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谷淑絹
「徘徊在妳家門口的記者們等得不耐煩,都已經散了。斐麗要我告訴妳,關於形象約的事,一切有她在,只要妳活得開心,即使要賠毀約金,她也在所不惜。」
尚恩的話像當頭捧喝提醒了費琦,她所傷害的人,除了她的情人還有她的朋友。
費琦搖搖晃晃地從床上下來:「為什麼我的愛,總是會變成別人的負累和傷害?」
尚恩心疼地將站不穩的費琦摟進懷中。
費琦從尚恩的懷中掙扎出來,她的眼裡彷彿燃燒著一把清冷的鬼火。「我是不是一個可怕的女人﹖一旦被我愛上或是愛上我的人,都會被某種詛咒纏身。先是我的母親、我的姊姊、然後是Paul現在是巖也和斐麗……再來還會是誰、還會是誰?」費琦抓亂自己的頭髮,整個人歇斯底里地吼叫和旋轉。
「費琦﹗」尚恩抓住差一點就要撞到桌腳的費琦。
「尚恩,怎麼辦﹖我好怕,我好害怕。」費琦在尚恩的懷中劇烈地顫抖。
「噓,別怕,無論妳遇到了什麼,我會一直守在妳的身邊,我會一直在的。」尚恩親吻著費琦埋在他懷中的發。
——我的一輩子也驅不走——因為最可怕的就是我自己。
費琦在心中喃喃自語。
她突然仰起頭﹕「尚恩,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費琦的唇泛著紫,她的眼神飄離而閃爍,她的表情不安而晃動。
尚恩發現費琦的狀況很不穩定,她的情緒,隨時都會爆發開來。為了安撫她的不安,他撫著她的臉,點著頭,
「我是一個受了詛咒的女人永遠也不要愛上我,永遠也不要像其它的傻瓜一樣愛上我。」
尚恩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費琦從他的懷中掙脫,拿起尚恩剛剛削蘋果的水果刀、就要往自己手腕劃下。
尚恩快速地橫阻在她與利刃之間,刀在尚息的手臂上劃下了一道新鮮的傷口。
「尚恩﹗」恍惚的費琦在那一瞬間,被刺眼的鮮血驚醒。刀子還握在她的手中,尚恩的血,從刀上滑落,倘上費琦的手,掩蓋過那一隻紋身的手環——
尚恩撫著傷,笑著抬起頭對費琦說。「叫妳現在才要我答應妳、已經太遲了。」
費琦手上的刀,此時才顫抖地跌落。
「愛上我的人,都會受傷,都會受詛咒。」費琦將尚恩滴血的手抱進懷中。
「就算愛妳是傷害,也是一種令人甘之如飴的疼痛。」看著泣不成聲,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的費琦,尚恩深情地說。
在只點亮幾盞嵌燈的診所大廳、費琦低著頭,生澀地,為尚恩纏裡紗布。
她看著他為她負傷的手,心情像層層迭迭的白紗,充滿了悲哀的顏色和姿態。
為了費琦,尚恩一早便將診所的門鎖上,打算休診一天,結果,醫生成為診所今天唯一需要療傷的患者,然而。為別人包裡傷口的人。竟然比被療傷的人感覺還疼痛。
「這是第一次,妳為我包紮傷口。」看著小心翼翼為他裡傷的費琦,尚恩露出幸福的。
「遠離我,這就是你最後一次受傷。」紗布到了盡頭,費琦站了起來,靠在離尚恩遠遠的窗口。
「如果愛上妳,注定會受傷的話,早在十一年前,我就已經傷痕纍纍,體無完膚了。」尚恩走到她的身後,輕輕擁著她的肩。
「尚恩,你不可以愛我。」費琦回過頭來,用懇求的眼光看著尚恩。此時她承受不了任何被愛所帶來的罪惡感。
「妳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開診所?」
「求你不要說?」費琦噙著淚—別開了頭。
「這是一座我為妳打進的城堡,我想讓妳在城堡裡過單純而幸福的生活。」
「沒有城堡,沒有幸福,我什麼都不會得到,我什麼都不配擁有。」費琦掩著面,搖著頭!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尚恩用負傷的手?將她掩著面的手輕輕地拉了下來:「妳有,我什麼都會給妳,我什麼都會讓妳擁有。」尚恩牽著費琦的手,走到雲朵般的櫃子旁。
「還記得,妳第一次看到這個櫃子的時候,妳問我,為什麼我是月亮,而妳是地球。」
費琦只記得,那一天尚恩在診所的階梯上等著她,要她分享他的苦心和喜悅;然而,當時讓他等到的,卻是那樣的場面。費琦沒想到,自己一直叫一個人傷心了那麼久。
「因為月亮是地球的衛星,他終其一生的命運!就是覆年、覆月、覆日……追隨著地球的腳步打轉。」尚恩說。
「我不是你的地球。}曹琦無助地說。
尚恩打開黃色月亮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紅絲絨的小盒子來。他深情款款地看著費琦,將盒子喲唯一聲響亮地打開。
埋在紅絲絨裡的,是一隻淚滴型的鑽戒———
「費琦,妳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和未來。」
尚恩牽起費琦的手,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將婚戒套進了她的指頭。
同樣的地方,前幾天才套進巖也的戒指,雖然那枚戒指是即化的奶油,然而,那道戒痕,還感覺如此清晰地烙在費琦的手上和心中。
「不要這樣。」費琦抽回手,瞬間視線穿過尚恩的肩頭,落在牆上那一幀她和Paul訂婚時,一大夥朋友的合照。她看見照片中Paul那種似有若無,帶著一股不羈和淡漠的笑容。
——為什麼要扔下我?如果你不曾離開,我就不用面對這些。
——費琦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恨過Paul;也已經許久不曾像現在這樣,渴望奇跡出現,能再見到Paul。
「嫁給我?」十一年了,尚恩終於說。
費琦的淚像手上晶瑩的婚戒,一滴一滴,雲涓涓不停地流。
尚恩以為那是感動,他將她激動地攬進懷中,給她不由分說的熱情和親吻。
「尚思、不要——不要這樣﹗」費琦慌亂地推開尚恩。
「對不起,我……」
突然,診所的門鈴劃破了空氣中的尷尬、響了起來。
「一定是斐麗來接我了。」費琦抹去臉上的狼狽和淚痕,慌張地打開門上的鎖。
她拉開診所的門,出現在門外的人,彷彿在她凝結成冰的情緒上,放了一把熊熊烈火。
微皺的白襯衫,蝕了皮的咖啡色背心,不羈的亂髮,一臉的滄桑與倦容。
奇跡真的出現了。站在門外的人,竟然是……
「Paul。」費琦向前顫抖地擁住他,緊抓住她復得的擁有。
然而,經歷了那麼多,彷彿Paul已經不再是從前的Paul了,他冷冷地,將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從他的懷中不留餘地地推走。
費琦驚愕地抬起頭,再觸及他的眼神時,她知道錯了,一切都錯了。
「我說服自己,要我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證明我不是一個贗品。」
「巖也—,我……」曹琦沒想到自己帶給巖也的傷害越來越多——
「結果,我原來真的不是我。哈﹗哈﹗哈﹗」巖也狂笑著,孤獨、受傷、遙遠而淡漠。
那一刻—在費琦的眼中,巖也真的已經不是原來的巖也了。
「對不起。」費琦要自己抬頭面對巖也眼神中的恨,這是她應得的。
「沒有一個替代品是快樂的。那麼,我相似請問使用偽造品的人,妳得到妳想要的快樂了嗎﹖」巖也抓住她的肩?
費琦讓巖也粗魯地搖撼著﹔就像她這一生,只能任憑命運擺佈一樣。
「回答我呀,我這個贗品和真貨比起來,可以得到幾分,妳回答我呀!」
她從來沒想率,一向好脾氣的巖也,會變成現在這樣,像一隻發狂的獸。
她竟然親手把她最愛的男人,活生生地扭曲成一隻獸。
尚恩撥開巖也抓住費琦的手:「不准你碰她。我剛剛向費琦求婚,她已經答應我了。」尚恩護著顫抖的費琦。
停止了顫抖,費琦像蒙上一層霜似的,凍結在原地。
「是真的?」巖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質詢費琦。
——「他本來是一個前程大好的造型師……如果妳真的愛他,就放地走吧。」
席妮的話,字字像針一樣,扎進費琦的心中。
——如果愛他!怎麼能不放他走﹖
依在尚恩的懷中,費琦堅定地緩緩點頭。她手上的婚戒在巖也的視線裡示威地閃閃爍爍:「是你告訴我,你現在什麼都不能給我?你還小,有夠多的青春蹉跎;而我,我已經不要再等了。尚恩他愛我,他現在什麼都可以給我。」
「那一夜對妳面言,到底算什麼?」巖也不可置信!鄙夷地看著費琦。
「那一夜,是我對你最深情的誓盟啊。」費琦想大聲地說,但是愛卻讓真話說不出口。
「我只是想在離開前,和Paul最後一次溫存,向他最後一次道別。」費琦說出口的話,連自己聽了都心痛。
沉默,像一道看得見對方,卻無法通向彼此的玻璃,阻隔在巖也與費琦之中。
巖也脫掉皮背心,掙脫掉穿在他身上屬於Paul的那一部分。將它憤恨地拋擲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