考驗,嚴厲的考驗,是否不朝夕相守,還能天長地久?
「好恐怖。」婕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從沒遇過這麼麻煩的愛情。跟以徇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是第三者,但婕雍總把他家人當成不存在的空氣;再說那時一開始就抱定了一個心態:如果遇到更好的男人,她就離開以徇,心境上更是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