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風淮黎
雖然自己脫離了嫌疑,但季尹諾當晚一夜無眠,一閉上眼,程夢渝掛淚的小臉蛋時時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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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家,程萬祺的父母及岳父、岳母和妻子全都陷於痛徹心肺的情境中。
「你是怎麼當爸爸的?明知阿珠請假,為何不派人去接她?」姚祖莉埋怨道。
「我派了啊,哪知道接到的是夢潔?妳是怎麼管孩子的?一個小學生現在都幾點了,人去哪兒都不知道?」程萬祺不悅地對姚祖莉開火。
「她說去同學家做功課,我哪知道她會騙我?」
「哪知道?她撒謊不打草稿全是妳的翻版。」程萬祺諷刺地說。
「你還說我,是誰睜眼說瞎話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姚祖莉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夠了沒有?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吵什麼?孽子、惡媳,我程千里是造了什麼孽!夢渝下落不明,你們居然只顧著互揭瘡疤。」程家大家長程千里痛心不已。
程萬祺和姚祖莉頓時噤口,客廳一時陷入沉默,隨著大門外的動靜,所有人都往外看,姚夢潔疲憊地進門抱怨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要老張送我來?」
「妳為什麼穿妹妹的衣服?爸爸公司的劉課長當妳是夢渝,妳為什麼沒表明身份?」姚祖莉不高興地問。
姚夢潔雙眼一瞪,「我高興穿她的衣服,想當乖寶寶不行嗎?她坐一次公車會死啊?」
「妳這什麼態度?沒事招惹一些不良少年,闖禍了就讓夢渝做替罪羔羊,妳當什麼姊姊?動不動就咒妹妹死。」程萬祺火大地一個耳記就朝女兒臉上打下。
姚夢潔忿恨地瞪他,「你偏心,你心裡只有夢渝,同樣是女兒,夢渝什麼都好,我就樣樣都不是,那為什麼不生下我時就掐死好了。」
「小潔!為什麼這麼不懂事呢?夢渝失蹤了,大家都很著急,妳別再鬧了好嗎?快告訴我們,妳得罪些什麼人,什麼人會找妳麻煩,他們把夢渝當成妳了,現在只有妳能幫我們早點找到夢渝,妳也不想妹妹受傷害吧。」姚鵬舉理智地對著外孫女說。
聽到妹妹失蹤,姚夢潔心裡又慌又內疚,一放學她為了避開三個不良少年,忘了等夢渝,就催著劉課長離開。
「一定是他們三個。」姚夢潔寫下了其中高個子的名字和就讀學校。
程姚兩家得到訊息,即分頭動用他們的關係去找這三個人,希望盡快找回他們的小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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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季尹諾照例到黃昏市場幫阿姨做生意,平日笑容滿面的他,今天提不起勁來,幾位熟客都關心地問他:「阿諾,不舒服嗎?怎麼沒精打彩的?」
季尹諾勉強地提振精神,「沒有呀。」說話的同時把客人的錢找給他。
「那怎麼會頭上好像有朵烏雲似的,你是女孩心目中的陽光少年耶,平常不都熱力四射的。」客人取笑著他。
季尹諾靦眺地搔搔頭,也不知道哪個大嘴巴四處說,老師說他是陽光少年是因為他曬得黑,本來是和女孩子沒關係的,後來不知為什麼社區裡的女孩子都知道了,可是她們叫他陽光少年的意義又和老師說的不一樣。
客人走後,余秀花關心地說:「阿諾,你先回去休息好了。」
「阿姨,我沒事的,只是在想昨天那個小妹妹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余秀花知道以阿諾善良的天性一定會掛記這件事的,但是也沒辦法,「各人有各人的命,不管那個小妹妹怎麼樣,我們都幫不上忙的。」
「我擔心她是被抓去賣,她很漂亮,壞人會把她賣給妓女戶。」季尹諾悶悶地說,他們山上的玩伴,有些被家裡賣掉,有些是被騙進應召站。
余秀花沉默一會兒,當年她也是被賣的,「沒辦法,誰教她生作女孩子,女人什麼事都不能自主的,命好就什麼都好,命不好也只有認了。」
季尹諾不同意地說出他的看法,「這不是命,如果大家都能夠尊重別人的意願,就不會有這麼多人被騙被抓,政府的福利制度健全一點,貧窮的人就不必賣女兒,這些都是可以努力做到的,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改變的才是命。如果我是總統,我一定努力讓所有人都有工作機會,讓山上的孩子和平地一樣有好的學校環境,讓沒錢讀書的人可以免費讀書、住校。」
余秀花欣慰地看著阿諾,他才十六歲,自小都在南莊深山中,對現實社會瞭解得不多,有些想法還很天真,但是他很有見地,只要好好栽培,將來一定會有成就的。
當余秀花和季尹諾收了攤子,回住處時,在巷口看見了豪華的私家轎車停著,余秀花一見那轎車,臉色變得非常不好,六年前阿諾的媽媽上了這種黑頭車後,就再也沒回來,三年前阿諾的爸爸成了這種車的輪下冤魂,她恨這種車子。
拐了一個巷弄,遠遠就看見他們隔壁鄰居老李和幾個衣冠楚楚的人比手畫腳著,眼光往他們這兒一掃,「阿諾肥來了,泥們母傭取著了。」老李一口聲調特異的家鄉話,迴盪在整個巷子。
季尹諾將自行車停下,困惑地發現一群人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把賣剩的貨物卸下。回頭看阿姨一眼,納悶阿姨為什麼呆站著不開門。
「你是季尹諾嗎?」程千里開口問道。
「嗯,先生有什麼事嗎?」他有禮地回答。
「是這樣子的,我們是程……」頓了一會兒,程千里改口,「我們是姚夢潔的家人,我是她外公,他們是她的爸爸媽媽。」為了保護夢渝,他隱瞞了夢渝和自己的真實身份。
「小妹妹找到了嗎?」季尹諾關心地問。
「完全沒有消息,所以我們希望你再告訴我們一次經過,也許能發現什麼線索。」程千里滿面憂容。
「喔,好的,請裡面坐。」
「阿諾,不要讓這些人進我們的房子。」余秀花厲聲阻止,並擋在木柴門前。
季尹諾不解地看阿姨一眼,阿姨滿臉怒容地對著程千里他們。
「阿姨,怎麼了?」
「姚先生,我們阿諾知道的都告訴警察了,沒什麼好再問的,我們這地方又髒又亂,招待不起你們這些大老闆。」余秀花諷刺地說。
「余小姐,我們是來找季小弟的,不干妳的事。」姚祖莉不高興地說。
「是不干我的事,所以我們無可奉告,阿諾,進去做功課,別理這些人。」余秀花指使道。
「阿姨,他們的親人失蹤了,一定很著急,我們說不定可以幫他們找到線索。」
「你如果要幫他們,以後就不要叫我阿姨。」余秀花狠狠地說著。
「余小姐,過去的事,暫時放一邊好嗎?」程千里好言要求,他知道這女人和兒子和姚家都有過節。
「不可能!」余秀花斷然拒絕,轉頭對季尹諾說:「阿諾,叫你進去聽到沒有?你不聽阿姨的話了?」
「阿姨,妳不是都教我要愛護女孩子,多幫助可憐的女孩子,小妹妹不見了,說不定我跟他們說,他們可以很快有新的線索。」
「任何人你都該幫,但是這姓姚的女兒你不用幫,他們有今天是報應。」
「姓余的,講話客氣點。」姚祖莉鐵著臉嚷著。
「阿姨,妳現在太生氣了,所以不能分辨是非,我不能聽妳的。」季尹諾和言地對他阿姨表明態度,而後轉頭對程千里說:「姚先生,我們到外面說好了。」
「阿諾,不准你去,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余秀花尖聲嚷道,然後指著程萬祺道:「他是拐走你媽媽,破壞你們家庭的禍首。」接著她指向姚祖莉,「這女人是僱人教訓你媽媽,間接害死你媽媽的元兇。」最後她指向程千里,「這老頭不分青紅皂白地開除你爸爸,還封殺他進別家公司的機會,這些就算可以不計較,但他為了趕時間,叫司機橫街直撞,撞死你爸爸後,連親自出面捻個香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余秀花氣得胸部一伏一起地難以平復。
季尹諾霎時臉色蒼白,爸爸不要他心靈受傷,從來不告訴他媽媽在外面的事,他一直在山上和奶奶一起生活,父親發生意外,遺體是阿姨送回,他也沒見過這些禍首,原來他家破人亡的悲慘遭遇是拜這些人所賜,心中油然生起嗔怨不平的念頭,若不是他們,他不會家庭破碎、父母雙亡。
但是這和小妹妹無關,他可以不幫這些人,但不能不幫小妹妹,幾經掙扎,這樣的善念讓他有所抉擇,「阿姨,小妹妹很可憐,她沒有做錯什麼事。」
「你媽媽死得多慘你忘了嗎?當年你不是想報仇嗎?現在仇人在眼前,你卻要幫他們,你應該強了那女人的女兒,讓她也嘗嘗那樣失去親人的滋味,我們的祖先教我們遇到仇人要以相同的方式報復,你忘了嗎?你是賽夏族勇士的兒子,你怎麼可以幫助害死父母的仇人?」余秀花偏激地說,她愛恨強烈,面對程家人全然沒有理智,幾近於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