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缶雨
還在說謊話騙她!元緗別過頭去。
「她一心想登上後位母儀天下,而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對她來說是最大的阻礙,所以她非除掉你不可,否則她何以在先前就布下陷阱,拿喜悅開刀?」
「不要再說了!」她又哭了。
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脆弱,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就算他不厭倦,她也會厭倦她自己。
「元緗,你心裡明明清楚得很,如果我不愛你,為何要千方百計,甚至以你最不屑的方式將你召進宮?明知道你進宮在其他妃子眼中就是一根利刺,她們非除不可,但我仍舊放平你,甚至冒險讓你進宮,因為我無法一天沒看到你。」
元緗不答話,看著前方,眼眶內的水珠已然停止澎湃,此時此刻是繞且初最擔心的。
他靜靜地等待著。
半晌,元緗終於開口了,「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阮永年!」繞且初用力地拍打案桌,將所有的怒氣發洩在阮永年身上。
阮永年老朽的身子不停顫抖。「皇……皇上……」
繞且初一想起阮永年與寧妃一心想取元緗的命,整個火氣都上來了。
「你身為一品文官,竟然想草菅人命,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卻想置他人於死地,你要朕怎麼辦你!」
如果他沒有料到行刺的日子與時辰,沒有派進榮將寧妃所有計劃打聽清楚,說不定這時他就再也見不到元緗,再見即是在棺木之內!
「皇上饒命!」
阮永年拚命磕頭求饒,每一下都是重重地擊往石地,直到鮮紅血液沾染了石板地,他仍舊沒有停止動作。
繞且初咬牙。「就算斬你九族,都無法消朕心頭之恨!」
「皇上開恩、皇上饒命!」
「最毒婦人心,你竟放任你的女兒無法無天!」繞且初再也不想看到阮永年。「來人啊!將阮永年推到午門即刻斬首,命刑部官員奉朕的旨意,抄了阮永年全家,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皇上——」阮永年被禁衛兵架了起來,眼淚鼻涕齊發。
「皇上!」寧妃此刻已顧不得禮儀,衝進大殿。
「你還來做什麼!來人,將寧妃也拿下!」
「皇上,請饒了臣妾的爹,他已年邁,所有事情皆是臣妾一人策劃,和臣妾的爹無關。」
「你以為朕不會辦你嗎?」
寧妃不停地哭泣。「臣妾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但懇請皇上讓臣妾將龍子生下,臣委自當以死謝罪。」
「你說什麼!」
「臣妾……臣妾肚中已孕有一胎兒。」
繞且初整個人怔忡,隨即瞇起深邃雙眼。
「進榮,傳太醫!」
太醫很快地被傳喚進來,奉命替寧妃把脈。
「啟稟皇上,寧妃肚中確已有一胎兒正成形中。」
繞且初挫敗地握拳。
這是他的孩子嗎?
他不能讓他孩子的娘是這樣的女人,往後孩子長大了,若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對孩子會是多大的傷害!
親生母親被父親賜死,孩子會怎麼想?往後元緗該如何教育這孩子?這孩子又會怎樣看待元緗?
繞且初在思索的過程中,完全是站在元緗的立場,他不想元緗以後難做人,縱使她現在不原諒他,但不保證一輩子都不原諒。
繞且初閉上眼。他必須忍痛……
再睜開眼時,他無意間看見寧妃那張帶著冷笑的臉,雖然一閃而逝,卻被他輕易地捉住,他憤怒得想親手掐死她。
「該死!」繞且初一句話便讓滿朝文武百官害怕的跪下。
寧妃錯愕地收起冷笑,佯裝可憐。糟糕,不會被皇上瞧見了吧?
「太醫,朕要你測懷胎日子。」
「皇……皇上……」寧妃聞言錯愕,隨即驚恐地往後退。
不!不能讓人知道這孩子的正確月數!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皇上的!不!不行——
繞且初眼看太醫抓不到寧妃的手腕,厲聲喝斥侍衛架住寧妃。
「不——」寧妃不停掙扎。
太醫在仔細把脈後,轉而面向繞且初。「啟稟皇上,寧妃腹中胎兒已有一個月。」
「進榮,將降霖簿拿來對照。」若他沒記錯,早在三個月前他便不再宣她侍寢,何以她會有孕一個月?
進榮翻開紅色簿子幾頁,隨即臉色鐵青地回道:「回皇上,最近一次臨幸寧妃是在端月歲德日。」
「胡說!」寧妃大喊。
繞且初冰寒著臉,瞇起閃著危險訊號的眼看著寧妃。「朕有多久沒臨幸你,心裡有數,就算沒有對照降霖簿,朕也記得很清楚!」
「皇上,太醫說謊!」
太醫連忙跪下。「皇上,臣所說屬實,寧妃確已懷有身孕一個月。」
繞且初看著寧妃。「你還想狡辯!」
「皇上——」
「將寧妃及阮永年拿下,午門即時斬首!」
第十章
一場審判終結,繞且初無力地靠著窗台眺望遠方。
曾幾何時,這樣的動作已變成他每日必做的。
站在這兒,遙遠的那方是別業,雖在千里之外,但他總覺得能夠與元緗相望,縱然是他多情,但他多希望夢能夠成真。
那一巴掌打碎了她的心,也震壞了他的,為了讓她脫離險境,他毅然決然地、毫不考慮地甩了那巴掌,也撂下了那樣的話。
他能理解她恨他的心,因為那些話是那麼傷人,但他卻無法瞭解他的用心,為了她,他做了多少與身份不合的事——
當個登徒子撫摸她水嫩的臉頰、做個個性輕浮的公子哥,目的在多親近她,也愛看她嬌嗔發怒的美樣。
他甚至放下帝王的身段,因為她介意,所以他不自稱「朕」,而稱「我」。
知道寧妃的心眼,也掌握了寧妃教訓喜悅的證據,他更演了那場薄倖郎君的戲碼,沒想到他真演得那麼出色,徹徹底底傷了她,令她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他一面,甚至丟給他一首——
棄置令何道,當時且自親。
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我的情我的心,任你毫不憐惜地棄置,現在見了面又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之間曾有過極深的情感,如今都已煙消雲散,雲淡風清,假如你想與我敘舊是為了對往日的無法忘懷,那請你將這份感情留給你此刻的人生伴侶吧。)
繞且初滿心滿眼都因解讀這首詩而傷慟。
說得多麼決絕,讓他怎麼咀嚼怎麼心痛。
「皇上。」進榮看見皇上變成這樣,也不覺心疼起來。
「進榮,難道朕真的就這樣失去她?朕不甘心!」為何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卻得不到?
「皇上,元姑娘會明瞭的。事實上,奴才以為元姑娘如果不愛皇上,就不會因皇上那席話而傷心。」
繞且初怔忡。「你是說,她也愛著朕?」
「元姑娘的傷心源自於寧妃,還有那日皇上那席話。奴才曾問過喜悅,喜悅說元姑娘在獨處時,時常站在窗邊遙望,而那方向,正是皇宮的方向。」
繞且初急切地抓著進榮追問:「真的?喜悅真這麼同你說?」
「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但為何她要拋下那首詩給朕?」繞且初恍然大悟,「朕清楚了!」
還將舊時意……
如果他想與她敘,並不是看在往日情,而是想與她從頭開始,那麼他是否就能站在她面前了?
「大姊。」元綾拉著元緗的衣袖撒嬌。
「別拉我,我不想見他。」
「大姊,他是皇上哪!」天哪,那她不就是皇姨子?是嗎?是這樣稱呼的嗎?哎呀,不管,反正她的身份不一樣了!
「大姊!」不知何時,元縭也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那……那個……那個外面……」
「好大的陣仗是吧。」元綾笑呵呵地調侃。
元緗坐向雕花椅,倒了杯茶水潤喉,打定主意不理會元綾與元縭兩個妹妹在她耳邊多說什麼。
雖然她已經原諒他,但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在,不知該怎麼除掉。
「大姊,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兒品茗!」元綾一副快暈倒的模樣。「當今皇上就在正廳等候,你再不出去,外頭的人會怎麼想?我們不多招待,還讓君王等候,會砍頭的耶!」
「那就砍頭。」
「大姊!」
元緗捂著耳朵。「你們讓我好好靜靜行嗎?」
元綾與元縭愣住,第一次見到她們親愛的大姊忘了形象地大吼大叫。
「今日我累了,不想見客,如果他是來訂繡品的,就請他留下姓名和聯絡方式,改日我會請爹拜訪。」
元綾不解。「可是……可是爹失蹤了,怎麼請爹去拜訪皇上……」她連忙住口。
大姊的意思是,想教她見他,再等等叩,因為找到爹爹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當下就是拒絕見皇上就是了,請爹去拜訪只是推托之詞。
嘖嘖,大姊好大的架子!
「大姊,我不管你了,當人家放下身段親自上門找你時,你卻是端著那麼大的架子。別忘了,你是為了什麼進宮的,你現在的身份是皇上的妃子。」元縭正經地剖析,然後拉著元綾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