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嘗不得的鳳梨酥

第9頁 文 / 關關

    「我是很想睡啊。」頤頤聲音小得像蛟子叫,有氣無力的樣子,抓住一隻枕頭靠上去,眼睛又閉起來了。

    聞歎了口氣,替她蓋好了被子,想她應該就這樣一覺睡到天亮,不會有事了吧?這可真是他伺候人的極限了,在他沒真的開口罵人以前,他還是走吧。

    拿定了主意,聞留了盞小燈,就走到門口去穿鞋。哪知頤頤忽然又坐了起來,喉嚨哽出一聲模模糊糊的聲響。

    聞回頭一看,頤頤手捂在胸口上,表情十分難過,他神思一轉,穿了一半的鞋子都沒想得及脫,立刻衝過去抓起垃圾筒放在頤頤面前,就那麼準,垃圾桶才湊過去,頤頤就哇啦一聲吐了出來。咳咳地吐了幾遍,每一聲嘔吐都像掏心一樣,教人看了心疼,聞輕拍她的背,就著床頭櫃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柔聲問:「舒服一點沒有?」

    頤頤點點頭,吐完了似乎也清醒多了,帶點歉意地看著他。他走去倒了杯溫水給頤頤,頤頤終於知道要說:「謝謝。」

    聞搖頭笑了笑。替她把枕頭拍拍,讓她睡下,哄她似的說:「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嗯?」

    頤頤異常地順從,聽話地躺下了。她喝醉酒的時候是有點無厘頭,但現在醒了些,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反而不吵不鬧,然聞卻又因此打消了原來的念頭,不準備走了。

    她這樣子,教他怎麼放心得下?萬一她半夜又爬起來吐怎麼辦?

    頤頤乖乖躺著,很快又進入了夢鄉。聞走出客廳,無奈地看了地上那堆抱枕靠墊一眼——

    好吧,這些抱枕今天就是他的床了。

    大概是睡太多了,隔天頤頤醒得很早。一醒,腦子還渾渾沌沌,但那乾澀得快枯掉的喉嚨,加上絲絲細細的頭疼,讓她慢慢憶起了昨天晚上的一些事。

    那一幕幕像跑馬燈似的斷斷續續閃過她面前,她記得啟文,記得聞,最重要的是,她想起她喝下了那杯別人說是果汁的東西。

    完了!她昨晚必定是醉了。

    她抖開被毯下床,身上還是昨天那套洋裝,都皺得不像話了,她走向衣櫃想換件衣服,卻看見客廳地板上……

    她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聞為什麼睡在她家地上?!

    她皺眉尋思著,緩慢地,她的記憶又多回來了一些,她記得聞似乎在這裡照顧她……但可能嗎?她發了個大問號,這麼高高在上的男人,總經理耶,照顧她?!

    可如果不是這樣,又怎解釋他現在睡在地上?

    頤頤不由得蹲在他身邊,研究似的看著他。看來,他不僅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個好人,他沒有趁人之危把她給作了,還居然留下來照顧她。

    他那張英俊的臉龐,不管睡著醒著都好看,這麼一個外表與內心都完美的男人,還真的少有。

    聞睡夢中彷彿察覺身旁有人,他翻了個身,也醒了。頤頤一驚,正想逃開別讓他發現,卻來不及,他已經看見她了。

    頤頤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早……安。」

    聞眨了眨眼適應日光,支撐著坐了起來,硬邦邦的地板,睡得他一夜腰酸背痛。「你醒了?」

    「當然醒了,」她露齒一笑。「否則怎麼在這裡跟你說話。」

    聞別有寓意地看了她一眼,緩緩說:「我的意思是,你酒醒了?」

    「唔。」頤頤怯怯地回答,因為心虛,眼簾都垂下了。

    「不能喝酒就別喝,」他的口吻帶了點教訓的意味。「長這麼大還不會照顧自己?」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酒,」頤頤懊惱地辯。「他們騙我說那是果汁。」

    「果汁,」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所以你就一杯杯地灌?」

    「哪有,我才喝了兩杯。」頤頤滿臉無辜,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傷腦筋。「我這人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好像就是跟酒精犯沖,一點點酒都染不得,一喝就昏了。」

    「下次小心點吧,別再到處昏了。」他說,聲音比他預期的嚴厲且關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萬一碰到居心不良的人……」

    彷彿提醒了頤頤,她臉色緋紅地低聲問:「我昨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她還真得醉到人事不知?他半假半真地唬她:「你在party上大跳脫衣舞。」

    「不會吧?!」頤頤驚惶地張大了嘴,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緊張地站起來東走西走,又愧又氣又急,怎麼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

    惶惶然中,卻看見聞一點也沒有同情之色,反而還詭詭地要笑不笑,頤頤不笨,立刻猜到是他在搞鬼,氣得她咬牙切齒:「你騙我!」

    「沒騙你,只是講得誇張了點。」聞一本正經地說。「你沒脫衣服,但跳得快感冶艷。說真的,你不是失業了嗎?可以考慮去表演。」

    「你……」

    頤頤又羞又惱,隨手抓起地上的抱枕就往聞身上並命地砸,他笑著抓住抱枕:「喂,你是這樣報答照顧了你一晚上的人?」

    「我又沒要你留下來,」頤頤大嚷。「是你自願的。」

    「好,算我雞婆。」聞微微一笑,躲開她的攻勢站了起來。頤頤正想追殺上去,聞卻看了眼時鐘。「好了,我該走了,回家換件衣服趕去上班。」

    頤頤手中的抱枕,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不鬧了。人家今天還得上班有正經事要做,卻犧牲了一晚的睡眠照顧她,頤頤本來就心思細密而體貼,就算聞還有什麼大錯可惡的地方,看在這點分上她也得原諒他。

    她輕聲哼:「說真的……」

    「什麼?」聞正走到門邊,抓起一隻鞋子穿上。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他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不介意地說:「你以後別老擺臉色給我看就行了。」

    頤頤也笑了。她忽然拉整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拿起櫃上的鑰匙說:「等等,我送你下去。」

    聞有些受寵若驚。「怎麼忽然對我那麼好?」

    頤頤瞟他一眼。「我順便去買早餐啦。」

    想也是。聞自顧自笑,他怎能期望頤頤只經過一晚便愛上他?

    他穿好鞋子,領頭走下樓。昨天送頤頤回家時是晚上,他並未看清這裡的居家環境,現在左右瞧瞧,他不免問:「這附近這麼荒涼,哪有地方賣早餐?」

    「荒涼你個頭。後面那條街就是市場,才熱鬧咧!」頤頤識途老馬地拉著他往前走了兩步。「我指給你看,就是那……唉唷!」

    紅磚道上有塊突起的半碎磚,頤順不小心踢到,一下子重心不穩,往前踉蹌了一下。

    「你沒事吧?」聞急忙扶住她,頤頤就這麼半栽進了他懷裡。

    「沒事。」頤頤本能說。靠著他的力量想掙扎著站起來,然而腳一拐,她又往前一撲——這會可是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了。

    頤頤一驚,抬起頭來,頓時兩人四目相接。這當然不是什麼深情綢繆的男女,只不過是場意外,但在不明事理的旁人看來,女的半靠在男的懷裡,男的握住了女的臂膀,相互凝視的眼神,也看不清楚是不是款款柔情……

    兩人的身邊傳來一聲驚呼:「頤頤?」

    她猛然回頭,也詫喊:「三姑媽?」

    「啊,呵呵……」四十來歲一雙小眼睛的的三姑媽瞇著眼笑,眼神更是機靈地上飄下飄……

    頤頤這才發現自己跟聞之間的姿勢不太對……何止不對,簡直不對極了!

    按下開關似的,聞和頤頤立刻互往後跳,隔出距離來,可是太遲了,反而有愈描愈黑的反效果,果然三姑媽笑得更曖昧了。

    慘,此時頤頤的腦子什麼也裝不下,只剩下這個慘字。她家是那種親戚都住在附近的家族,一個人得知的消息,馬上就會是全家族都知道的新聞;一個人的誤會八卦,當然也會迅速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那八卦主角就算跳進河也洗不清——

    果然三姑媽眉眼含笑,滴溜地瞅著聞:「這位是……」

    面對長輩,聞當然嚴肅而禮貌些,他微笑道:「您好,我是瞿聞,是頤頤的朋友。」

    「哦?朋友。」三姑媽呵呵笑,笑得十分開心,並非三姑媽自作聰明,而是這兩人太讓人懷疑了。一大早,這男人就出現在頤頤家門口?而且兩人身上的衣服又皺又亂,看起來就頗具嫌疑,更別提兩人剛才還摟抱在一起了。

    頤頤窘著,只想錯開話題:「姑媽來找我?」

    「我上台北來辦事,你媽就托我帶盒鳳梨酥來給你。」三姑媽手中的塑膠袋順手過到了頤頤手上,還笑咪咪地看了聞一眼。「也可以給這位瞿先生吃啊。」

    頤頤對聞訕訕地一笑,把注意力又放回姑媽身上。「姑媽,上我家去坐,別站在路邊吧。」

    「喔,不坐啦,不打擾你們,」三姑媽曖昧地看看頤頤,再瞥瞥聞。「你們忙你們的,我還有事呢。只是這位瞿先生,」三姑媽責備似的對頤頤說:「你也帶他到家裡作客嘛,一點規矩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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