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折花

第12頁 文 / 古明希

    還有,什麼叫作他想要的東西便會不擇手段得到?他何必故意對著她說這句話?又想招惹得她心慌失措嗎?

    「先皇已逝世多年,我更不可能去問皇上過去的事,你當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她潑了他一盆冷水,語氣裡有說不出的賭氣,更惱火的偏過頭。

    在屋頂上她拿他沒辦法,不看他總行了吧?

    這種孩子氣的模樣落在他眼裡,卻是可愛得很,就當她在撒嬌吧!朱翊笑著扳過她的臉,「難道你相信趙元任的話?相信王公公的話?真的認為我待在王府裡,成天意圖不軌?」

    如此挑逗的動作令容華不由自主和他四目相交,感覺他的手指在她細膩的臉頰上滑動,還有他溫熱的襟懷,她不禁輕輕地顫抖……好吧!他成功了,她又開始心跳加速、呼吸紛雜了。她真的不懂,這樣欺負她,他到底可以得到什麼樂趣?他那期望的眼神又是在勾引什麼?

    容華用力扭頭掙開他的手,雖然還是被他摟著,不過至少能喘得過氣了。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理智,「誰……誰管你待在王府裡做什麼?你要真有空去謀劃造反,何必和我在這裡瞎攪和——」忽然間聲音打住,才說完她就後悔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番話沒經過大腦便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覺得無比暖昧。

    或許……或許是怕他拂袖而去,把她丟在這屋頂上?

    她沒有明說,但心裡是信他的,為此,朱翊又笑了。

    「華兒,我會記得你的話。現在,讓我送你回去。」

    壓低的沙啞嗓音猶在耳邊,他的笑容竟沒了以往的和氣,看起來很魅惑人。

    第五章

    「林愷晉陞為將,改守永定門?這倒有趣了。」朱翊站在書案前,臨著畫紙,手提毛筆,嘴裡語氣玩笑十足,下筆卻毫不疏忽,眨眼便勾出了樹幹及基座山石的形貌。永定門是北京城南面第一道門戶,城樓為重簷閣樓,高深開闊,負有防衛北京城的重任。

    書房裡尚有另一個人,身材矮小,立在窗邊陰影下,相貌看不真切,無從判斷是男是女。此人故意壓低了嗓音,冷嘲熱諷地說道:「林愷調到北京城的最前線,代表城內的防禦已加強得差不多了。趙元任這廝心機不淺,內外城全換上自己人,不是心腹的全趕到景山後吃閒糧。可見這次他要硬幹了。」

    「北京城他部署好了,那我們的人他又要怎麼擺弄?」朱翊冷笑,抬手間畫紙上的主幹已有粗細曲直不等的分枝,意態優閒。但若有曾覺得他善良近人的人見到他現在的表情,必定會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和藹的七王爺。

    「太原來的消息,趙元任滲入我們軍隊的人大概都已知道是誰。副將們都按照你的話沒輕舉妄動,讓那些人自由發揮……三軍及四軍已有些人被他們拉攏了,我們派在趙元任那兒的探子亦回報,有軍中參議已和趙元任親自接過頭。」愈說愈感到不滿,壓低的聲音稍稍走了音。

    沉默了一會兒,疏密深淺的葉片點點躍然紙上,朱翊才緩慢說道:「任他們去見面吧!傳令下去,隨便他怎麼做。太過招搖,趙元任最後終會自食其果。」

    「你還真有自信。」都人沙啞地冷哼,「現在該說說我自己的事了。你把我安插在宮中,最重要是想探容華是不是指使那些刺客的主謀——也就是刻意陷害你的主謀。根據這些日子的觀察,你我都很清楚她不是,那麼我可以換個職務了嗎?」

    「不可以。」朱翊毫不猶豫地拒絕,在山石及樹皮上加上皴節,「你現在的工作已不是查探她,而是……保護她。」

    那人聽出了些趣味,往前一步踏出陰影,原以為可以看情面容了,想不到竟蒙著臉。

    「我還需要留著?別苑刺客那件事,明明你很快就可以解決了,我不明白你在拖延什麼?」

    「時機未到。」

    爛借口!面罩外的雙眼瞇起,看起來有些陰柔,「和容華有關?你成天愛逗她,逗出火花了?你不像那麼容易動心的人?」

    朱翊但笑不語,在山石上畫了叢叢雜草。

    「你是懶得否認,還是不想否認?」那人眼中沒有熱度,低啞的聲音和清亮的眼神完全不搭,「你別忘了容華也是趙元任攏絡的對象之一,你不怕她反過來捅你一刀?」

    「我等著。」朱翊氣定神閒,精準地壓出了墨的濃淡,對方的話完全影響不了他。

    「她有她的利用價值,你也等著看她怎麼做吧!其實我也很好奇。」

    「容華是一個壓抑的人,且防禦心重,你既選擇用特別的方式突破她的心防,她若知道你接近她的原因,恐怕這一刀你是被捅定了。」像是挺瞭解她的下了斷言。

    「是嗎?別忘了我說過的話,趙元任終會自食其果。」真不曉得朱翊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頭連抬也不抬。一時興起,又在臨崖的樹幹旁畫了支斜插的斧頭。

    「有時候你的信心很令人討厭。我看你根本吃定了容華會偏向你,而你自己也很得意吧?還不承認你想搶皇上的女人了?」

    「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早。」放下畫筆,朱翊好整以暇地欣賞自己的畫作。

    「是啊,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早,所以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你的華兒。」那人也反諷回去,又退回黑暗中,靠在牆上,口氣譏誚,「看看你自己的畫吧!把自己的心事全畫出來了。這株立在崖邊的樹,就像孤立無援的七王爺你,樹下的山石和雜草,不就如同趙元任和林愷這類人物,將你這棵樹掌握在手裡?而那支斧頭嘛……自然是你的華兒囉,就是不知道砍的是樹還是雜草囉……」

    「你倒很會聯想。」朱翊失笑,他只是隨手畫畫也能品出一堆意境?「你固沒看仔細。樹縱然長在崖邊山石上,但它的根抓得牢牢的,時間久了可是有崩山碎石之能;至於那支斧頭……你沒瞧見早已砍在雜草堆裡了嗎?」

    完完全全被說倒,那人頓了下不知該如何回覆,最後只得冷冷一笑,「行,我說不過你!我既允言聽命於你,便會乖乖回宮。不過,現在我還真的希望容華能捅你一刀——

    「別忘了我的交代。」捺上印,打發時間信手拈來的畫,他忽然決定將它裱褙起來。

    「還有一件事,這陣子除了趙元任,也順便注意一下王公公。」

    他的臉上,儘是令人色變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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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育軒完完全全被監視著。

    趙元任已清楚表明,皇上出征這段期間容華最好什麼事也別管,因此她只能待在房內,偶爾開個窗讓外頭的侍衛知道她還待在軒裡,也讓趙元任能放心她。

    日過一日,皇宮內風平浪靜,但來來去去的侍衛隱隱增加了空氣裡凝滯的氣氛。隱藏在錚水下的波濤不知何時將滔天掀起?

    容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靜靜地等。她一向有耐心,關在房裡看書、撫琴一樣能打發時間。然而這一回,她的思緒紛亂,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每天翻書看的是同一頁,腦子裡卻飄過一幕一幕的畫面,有時是朱祈良,有時是趙元任,更多時侯……是惱人的朱翊。

    他那偽善的笑容深深烙印腦際,竄流在她每個思緒末端,愈想他便愈氣他,可是愈氣他卻又愈想他。她明白朱翊接近她一定有緣由,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語、每一個碰觸都別有深意,因為聰明如他不會浪費時間做無謂的事。

    但她百思不解,他不似趙元任求權,不似王公公求利,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他想要的只是……她?

    老天!她心驚於自己的揣測,這是多麼不該、多麼羞恥的想法!

    唉!不想了!她長歎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一個字也看不下去。煩悶地盯著絲質書背,又不信邪地拿起來,翻一翻又放下,再拿起、放下……

    她到底在幹什麼?

    「娘娘?娘娘?」小綠已在旁叫了好幾聲,聲音透出些許疑惑,他從沒見過容華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王公公求見。」

    「什麼?」容華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隨即皺起了眉。他來做什麼?

    等了一陣子沒有回應,小綠又遲疑地說:「娘娘,王公公在外頭等很久了。」

    想起了王公公在禮部的情況,她沉澱思緒後強打起笑容,「請他進來。」

    當開門的「咿呀」聲再次響起,她已完全地武裝好,而踏進門的王公公——垂首恭敬的模樣——相信他也武裝得很好。

    「皇上不在宮裡,王公公特地前來有什麼事?」端詳著王公公的神情,容華試圖瞭解他的來意。

    「娘娘,奴才有要緊事上報。」他一臉諂媚地笑,又介意地看了室內的小綠和小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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