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高瑜
戴溫哲緩步走到他面前,臉上的表情有著幾分苦澀,跟著語出驚人的開口,「我向秦甄求婚了,邵恩。」
「你說什麼?」他心中一震。
「我知道太快了,但我必須這麼做。」戴溫哲咬著牙,「我希望她變成我的。」
趙子透的腦子猛地一陣暈眩,連忙捉住身旁的欄杆。
「你怎麼了?邵恩?」戴溫哲看到他的臉色發青,這可不是他所預期的效果。
「沒什麼,只是有些頭暈。」他吃力的搖搖頭。
終於要來了嗎?昨天上網球課時,他就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是他快要離開這副軀殼的前兆嗎?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阻止戴溫哲,反而更應該促成這件事了,要不,他就真的要在人間蒸發。
「她……答應你了!」從不知道說話是一件這麼辛苦的事,然而此時此刻,趙子透發覺每一個字句的吐出都是艱難異常。
事實上,他更害怕的是聽到戴溫哲告訴他的答案,因為無論哪一樣,他都承受不起啊!
「不!」戴溫哲對他苦笑,「她拒絕我了。」
「拒絕……」他呆呆的重複,覺得心臟在瞬間緊縮又舒張開來,各種心情更是齊擁而上,複雜得叫他分析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是悲。
「她說她愛的不是我,是另一個人。」
這個答案讓趙子透的心中一窒,「死去的趙子透?」
「不!」戴溫哲的苦笑更加深刻,「是另一個人。」
☆☆☆
另一個人?!
趙子透握緊拳頭,想起西英昨天在餐廳所說的話。
老天!秦甄愛上的該不會是他扮演的戴邵恩吧?
「你上哪兒去?戴邵恩?」
見他步伐不停,西英濃眉一揚,快步追上,擋在他的面前,「你想去找她?我不准你去。」
方纔她躲在走廊的石柱後聽見了一切,更看見戴溫哲前腳一走,戴邵恩後腳就跟進的舉動,想當然是要去找秦甄了。
趙子透眼中儘是不耐,伸手推開她的攔阻。
「戴邵恩。」被推開的西英再次拉住他的手臂,也不管兩人是在操場上,大膽的吻住他的雙唇——
「走開!」這一回趙子透用上五成的力氣,把她推到一旁,讓她腳步不穩的摔跌在操場上。
操場上的小石礫磨破了西英的膝蓋,滲出了血跡,那雙大眼霎時透出忿恨的厲光,對著他的背影吼道:「戴邵恩,你要是敢走出校門一步,我就讓你後悔一輩子!」
他步伐不停,昂然的步出了校門。
一輩子?要是現在不搞定這件事,他哪還有一輩子可言啊?
身後西英的眼神即刻透出憤恙的冷厲,「我說過我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你會後悔的,戴邵恩。」
☆☆☆
如果秦甄愛上的是戴邵恩,那麼他可以確定此刻在他心中躍升的是勃然的怒火。
為什麼溫文儒雅的戴溫哲她看不上眼,卻獨獨對這個個性頑劣的小痞子動了情?
他努力計劃這麼久,好不容易才讓他們進展到好友的關係,卻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夭折?
這叫他的怒氣怎麼吞忍得下?而且只要一思及所剩的日子無多了,他暴躁的脾氣不禁更加狂肆。
說到底,要是他真的在人間蒸發也就算了,可是他的努力和犧牲要有所結果才行,說什麼也要讓秦甄有一個好男人照顧她,他才可以安安心心的走。
但秦甄愛上的卻偏偏是他附身的戴邵恩,那豈不表示她又要再嘗一次死別的痛苦?
不!不可以,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幸福再一次從她手中溜走。
「秦甄!」趙子透氣沖沖的踢開大門,卻發現秦甄不在屋裡。
一雙氣惱的冷銳視線,忽然落在屋裡所有與含羞草有關的擺設上。
「可惡!」都是趙子透!三年了,包圍在她身邊的一切卻都與趙子透三個字脫離不了干係。
既然如此,他乾脆把這些東西都摧毀殆盡,讓她從此看不見也聽不見,再也不用受到他的桎梏。
沒錯!他早該這麼做了。
冒火的冷銳眼睛一瞇,他迅即到後院拿起鎯頭回到客廳,放眼望去,只要是與他有關的任何東西,甚至所有帶有含羞草樣式的傢俱,不論是玻璃、桌子、櫥窗……他使盡所有的力氣,全都敲爛、敲碎。
從屋外走進臥室的秦甄,看到的就是這滿目瘡痍的一幕——
他正奮力用鎯頭敲裂她床頭上的結婚照,將兩人相偎的笑顏撕裂成碎片……
察覺身後的倒抽氣聲,趙子透的動作一頓,緩緩轉身面對那雙被震驚佈滿的美眸,沸騰的怒氣不減,冷酷的笑容浮現在他嘴角,「這樣就一了百了了!這個魔鬼再也不會滯留在你的心中,你也用不著再惦記著他了。」
看著週遭毀損的一切,秦甄必須摀住嘴巴才能按下到口的驚呼。
她知道戴溫哲測試的小把戲會帶來不可預料的後果,卻沒想到會這麼激烈——
似乎是有意激怒她,他驀地又舉起鎯頭敲碎桌上的相框,跟著是旁邊的玻璃,盡可能的將他的破壞力發揮到極限。
直到他發現秦甄出乎意料的一直沒有出聲阻止,手下的動作才警覺的頓下,轉過身,冷厲的眼睛瞪住默默站在一旁的纖瘦女子。
她抿著唇不發一語,美麗的大眼直視著他,眼底已經沒有方纔的的震驚,反而異常冷靜,讓人覺得寒意彷彿打心底竄起。
不對勁的感覺才掠過趙子透心中,就聽見冰冷的語音從她口中傳出,「砸,繼續砸,你大可以砸到高興為止!反正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你有權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是嗎?」
「你——」老天!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秦甄再次深吸口氣,自一旁的抽屜拿出他的課本,抽出裡頭夾著的含羞草。
「那是……」趙子透手中的鎯頭頹然落地,心臟霎時停止了跳動。
不!不會的,光憑含羞草,她沒有理由知道……
「沒有人用含羞草當書籤的。」秦甄強自忍住心中的哽咽,「也沒有人知道我的玫瑰花茶不加蜂蜜,只要兩顆糖;更沒有人能輕易知悉我的想法,再無所不用其極的說服我,除了……趙子透,我早該想到了。」
所有的血色從他的臉上迅速褪去,所有的震驚不信都化作嘶啞的冷笑,「你竟然相信……」
「我就是相信!難道我瘋了,戴溫哲也跟著瘋了嗎?他都證實戴邵恩已經死了!」
望著趙子透震驚的神情,她的一滴淚滑落下來。為什麼他到現在還要騙她?
「你說過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幫助需要幫助的孩子,我查過了,上個月就有一筆署名趙子透的匯款,那個人就是你,這不是做夢。」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他震懾的跌坐在床上,不敢相信竟會被拆穿身份。
戴溫哲就罷了!但秦甄明明是個無神論者,竟然也相信附身這樣的事情?
老天!他是為了戴溫哲而來,但看看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計劃毀於一旦,他再也不可能將他們兩個湊成對,而那只代表了一件事,就是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在人間蒸發了。
人間蒸發……
這四個字忽然讓趙子透覺得可笑起來。
他努力了這麼久,現在功虧一簣,卻發覺自己長久僵硬的肩膀放鬆下來,好像終於卸下身上的重擔似的,整個人豁然開朗。
而豁然開朗的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趙子透驀地直起身,走向秦甄,將那副纖瘦的身軀緊緊擁進懷中。
老天!他渴望了多久,卻從不敢奢望自己能以趙子透的身份這樣與她緊緊擁抱。
去他的什麼戴溫哲和黑白無常,反正他都注定要消失在這人世間,現在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然而渾身抖顫的秦甄卻拚命地想掙脫,「放開我!你放開……」
「不!我不放,再也不放了,含羞草!」他牢牢地捉握住她,用盡力氣,只差沒把她揉碎在他懷裡。
他要讓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沁入他的心脾,確定她的存在,也確定自己還存在。
秦甄既氣惱又心碎,使勁全力卻推不走他,而一聲含羞草的親暱呼喚更讓她乏了力—淚水撲簌簌的落下,伴隨著哽咽的質問,「為什麼?你是為我回來的,不是嗎?為什麼又要把我推給戴溫哲?為什麼你又跟西英在一起?」
古代流傳下來一個大劈棺的故事,說莊子假裝身亡來測試妻子的忠誠,難不成這個男人也這樣來測試她的真心?
「你以為我真的願意這麼做?把你拱手讓人?」趙子透歎息的親吻她緊蹙的眉心,「我待會兒會告訴你,這是一段多麼曲折的故事,你一定不會相信的。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只想這樣抱著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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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所有經過的原委,趙子透沒有一刻鬆開過他的擁抱,而秦甄聽到人間蒸發四個字,不禁淚漣漣的抬眼望向他。
「那我現在和戴溫哲在一起還來不來得及?」她不得不問他這樣的傻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