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古玥
這些日子以來的變故,使得她變成懷疑論者,對很多事都不敢抱著太大的信心,因為過分的自信容易使人盲目,便忽略了危機的存在。
所以當她邁開步伐,走向那條通往不知名未來的道路時,她便一再的提醒自己,一切小心。
第三章
幾乎每個大城小鎮都有客棧名悅來,京城也不例外。
趙瑟初女扮男裝,就落榻在外城東大街的悅來客棧,遠遠望去,祈年殿約三層簷攢尖式鑾金琉璃瓦寶頂,在陽光下閃爍生輝。
她走進大街,人潮洶湧,才發現來到京城還算容易,但要在偌大的京城裡找人,就好像大海撈針,偏偏成謹從沒說過詳細地址,總不能查戶口般地逐門逐戶去問。
她不免有些頹喪的回到客棧。
這是她來到京城的第十天,懷中的盤纏愈來愈少,讓人擔憂得心驚肉跳。
「哎,趙公子,你回來啦,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門口的小二基於職業性禮貌的問候著。
趙瑟初勉強一笑,搖搖頭。
「別擔心,只要人在城裡,總會找到的,說不定哪天就在街上碰著了。」小二奉上一壺熱茶,並安慰的說。
「謝謝。」趙瑟初雖然很感激小二的鼓勵,但卻沒辦法因此更加有信心。「這位公子找人?」
臨桌坐了三個年輕人,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但是眼神都很老謀深算,笑容又過分燦爛,感覺很世故,他們都用有趣的眼神看她,讓她覺得坐立不安,幾乎想要躲回自己的房間。「別怕。」其中一位盡量用親切的口吻說:「我們只是看你好像很無助的樣子,誠心誠意的希望或許能幫點忙。」
「謝謝你們的心意,在下心領了。」趙瑟初戒慎恐懼的婉拒。
「哈!我就說了,她不會領你的情的。」另一位有著濃眉大眼,寬厚肩膀的年輕公子大笑著奚落同伴。
他那洪量的笑聲,更把趙瑟初嚇得如坐針氈。
「你實在很沒同情心,看你把人家姑……公子嚇的。」三個人中最具書卷氣的瞥了眼同伴,接著又轉向趙瑟初說:「敝姓苟……」
「苟延殘喘的苟。」體格很好的公子說,苟非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於是他嘻皮笑臉的又說:「我說錯了嗎?」
苟非吾有點無可奈何,但隨即馬上報復性的笑笑,並介紹那個吐他槽的朋友說:
「這位呢姓長,三長兩短的長。」
長春立即瞪起他的虎眼,惹得最早跟趙瑟初說話的公子捧腹大笑,對她說:「他們一個是苟延殘喘,一個是三長兩短,我的命就比較好了,我姓朱,朱衣象笏的朱。」
長春忽然反怒為笑的說:「所以他們兩個,一個是我的豬朋,一個是我的狗友。」
這下子又惹得另兩個人氣得在言語上做人身攻擊。
趙瑟初本來很怕他們,但是見他們那樣互相取笑的插科打諢後,一時眼花繚亂的減去不少防備心。
這個時候,小二跑來跟她說:「趙公子,我看你不妨讓他們幫忙,他們雖然稱不上什麼大好人,但至少不是壞人。」
「你認識他們?」
「他們常來天橋這附近溜,看起來像是有錢人家的紈褲子弟,不過挺有正義感的,偶爾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下。至少他們跟官差好像有些交情,也許能幫你打聽點什麼。」
趙瑟初一聽,態度便開始轉變,一臉期待的等著三位年輕公子,結束彼此笑罵。
長春最先注意到她的神情,因而朝她桀驁的挑著濃眉,笑著對他的兩個好朋友說:
「喂!她現在對咱們有興趣了。」
朱、苟兩人同時轉頭去看她,苟非吾說:「對不起,讓你見笑了,不過我們一向如此。」
「這叫做有批評才有進步。」朱逢說:「說吧,你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多大年紀?大概長什麼樣子?「
趙瑟初回答,「他姓羅,名成謹,二十五歲,七尺昂藏,劍眉星目。」
長春吹了聲口哨,「唷,是個大帥哥哩,你們是什麼關係?」
趙瑟初因害羞而語塞。
苟非吾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那是人家的私事,你問那個幹什麼?趙公子別理他,先說說其它數據,或是他臉上有什麼特徵。」
趙瑟初想了又想,才發現自己對成謹的瞭解是那麼的少,連他家還有哪些成員都不清楚。
長春看她那副茫然的模樣,忍不住嘲笑的說:「我看你還不如去天橋找個算命的,說不定他能給你一些指點。」
苟非吾又踢他一腳,「你非得這麼刻薄嗎?」
「我這樣說又有什麼不對,你自己不也常常去卜卦問命。」
「當初就是誤信了算命的話,才把你當貴人,害得我現在這麼落魄。」
「我才是倒了八輩子霉,認識你這個酒肉朋友。」
朱逢掩起耳朵,避難似的坐到她這桌,順手拿了自己的杯子過來,一副不與之沆瀣一氣的可恥模樣。
「趙公子,你就把他們當成是兩隻瘋狗,別放在心上。」
趙瑟初從沒見過如此惡言相向,但卻讓對方感覺不到真正惡意的朋友。
「趙公子,你再仔細想想,你這個朋友有沒有說過他家是幹什麼的,士農工商,總得做點什麼營生吧。」
趙瑟初歎了口氣說:「他只說過他屢試不第,於是他父親讓他出外遊學。」
「會不會是官宦人家?」
趙瑟初總是拒絕相信,但現在不由得不朝這方面想。
「也許吧。」
「可是我一時想不起來,有哪個京官姓羅的。喂!兩位老弟,你們知道京官中,有誰姓羅嗎?」
「你才是小老弟!沒有!」長、苟兩人異口同聲答完後,又回頭對罵,默契絕佳。
「這就有點麻煩了。」
朱逢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則在桌面上亂彈,一副很認真的模樣,讓趙瑟初不禁為了自已居然提供不了更明確的線索,而覺得慚愧。
「再不然就只好去國子監查閱名錄了。」
朱逢尋思的表情忽然一變,有些頭緒的問:「你說這個羅公子名字叫成謹,言字旁的謹?」
趙瑟初點點頭,張大眼睛期盼的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朱逢並未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揚聲問他的朋友,「喂!三長兩短的,你不是有個親戚名叫成謹?」
「不認識。」
長春立即否認,但是他那有些反應過度的表情,倒是讓苟非吾想起了什麼。
「噯,你那個叫成謹的親戚,半年前確實從江南被人扛回來,不是嗎?」
「干我屁事!」
趙瑟初一聽,彷彿曙光乍現似的,全身血液沸騰。「他確實是在半年前離開紹興返北,你們真的認識他?」
三雙眼睛同時望向她因驚喜而泛紅的雙頰,嬌美的一點也不像男子,她卻一點也不自知。不過他們也只是愣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他們早就看出來她是個女的,否則也不會這麼熱心幫忙。
「唉!」朱逢歎了口氣,然後語重心長的對其友人說:「不管你跟他之間有什恩怨,人家趙……公子千里迢迢尋……人,好歹就幫她一下嘛。」
「憑什麼要我幫她!」長春瞇起眼睛,態度強硬的說:「我發過誓,跟那一家子老死不相往來。」
趙瑟初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愈聽愈好奇,也愈聽愈不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長春指著她又說:「再說,就算我帶她過去,憑什麼證明這個成謹就是那個成謹?」
趙瑟初馬上想起掛在衣襟裡的碧綠玉石,想也沒想就解下來,「這是成謹給我的。」
「這是……」朱、苟兩位研究了一會兒,露出驚為天人的表情說:「這可是個價值連城的寶物耶。」
他們讚歎的把玉石拿高,對著光線研究成色,「晶瑩剔透,毫無瑕疵。」
「我看一下。」
長春一把搶了下來,讓趙瑟初嚇得開始後悔自己怎麼如此魯莽,根本與他們不熟,就把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出來。
長春仔細看了碧綠玉石後,抬眸瞅她,似笑非笑的說:「有這種好東西,早該拿出來了。」
「喂!你這是幹麼?財迷心竅啦。」苟非吾喊。
長春壞壞的笑了笑,等他覺得嚇夠了她後,才一副很不屑的丟還給她,「這是成謹給你的訂情物。」
趙瑟初愣住了,長公子的話中顯示他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
「你認得這個東西!」朱逢問。
長春冷笑說:「這可算得上是傳家寶,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們真的是親戚?」
趙瑟初真沒想到有這麼巧合的事。長春撇嘴笑說:「看來,成謹什麼都沒告訴你是吧,包括他的身份。像這樣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不肯老實說的男人,你也愛上他,真讓我不得不佩服你勇於冒險患難的精神。」
「喂!長春,你有必要對她這麼冷嘲熱諷嗎?」朱逢嚴肅的說。
「就是嘛,她又沒有得罪你。」苟非吾也為她抱不平。
「你千萬別讓他影響了。」朱逢好心的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