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高晴
在他心裡,愛情,是見鬼的該死東西!
第二章
「世紀婚紗攝影國際公司」坐落在南京東路一棟二十層大廈的一到五樓,一樓美麗的透明櫥窗裡是一襲襲華麗高雅的禮服,路過的人潮無不被它精巧的櫥窗設計吸引而佇足欣賞。
黎以節在「世紀婚紗」擁有獨立的辦公室,這是婚紗店老闆洪蕾對她優異表現的獎勵;而有點迷糊但人緣極好的以節並沒有因此招來嫉妒,大家反而都認為那是她應得的。
以節的辦公室在三樓,有一扇大窗子面對人來人往的馬路,白天除了陽光之外沒什麼可看的,但夜晚可就不同了,雖然樓層不高,但至少霓虹燈與車水馬龍的夜景頗有幾分都會的味道。
所以她喜歡晚上待在辦公室裡構圖或看書報雜誌,尤其拉起百葉窗憑窗而立時,手握一杯熱騰騰的現煮咖啡,夜晚常會給她無限靈感。
唉,可惜的是,沒有一對新人肯接受她的意見在星空下拍,或在深夜的馬路大道上拍,那些人的觀念實在太守舊了,什麼晚上拍照不吉利啦等等的,如果襯著月色夜燈來取景構圖,那意境一定會很美、很美……
「黎姊,咖啡。」小萱善解人意地為熬了一整夜的以節,沖了杯麥斯威爾即溶咖啡。
以節匆忙地抬起頭來對小萱感激地一笑。「謝謝!」
大概是趕著想生千禧寶寶吧,最近結婚的新人特別多,所以禮服公司也就特別忙,尤其是以節,她這位紅牌攝影師的CASE怎麼接都接不完,她現在慘過田里的老牛,已經兩個晚上沒睡過家裡的床了。
小萱溫馴地說:「黎姊,朱立委全家大小已經在攝影棚裡了,我姊說請你盡快過去,不要讓他們等太久。」
朱立委是近來台北市非常出風頭的一位立委,言辭鋒利,思想偏激,但頗受群眾愛戴。
朱立委選擇「世紀婚紗」拍全家福照,是預備接受媒體採訪時刊登用的,並且也指名要以節掌鏡;這被洪蕾視為是莫大的榮幸,自然不能等閒視之。
「我知道!」以節忙不迭地大口大口地將咖啡喝完,她點點頭,對小萱比了個OK的手勢。
小萱笑了。「你知道就好,那我先出去了。」
小萱走後,以節把咖啡杯放到桌上,誰知道只剩四分之一的咖啡卻一個不小心潑灑了出來,她皺起眉頭,正要抽面紙擦拭,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我是黎以節!」她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
「以節,晚上一起吃個飯好嗎?」賀俊庭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了過來。
「俊庭?」以節驚喜地笑了。
上禮拜她找他吃飯見面,他老說忙,後來他約過她一次,可是那晚她必須加班。唉,說起來真令人難以相信,他們是男女朋友耶,卻已經整整七天沒見了,想不到今天俊庭會主動約她,她實在太開心了。
賀俊庭沉穩地道:「以節,晚上七點,我在卡爾登飯店的法國餐廳訂了位置,到時候見。」
「嗯!」以節連忙應允。
「我還要開會,先掛電話了。」賀俊庭不等以節說拜拜便逕自掛了電話。
以節不介意賀俊庭那一點都不溫存的舉動,她放下電話,一顆心脹得滿滿的。
賀俊庭是她交往兩年的男朋友,他是「泛美銀行」的行政經理,今年才三十一歲,年輕有為,英俊瀟灑又多金,他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以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好運氣,兩年前泛美銀行要拍銀行形象的宣傳照,找上「世紀婚紗」,而洪蕾派她前去接洽,她就此結識了與她像在兩個世界的賀俊庭。
交往之初,他熱烈地追求她,天天到婚紗店來接她下班,先送上一束鮮花,再與她一同共享燭光晚餐。
兩年的時間就這麼過了,他們過得很甜蜜,偶爾小有冷戰,也是因為賀俊庭想「要」,而以節不肯答應所引起的。
以節知道婚前性行為在現在已經很普遍了,阿JO就說過,他根本不相信台北市還有超過二十歲的處女。而不幸的是,以節就是那種超過二十歲的處女,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個道道地地的在室女。
不是她保守或對賀俊庭沒有信心,而是她認為,如果他愛她,就該尊重她,如果他夠愛她,就應該等到兩人有了名分的約束之後再要她,這豈不是很完美也很合情合理嗎?為什麼非得急在一時不可?
她當然願意將純潔的自己獻給賀俊庭,他是她的初戀,她的初吻就是給他的,雖然她聽過許許多多關於賀俊庭的風流韻史,不過她有信心,賀俊庭對她是真心的,她願意當他最後停泊的港灣。
其實這一年來,她一直期待賀俊庭能向她求婚,做他的新娘是她最美的夢,如果他開口,她會答應的!她一定會答應!
甚至,她可以為他放棄工作,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為他洗手做羹湯,為他養兒育女。
已婚——她喜歡這個身份!
以節不自覺地微微笑了起來。
或許就是今晚吧,過幾天就是他們相識兩週年的紀念日了,賀俊庭一向浪漫,他一定是在等這個機會,再像從前一樣獻上一束鮮紅玫瑰,拿出他欣賞的卡地亞戒指來向她求婚。
就在她沉醉於賀俊庭的邀約之時,電話鈴驀地催命似地響了起來。
「哪位?」以節溫柔地問,她整顆心還熱烘烘地沒回過神來。
「以節,你為什麼還不來攝影棚?」洪蕾在彼方吼。「你讓人家朱立委夫婦等那麼久?」
「哦!我馬上來!馬上!」保證似地說完,以節慌忙扔下話筒衝出辦公室,她知道待會兒準會挨洪蕾一頓罵了!
☆☆☆
七點整。
以節端坐在卡爾登飯店十三樓「法歐利」餐廳的雅座裡,這家餐廳的法國料理做得很道地,去年賀俊庭生日和今年她加薪時,他們都是來這裡慶祝的。
今天她特地打扮過了,不到五點她就向洪蕾請了假,請阿JO幫她梳了個華麗的晚宴髮型,又穿上洪蕾去米蘭買回來送給她的一套雪紡長裙,並且戴上她與賀俊庭相識之初,他送給她的一套碎鑽首飾。
今晚的以節,整個人看起來有如名門淑媛一般,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個平時總是白襯衫、牛仔褲的簡單裝扮就了事的女孩。
這麼慎重其事的妝扮,當然是因為今天極可能是她與賀俊庭私訂終身的紀念日,她要永遠記得美好的這一天,永遠!永遠!
七點二十分,賀俊庭遲到了,以節笑了笑,沒關係,他公司裡忙,大概是公事耽誤了他,再不然就是路上塞車。大家都知道台北市的馬路是個大型停車場,遲到個幾十分鐘實在不算什麼。
才在想呢,賀俊庭挺拔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了,他一身西裝革履,兩手空空,沒有以節預料中的鮮花。
侍者帶賀俊庭到達以節的靠窗座位,他對她笑了笑,坐下來。「抱歉,遲到了。」
「沒關係,公司很忙啊?」以節閒話家常地問,她接過侍者送來的菜單,考慮著這美好的夜晚要吃肉類還是海鮮。
「還好。」賀俊庭敷衍地答,並且很快地把菜單遞給侍者。「給我龍蝦和蔬菜濃湯,還要一個鵝肝醬。」
聽到賀俊庭吩咐侍者,以節驚訝地抬起頭。「俊庭,你不是不吃蝦類的嗎?」
他笑了笑。「人總不能一成不變的是不是?總要嘗試新的事物,食物也是一樣。」
「有道理!那給我鮮煎羊排好了,我也想嘗試一下不曾吃過的食物!」以節心無城府地說。「如果待會兒羊排太腥,你可要幫我吃喲。」
戀人間最親密的舉動便是分食對方的食物,只有戀人才有這項特權。
「恐怕不行。」他淡淡地道。「我感冒了,跟你分著吃東西不好。」
「你感冒了!」以節睜大眼睛。「怎麼你都沒有告訴我?」
糟糕!她這個女朋友實在糟糕,居然連男朋友生病了都不知道,連聲慰問都沒給他,都怪她最近實在太忙了。
「只是小感冒而已,何必大驚小怪。」他不以為意地說。「更何況現在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沒有大礙。」
看著賀俊庭那一臉的淡然,以節好抱歉好抱歉。「真是對不起,俊庭,我這陣子忽略你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工作。」他很理性地回答。
她吁了口氣,還好他瞭解,她嫣然一笑,保證似地說:「沒關係,等過了這個月,下個月是鬼月,鬼月沒那麼多人結婚,到時候我就有空陪你了,你不是說想去關島嗎?我有朋友在旅行社工作,我讓她幫我們安排行程,你喜歡坐哪家航空公司的飛機,華航還是長榮……」
「不必了,以節。」她說得興致勃勃,卻一下子被他給打斷。
她連忙道:「沒關係,我真的有空!」
戀情是需要灌溉的,她很珍惜他們的這段情,所以她也不希望這段感情枯萎,既是如此,付出她的養分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