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嘗不得的鳳梨酥

第23頁 文 / 關關

    「這是兩碼子事。」聞的聲音僵硬鏗鏘如冰。

    「為什麼是兩碼子事?」頤頤覺得自己的心空空的,她整個人像個空殼,她的聲音不像是她自己的,而是由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只知道我不不至於笨到拿自己的未來下賭注,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一定會離開莎?但是啟文一直對我很好,他甚至還說過要娶我……」

    聞死瞪著頤頤,深邃的星眸失溫地冷絕,蒼白的臉色凝著寒冰,他不知道頤頤什麼時候變得跟莎一樣,這麼不專情?!他真想一巴掌甩醒她!

    啟文整個人都糊塗了,他沒說過要娶頤頤啊!但至少眼前他是贏了聞,這讓他陡地得意起來,沒有去思考太多,一副贏家的姿態拉起頤頤的手。「走吧,頤頤,我送你回去。」

    頤頤怔怔點了頭。她到底點頭沒有?她自己也不確定,她只覺得自己像個空空的殼,沒有魂,沒有心,就這麼飄著飄著,被啟文帶上他的車。

    聞臉色一懍,眼看著頤頤從他面前跟啟文一起離去,一股強烈的男性自尊打從他心底浮上來,一時之間什麼情意、誤會解釋他統統都不想顧了,他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回急診室去。

    剩下從頭到尾都是個大配角的曇霓。左看看頤頤和啟文,右看看聞,就這樣了?結束了?

    唔,人都走了,沒人理她。她沒人理沒關係,至少她還有車可以開回家;聞大約也不寂寞吧!經過今天胡鬧的這一場,他大可理直氣壯地回過頭去找莎,可是頤頤呢?

    坐在啟文的車上,頤頤的心竟像被人剜走似的如刀割疼,尖銳而撕裂的痛楚,折磨著她的每根神經,不放過她。車才剛開離醫院幾條街,頤頤就低沉開了口:「對不起,請你停車。」

    啟文不懂為何,但仍是靠邊把車停了。

    「抱歉,」這不是臨時起意,不是突如其來,而是她剛才在電話中要啟文過來的時候,頤頤就已經盤算好了的。她的聲音裡有著異常的平穩和透徹。「對不起,剛才我所說的話,請你一句都不要記住,那都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我是為了聞才那麼說的。」

    啟文疑惑地看著頤頤,她一雙明淨如水的眼眸,啟文看著看著,慢慢就明白了。

    他歎了口氣。「我被利用了,對不對?」

    「抱歉,」頤頤認真賠罪。「我不是故意的。」

    啟文想了想,忽然爽朗地笑了。「哎,其實不用大腦也想得到,一定是這樣的嘛,你都已經跟我分手了,怎麼會突然又回頭找我?」他自言自語地又說:「想也知道,你當然是在演一場戲。」

    「你很聰明,事先沒有套招劇本,你演得也很好。」頤頤唇角微動,居然還笑了,只是笑得冷清,看上去比不笑更加淒涼。

    「我嗎?」他調侃著自己。「不是聰明,而是可以整整那小子,總覺得像報了仇,滿爽的。只不過!」他看住頤頤。「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想跟他分手分得徹底一點。」頤頤默默說。

    「頤頤,」啟文望著她,一語道破:「我不是沒見過你跟別人分手的樣子,你拒絕我的時候,既不會這麼傷心,也不會這麼無助,我相信你是很愛他的,所以你確定,真的要跟他分手?」

    頤頤微訝地看著啟文,不知道他竟也能說出這麼透徹與洞悉的話。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了?剛才自己還覺得演得好呢。也許,外人都一看就透,只有她跟聞兩個當事人,才會當局者迷,為這些煩惱不停。

    頤頤甩甩頭,只說了句:「謝謝你。」然後就下了車,關上車門,自顧自往前走去。

    「真的不要我送你?」啟文追上來喊。

    頤頤微笑搖頭,她只想走段路,自己跟自己的心,不想人陪。

    走向熟悉的堤防,頤頤看見遠方一片星稀燈火如鑲釘珠串,如夢境般美,有時明月映溪十幾輪月亮,流水匆匆而逝又衝散月影,每一個新的時間帶走一個舊的過去,像洗刷過記憶,白了、干了,記憶就淡了。

    冬夜寒涼,頤頤呼出的氣不知是霧還是自己的呼吸,奇怪淚水流到現在反而像是停止了,絲毫沒有淚的感覺,像是心也空了。

    夜走了,愛隨黎明化作輕煙,真心慢慢沉澱,頤頤仰頭看遠天,天亮了。

    尾聲

    莎安眠藥過量引發她胃的宿疾,本來急診室幾個小時就出院的情形轉變成住院一個禮拜,醫院單調乏味的生活,對習於多彩多姿的莎來說,簡直就像坐牢那般痛苦,好不容易熬到第七天,才終於出院。

    「東西都整理好了?」聞來接莎出院。這些日子聞一直照顧著她,他只覺得以他跟莎的情誼,無論如何照顧她都是應該的。

    「嗯,都弄好了。」莎臉上展現了幾日以來難得一見的陽光,步出醫院大門,冬陽暖暖,她整個人都像是飛揚起來了。

    聞這幾日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直覺聞已經回到她身邊,風波平靜。於是愛情得意,大病初癒,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開心的?

    坐上聞的車,莎出奇地多話,嘀咕著什麼時候要回美國去看家人,他的車又該怎麼重新烤漆之類的……講到口渴翻出車上的一罐礦泉水,扭開蓋子就往嘴裡灌,聞從鏡裡看見她這麼喝水,忽然有個衝動,很想叫她拿個杯子喝……

    怪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更何況車上也沒杯子。他是什麼時候改了習慣?他陡地想起,不,這是頤頤的習慣,但無形之中,好像變成他的了。

    這想法讓他的心驟然漫上一種酸澀的情緒,他想念頤頤。

    莎喝完水繼續剛才話題,說:「我跟你說過沒有?我之前在美國工作的那家公司請我回去上班耶。」

    聞從頤頤的思念中被引走了一些注意力,美國?

    莎撥弄著擋風玻璃上垂掛的小貓吊飾,逕自盤算:「那家公司薪水一向給得很大方,未來前景也好,不去實在可惜,只是這樣就又要離開你了……」莎故意停了下來,斜斜眼梢狹狹一瞟聞,頓一頓才又嬌笑:「唉,別緊張,嚇你的啦,我才不去呢,免得我一走,你又怪起我來,然後又搞個什麼女朋友的給我看。這回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說好了。」

    「下次?什麼時候?」聞問得隨意,話一出口自己都嚇著,心一顫有了更深一層的感觸。

    是的,這一回算了,下次又是什麼時候?

    他們的過去、現在、未來,總是這般,來來去去,串聯著永無止境的傷心與失而復得的驚喜,循環不止,永遠出不了這個圈子。

    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愛,禁得起多久這樣的折磨?就算再愛,是否有一天這一切都會變成恨?他並不想恨莎,也不想莎恨他,從來不想。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認真好好解決這個狀況,作個了斷?

    「你該去的。」他正色說。

    莎真的愣住了。「你說什麼?」

    聞的口氣再清晰不過。「你應該去美國的,這麼好的工作機會,不見得下次還有。」

    莎咬咬唇,猶自揣測聞心意:「我以為你希望我留在你身邊。」

    聞眼光直視前方,淡淡一笑。「當你是情人,免不了會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邊,但如果當你是朋友,當然會考慮到你的前途,希望你有更好的人生。莎,」他轉頭看她一眼,十分平淡地說:「我們把離婚協議書籤了吧。」

    莎的臉色全變了,聞的話打破了她這幾日來的美夢,不是已經一切雨過天晴了?「是因為她?鍾頤頤?」

    聞點頭,並不諱言。「如果不是她,我大概還看不透這些。」

    「你愛她?甚過愛我?」莎已經是咄咄逼人的口氣。

    「某方面來說,可能是吧!」聞仍然一徑平和。「我不會拿你們兩個作比較,你們差別太大了。」「如果我沒記錯,你們不是吵翻了?」莎的聲音夾雜著尖銳的醋意和怒氣,她完全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你對她念念不忘有什麼用。」

    聞發出一聲輕歎。「只要一有了愛的感覺,就無法不在意了吧?不管我跟她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總得對這段感情做個交代,她並不是你的替代品。」

    所有莎在這段時間架構好的夢,幻化成一片空白。莎的手仍放在那只可愛的貓玩偶上,卻下意識使勁緊扭著那貓尾巴,像是要把那尾巴攢下來,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那身上。

    聞不忍莎大病初癒又白如紙的臉色,歎了一聲勸道:「莎,我們的關係似乎一直沒有圓滿過,如果能狠下心來放棄,也許對我們兩個來說都好。」

    這樣的念頭,莎又何嘗沒有過?她閉了閉眼睛。「說比做容易吧。你試試?」

    聞苦笑:「我正準備試。」

    莎陡地轉過頭去看聞,聞的臉色比她開心不到哪裡去,但他眼神中清如明鏡的坦然與透晰,卻是她這輩子從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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