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鳳霓
看著張媚聲淚俱下的悲情演出,湛蒼連眼皮都沒動,只是低頭看了眼時間,轉身就走。
「嗚嗚……咦?湛先生,我還沒說完耶!」看著那毫不猶豫就離開的身影,張媚眼一眨,把眼淚收了回去。
「我趕時間,如果你要說,請你說重點。」
「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那個……」皺著眉頭,張媚在心底快速地更換策略,但是卻不認為那些策略可以騙得過眼前精明的湛蒼。
她也不能開口就直接要錢,那樣一定會讓他認為她根本就是來騙錢的,那接下來她的秘密豈不是不能拿出來賣了?
「但是你要錢吧?」
沒想到自己找不到借口說出的字眼,湛蒼卻自己先開口,張媚著實愣了一下。「呃……雖然不好意思,但是我……」
「我不會給。」
湛蒼答案一出,讓本想虛與委蛇一番的張媚瞬間傻眼。住這麼高級的大樓,渾身上下全是名牌中的名牌;沒想到竟然這麼摳,連數目聽都沒聽就篤定不能錢,他的決定完全打破她心中對有錢人好騙錢的印象,但是張媚仍舊企圖打動他的決心。
「可是那件事很重要喔,你不聽絕對會後悔的。」
「給你錢我也絕對會後悔,所以與其後悔兩件事,不如只後悔一件事。」淡淡說完,湛蒼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又往前走去。
見他個性死硬,張媚也不再拐彎,直接喊出價碼:「其實我要的也不多,三百……不,一百五十萬就好,所以湛先生,您別這麼不通情理,區區一百五十萬買個對您有利的情報,還算是您賺到了,您可以考慮看看。」
「我說過我不會給。」湛蒼堅持最初的堅持。
見湛蒼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話,張媚急了,許如茉就算再靠不住,但她的把柄在自己的身上不怕她不給錢,然而遠水救不了近火,前陣子欠下的賭債債主已經開始逼債,她手頭就是沒錢才會把鬼主意打到湛蒼身上,如今他不能錢要她怎麼辦?
心裡愈急愈想不出辦法,見湛蒼漸漸走遠,張媚心一急,失口就掀了底牌。
「她根本就不是清純的女人,她連陪酒舞女的行業都做過,你以為她看上的是你的人?她看上的是你身上的錢!」不小心把原先擬好的腳本喊了出來,張媚還來不及後悔,卻發現湛蒼竟然意外地停下腳步。
腦筋轉得飛快,下一秒張媚狡詐地繼續抹黑許如茉。
「我自己的外甥女我會不曉得?她玩過的男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她只是跟你玩玩,現在她膩了,又跑回去酒店重新物色對象,你不信可以到霓夢酒店去看,如果她不承認也沒關係,我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你到她房間找找,上頭一定寫滿證據,你——」
話還沒說完,湛蒼才停下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路邊的出租車裡。
見狀,張媚大驚失色地向前攔住正往路中央移動的計程車,還猛烈地拍打墨黑色的玻璃窗。
「喂!你別跑啊,我把她的謊言都跟你說了,你應該給我錢哪!」
「我說過我不會給你錢。」車窗沒搖下,車子的速度也沒慢下,在張媚憤怒的吼聲中,出租車快速地消失在道路的另一端。
追不過出租車的速度,張媚氣喘吁吁地當街跺腳、比中指、連聲咒罵:「媽的,狗娘養的,死不能錢的鐵公雞,老娘詛咒你出車禍被大卡車輾死,去你媽的!」
※※※
走進花園花店,湛蒼筆直地走到櫃檯。
看見來人,熊竟國揚起一抹和煦的笑打招呼,「湛先生。」
「她在嗎?」
「如茉嗎?」疑惑地看著湛蒼,熊竟國說:「她沒告訴你嗎?她半個月前就辭職了。」
聞育,湛蒼黑眸一冷,一聲不吭地就旋身離開花園花店。
見湛蒼表情沉了下來,遲鈍的熊竟國也發現了不對勁,然而還是來不及喚住那迅速離去的身影。
看著那陰驚沉怒的背影,熊竟國不禁想到單澄潞,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的個性雖然一沉斂、一外放,但生起氣來卻都很狂暴,然而湛蒼恐怕比單澄潞還激烈,因為比起單澄潞的火球,他覺得湛蒼是座更令人恐懼的火山,平時沉寂,但一爆發,那後果真的很令人恐懼。
莫名的,他為許如茉暗暗地擔心起來。
離開花園花店後,湛蒼快速地又招了輛出租車,上了車,他聽見自己用如地獄寒冷的聲音說:「霓夢酒店。」
※※※
又是一片空寂的黑暗,看著沉寂的客廳,許如茉的心臟突然感到一陣戰粟,若有所感的推開自己的房門,一眼就看到不該被攤放在桌上的記錄簿。
顫抖的伸出手撫上那像是被車輾過的皺折,許如茉的眼角落下一滴絕望的眼淚,然後開始細細地哭泣出聲。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想在生命結束前留給他一些美麗的印象,讓他記住在這世界上曾有一個女人叫作許如茉,她深愛著他,希望他不會忘了她,難道這小小的心願都那麼難以達成嗎?
她都已不埋怨自己失孤的童年和悲苦的命運,甚至連自己注定早逝她也可以不在乎,只求能完成最後的心願,在他的記憶裡留下美麗的印象,然而老天偏偏要這樣捉弄她?
是不是因為她用了欺騙的方式達到目的,所以老天才會這樣懲罰她?
就在許如茉抱著記錄簿泣不成聲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男女笑鬧的聲音,男女相互用言語挑逗,還不時傳來暖昧的低吟,但聲音只是偶然閃過,隨後就消失在門板關起的聲音後。
抬起沾滿淚珠的蒼白面容,許如茉的心口泛開一陣陣痛楚和濃稠的苦澀。
他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還能繼續躲在這裡當鴕鳥嗎?
閉了閉眼,許如茉忍住心痛,顫抖地抹乾臉上的淚珠,該來的總是要來,但是至少別再讓他更憎恨自己……睜開眼,她推開房門來到她曾經視為天堂聖地的另一間房門前。
湛蒼房裡——
沒有多餘的虛偽甜言,湛蒼將懷中的女人一把推到床上,脫下自己的上衣後,便俯身在女人身上開始一連串制式的動作。
親吻、愛撫、脫衣服,就在女子被湛蒼老練、富有技巧的動作弄得昏頭轉向的時候,緊閉的門板忽然被人緩緩推開。
「啊!怎麼有人!」看著有人忽然闖人;衣服褪到一半的美麗女子嚇了一大跳。
「你應該先敲門。」不悅地看著門邊的許如茉,湛蒼緩緩地自女子的胸前抬起頭。
「我敲了。」
「喔,那可能是我們正在火熱,所以沒聽到。」湛蒼輕佻一笑,擁住身邊的女子,在女子的臉上印下好幾個吻。「有事嗎?如果沒事請快點離開,我們還有事情要辦。」
看著眼前相擁調笑的男女,許如茉忽然覺得腦裡爆開一波劇烈的暈眩,瞬間讓她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腳,但是她眼睛眨也沒眨,且強自鎮定地將無力的身體靠在牆壁。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眼前的男女動作愈來愈親密,笑聲愈來愈開懷,她感到心臟像是被荊棘狠狠勒住,刺痛且無法呼吸,然而她命令自己強忍住,因為她絕不能讓他發現任何異狀。
在他面前她只有笑不會有哭,只會有鎮定不會有慌亂,她已經失去他所有的信任,也失去她在他心裡建立的美好形象,所以至少在分離前別再讓他更加厭惡她。
深吸一口氣,她以平靜的口吻問:「你這樣子是不是代表我們的關係結束了?」
「你說呢?我的茉莉花。」黑眸一冷,湛蒼用憎惡鄙夷的口吻說:「還是該叫你香茉?不過我想這些都沒差別吧,反正都是用來裝飾骯髒身份的花名。不愧是在紅塵打滾多年的女人,連我都被你的清純面具騙過,什麼天真單純,全是騙人的把戲,我真後悔上了你這種女人。」
聽見他用憎惡鄙夷的語氣說出自己在霓夢的花名,許如茉瞬間明瞭是誰戳破她的心願,然而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埋怨,因為眼前不屑憤怒的眼神已教她心痛到幾乎落淚。
他瞧不起她的過去,天啊!他說她骯髒並嫌惡她的過去,她以為他可以不在乎的,可她錯了……錯得好離譜,最讓她心痛的是她以為最美好的回憶卻是他後悔的一切……
心真的好痛……好痛……
「對不起,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忍住體內愈來愈難受的痛楚與暈眩,她斂下眼睫,不斷的表達內心的愧疚。
「抱歉?所以你是承認從頭到尾都在欺騙我、都在算計我?」她一聲聲的抱歉更加助長湛蒼心中隱藏起來的怒火。
雖然她是真的欺騙了他,但是如果她能說這一切都是假的,或是她不是故意的,就算之前他目睹了一切,即使她說謊也好,他會相信的,他會選擇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