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楓樵
聽到這裡,郢荷忍不住插嘴問:「那你娘……呃!老夫人呢?也沒陪過你麼?」
蕭憶風轉頭看向郢荷,露出一抹有些淒迷、苦澀地笑容,道:「我娘……小時,我除了早上、晚膳、睡前會見到她之外,根本就很少接近我娘,我和秀玟都是由奶娘所扶養的,平時,我娘很少親自動手為我們做過什麼……我娘……:她也很忙,忙著去廟裡拜拜,去拜訪親朋好友、賞花品茗,家中一切的大小事務,都有管事和大媽管理,一點也用不上她煩心……」
聽著蕭憶風訴說的過往,郢荷似乎有點懂得蕭憶風為何當時會感到孤單了,可是小時候的事,跟他現在眼中的落寞,又有何相干呢?
只見,蕭憶風轉頭望向牆上的一幅山水畫,道:「這幅山水畫是我畫的,是在我自江湖回歸……回家中繼承父親的生意上……所有的一切後,憑著記憶所出來的……」
郢荷又忍不住,開口問:「少爺喜歡那兒嗎?畫中的地點又是在哪呀?」
「伏牛山的山中。」蕭憶風依然沒有回頭,「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那些小孩跟我最大的不同處,就是有人可以吐訴心中的感覺,有好友可以分享喜悅跟沮喪,在他們與朋友的感情越來越好的時候,陪伴我的仍然看不完的書本,和又老又頑固的夫子……爹娘的忙碌,身為兒子的我可以體諒,可是……:「
郢荷不禁覺得,蕭憶風有爹娘卻跟她這個沒有爹娘的她差不多,不過,她還有一個待她極為不錯,又關心、疼愛她的老人。那老人不止是知識淵博,還很和藹,可惜的是老人本身困苦的生活,根本就無法收養她,也不敢收養她,怕楊珠珠因此無理取鬧而去找老人的麻煩,好在老人總是會在閒暇的時候,來教她讀書寫字,教她懂些為人的道理。
這時,聽到蕭憶風小時的回憶,不禁感到自己也是滿幸福的,雖然沒爹沒娘,沒好吃沒好住的,卻有個可聽她講話、教她唸書的老人。
而郢荷會斷然離開華山,也是因為老人仙逝,華山之內已沒有讓她有任何的留戀。
「以前的老管事和沉大審,很照顧我,對我也相當不錯,但是彼此間的身份不同,加上我爹平日的叮嚀,讓我無法對他們說出我心中的感覺與想法……」
「你爹的叮嚀是什麼?」郢荷好奇地問。
蕭憶風終於回頭了,他看著郢荷道:「上尊下卑!」
「咦?上尊下卑?」
「自小,我爹就以要配得上成為雲霞山莊少主人氣質的方式,培育我、教導我,他要我牢牢地記住上尊下卑這四個字,也只有從小徹底地貫轍這四個字,才有辦法養成一股超然的氣勢。」蕭憶風如此地為郢荷解釋道。
「嘖!」郢荷忍不住想,這根本就是歪理嘛!所謂的高尚氣質和超然的氣勢,大部份都是與生俱來的,或是因環境而自然成就的,哪像他爹說的,要牢記住「上尊下卑」才可以培養得出來,再說硬是培養氣質、氣勢也未並會有所成果,要是沒有落得高傲自負、剛愎自用,就該很偷笑了。
不過,郢荷又忍不住想,蕭憶風這些都已經俱有了,而且還比一般有權有勢的人還要來得自然,例如華山的掌門楊晉東。
光是看郢荷臉上地神情,蕭憶風便能大約看得出她心中的想法,而這大約要歸功於在商場上人見多了。雖然知道郢荷心中的想法,卻也不想辯駁什麼,只是道:「年紀越長,我就越覺得朋友的重要,也交了不少朋友,可是……」
郢荷抬抬眼,問:「可是你沒有知心朋友的人?」她已混然忘了自己本該偷偷摸摸進來,再靜悄悄地離開,反還一副很正大光明地與蕭憶風對談著。
蕭憶風讚許地看著郢荷笑笑,真不愧是將要成為他知己的人,現在就已經開始瞭解他心中的想說卻說不出來的話。
讚許的笑容,郢荷更是大了膽子,好奇地問:「那你會不會也覺得嫉妒跟孤單、寂寞?」雖然,她跟蕭憶風的情況不大一樣,可郢荷心想應該是會跟她差不多才對。
讚許地笑容,在郢荷的話聲歇停之後,泛得更加地大,害得郢荷不由自主地又因那笑容呆愣住,更一時忘了自己問地問題,只記得……
這是看到少爺笑容最多的一天。她打心底感到慶幸。
※※※
就這樣,在郢荷呆愣,而蕭憶風沉默之中,時間不知悄然地流逝了多少。
突然,蕭憶風打破書房內的寂靜,開口問:「你來雲霞山莊也有好些日子了,覺的這山莊如何?」
郢荷這才將自己遊走不知道到哪的魂魄拉了回來,望著蕭憶風那雙夾雜著怪異和些許期待地眼神,歪斜著頭想了想才道:「還不錯,有得吃,有得住,還有銀子可以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楊珠珠一家人住進了雲霞山莊了,害得她不得不包袱款款,離開這舒服且有銀子可賺的地方……啊!離開……我得趕快離開了,免得何時被小姐給碰上,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倉惶地神色,在郢荷的臉上表露無疑。
蕭憶風不解地問:「怎麼了?」他心想,郢荷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工作沒做,還在這邊跟他耗了好一段時間,一時想起來,還會神色倉惶緊張,不由得有些自以為是地道:「沒關係,我等會兒會跟管事講一聲的。」
唉!她擔心的又不是這個……。郢荷忍不住在心中報怨,可是不管蕭憶風是不是好心,她還是得趕快離開,可……要用什麼樣的理由走呢?郢荷苦惱了。
看到郢荷臉上地神情又是一變,蕭憶風雖不知郢荷心中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光看她這樣地神色不定,且讓人一看便知道她是藏不了什麼心事的人;這樣的一個認知,讓蕭憶風地不知不覺地鬆了一口氣。
可又是為了什麼會讓蕭憶風感到鬆了一口氣呢?
原因……其實只是因為,從沒真正跟人交心過,且主動過的蕭憶風,在這郢荷突然進到書房的這一刻,這一突然的起意下,他不免心底有些憂慮他們兩人會成為知己,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駭怕自己第一次的主動,只會成一種精神上、心理上的一種傷害。
然而,自郢荷總是隱藏不住自己心中想法、感情地神情看來,蕭憶風不禁認為郢荷的個性很容易瞭解,若掌握住對方的個性,那豈不是更容易成為彼此的知己,而感到輕鬆。
蕭憶風臉上的笑容,更是不一樣了,不再似先前帶了點落寞地笑,更不似毫無意義地微笑,而是那種會令人感到他心情愉快地笑容,道:「又怎麼了?臉色變來變去的。」他故意不提她為何突然闖進自己的書房,就是怕讓郢荷想起彼此間的距離。
而這兩句短短地話,聽來就像郢荷和蕭憶風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點似的,可惜,正苦惱著該找什麼借口離去的郢荷,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更沒發現先前會讓她呆愣住的笑容,如今又更加地不一樣了,只是可惱……再苦惱,就是想不出一個適當的借口來。
可天已經快黑了,她現在再不走的話,那等於是得冒險再留在莊內數個時辰之久,而這數個時辰之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不要說自己無法預知,就算其它人也不敢跟她保證不會有「意外」發生。
郢荷一點兒也沒發覺,蕭憶風正靜靜地、仔細地打量著她苦惱的神情。
「我……我……還是得走……」郢荷說。
「為什麼?」
郢荷低著頭又再想該要編怎樣的一個謊,才能瞞過一個人,才要開口,就又聽到蕭憶風的聲音說:「我希望你能把我之前的問題回答過後再離開這個書房。」話一出口,蕭憶風雖然有些後悔自己尚未改變,高高在上的語氣,就這麼說出口;可他更想知道,郢荷的心裡,現在究竟是被什麼事情困擾住。
「什麼?」郢荷有些愕然地抬頭看著蕭憶風。
敢情她剛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問了些什麼問題。蕭憶風暗忖著。
就在蕭憶風想重複先前的問話時────
「少爺、少爺,我回來了。」
書房門外,突然響起了沙文雄的聲音。
蕭憶風講話的時機被打斷,只好歎了口氣,向門外喚道:「進來吧!」
本來打算一進門便要開口講什麼話的沙文雄,看到郢荷坐在房內的身影,不禁詫異地將要說出口的話,吞回了肚中,「她怎麼會在這邊?」
沙文雄的出現,對郢荷來講可是機不可失,她連忙道:「少爺,我先走了。」語畢,便匆匆地離開了,而那匆忙勁,彷彿她現在所要去的地方,發生了什麼火燒屁股的急事一般,非得盡快趕了去。
「郢……」蕭憶風想出聲再把郢荷給喚回,卻來不及將她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