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風淮黎
就在這時客房的門被打開,而當門開的那一瞬間,杜君衡的前額沁出了冷汗;容定王妃也不再為難他,立刻上前招呼藍芷頤。
『王爺!怎麼出來了呢?要多休息才會復原得快啊!』她慇勤地扶著藍芷頤到廊下的亭內坐下,『衡兒,快過來替王爺看看!』容定王妃很快地就替自己兒子製造機會了。
『王妃!不必了,我自己會調理的。』藍芷頤客套地拒絕了。
王妃一臉熱心地說:『讓衡兒看看嘛!反正是自家人。』說著就將藍芷頤的手腕放在桌上。
杜君衡立刻以指把脈,他審視了藍芷頤一會,好強的她自然不可能讓他從脈象上查知她的真正情況,杜君衡反倒因她暗中運氣,得以正確瞭解她氣血逆行的情況,他的眉不自主地往眉心聚,容定王妃看他的神色又很自動地把藍芷頤另一手換上。
『怎麼樣?別什麼話都不說光是皺眉頭!』容定王妃實在受不了他那什麼表情。
杜君衡收回手,歎口氣,知道不廢掉武功,不出三個月她就沒命了。
『娘,讓翠香煎好了送過來。』他開了藥方交給容定王妃。
容定王妃看看藍芷頤,發現她的臉色比先前差很多,這兩個孩子一定有古怪,不過現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讓她高興的是翠香專門伺候他妻子的,兒子要翠香給芷兒煎藥,那表示兒子不自覺地承認他自己和芷兒的關係了。
『杜兄,小瑤和舍弟的婚事能否在近期入辦成?』藍芷頤一天都不願再浪費了。
『當前有比令弟婚事更重要的事,他身上的積毒如果好好調理半年內可以好,你不需要為了替他散毒而保留武功。』杜君衡直接把事情說清楚。
藍芷頤冷看他一眼,冷淡地說:『回答我的問題。』
杜君衡也回看她一眼,不喜歡她就這麼地我行我素,以為自己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而不在乎關心她的人的感受。
『令弟也是個聰明人,難道你願意他往後發現了,而終生抱憾自責嗎?有沒有替他想過再失去惟一的親人,他會多麼孤單?』他的口氣非常的嚴肅。
自藍芷頤可以獨當一面以來,還沒人敢這麼訓斥她。他以為他是誰?要不是因為弟弟喜歡上他名下的妻子,她不可能讓他囉唆,早就一聲不響地走人了。
『你管太多了!』她不想聽他多說無益的話。
杜君衡看她一臉的平靜,態度卻是絕然的專斷,知道她不容許任何事不是在她的掌控下進行,所以他要達到目的,不是硬碰硬就得繞圈子,硬碰硬他是佔不了上風的,因為在乎她性命的人是他。
『我不得不想遠點,如果止臻因你的事一輩子不快樂,小瑤又怎會幸福?』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自有打算地說:『我不會讓他發現的。』
『安排一場意外?』杜君衡真的想生氣了,怎麼有人心想死?
藍芷頤覺得不耐煩,他顯然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他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干涉她的私事?他又憑什麼自以為是地窺視她的心事。
『可不可以?』她忍下想走的衝動,再一次地回到她的話題上。
這句話讓杜君衡回想到她小時候,一直在他耳邊不斷地問著這一句話。
他不禁懷疑是否當時他們都不自覺地知道,那一別就是十幾年,再相逢已人事全非呢?不然一向聽話的芷兒,為何明知他對她的要求只有一件事,卻在臨別前固執地一問再問,而堅奉修行法則的他,居然也會改變一貫的原則答應她。
『可不可以?』她又一次地問,愈來愈不想理會這莫名其妙又會神遊太虛的道士了。
他終於發覺了同一句話怎麼今昔差異那麼大?以前她用疑問句,現在是命令句。這無可救藥、憤世嫉俗的霸道女子,難道不知道現在她是有求於他嗎?
『你不知道徵詢別人該用什麼口氣嗎?』他大人有大量地示範了一次,特別加強謙遜和緩的語氣,眼中帶箸一閃而逝的挑釁,存心和她耗下去。
通常對外人的挑釁,在心裡面她只會不屑,而表面上以氣勢讓人畏懼,卻從不真正動氣,因為她的身體不堪她經常動氣。但這回她真的被惹火了,她暗暗地調息,心裡默念清淨經,不讓自己情緒失控。
把她所有的不動聲色全看在眼裡,他心裡有點放心,在本能的反應上她還是會保護自己,而且用他教她的方式。
只是為什麼教的東西她都記得,獨獨只忘記人呢?她難道沒發現這些道術秘法怎會無師自通呢?而他也沒發覺自己多麼地在乎她忘了他的事。
『我是誠心上門提親的。』藍芷頤決定還是以弟弟的婚事為要。
『先不要再替止臻散毒,讓我先把他積毒穩住好嗎?』杜君衡也改變了策略,他不想再冒險激她,萬一又氣得吐血就麻煩了。
『多久?』藍芷頤不想冒險,如果有別的辦法她早採行了。
『兩個月,若是兩個月後他的毒害還不穩定,就依你的。』兩個月內不動真氣,至少可以撐到師父出關,求師父廢掉她的武功,以後她還可以再練。
『一個月。』她又不容分說地下定論了。
『好吧!我相信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杜君衡打算先以針藥調理,阻止她氣血逆流的情況,以彌補短少的一個月。
當然希望他辦得到,事關弟弟的生命,可是她真不喜歡眼前那張自信的臉,好像他辦得到的不止是料理她弟弟的積毒,修真道士不都是清高脫俗不問世事的嗎?為什麼眼前這個這麼多事?藍芷頤滿心不解。
和藍芷頤達成協定之後,杜君衡要求他們姊弟住進容定王府的西廂,方便他調理兩人的病情,藍芷頤當然不接受,這個難題,他就交給藍止臻解決。
『你去就好,為什麼連我也去?』藍芷頤不接受地道。
『姊!我以你的身份住進去,是很難和小瑤保持距離,你不想我做出有辱家門的事吧?』藍止臻克制一臉的笑意,讓藍芷頤當他克制的是情慾,沒轍地看他一眼。
『可若光是以我的身份住進去也不保小瑤的名聲的,昭陽王好端端地住在容定王府,外人一定會說得很難聽的。但體弱多病的昭陽郡主到容定王府就近醫療,而手足情深的昭陽王,也住進去以便照顧,就不會讓人覺得不妥,將來我娶小瑤時,反而會傳為一段佳話呢!』藍止臻繼續說服道。
『止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想確定他想清楚了沒有,他若真的確定,也只好委屈一個月,她的日子不多了,只想盡量給弟弟他想要的一切。
藍止臻很想說出自己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他希望姊姊能回想起被人疼愛的幸福感受,他總是看著她默默地承受所有的苦難,不願意和人分享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他不想姊姊走到生命的盡頭時,不知人間有愛。
他欲語還休地沉默了一下,就讓她以為他任性吧!反正告訴她實情鐵定壞事的。藍止臻展開他那無往不利的耍賴笑容,等著藍芷頤點頭。
柳瑤卿一進門,就看見昭陽王和她的芷頤姊姊,同時蹙眉看著擺在他們眼前的藥,這些天來她已經分得出兩個人的差別,昭陽王的眼神比較靈活,而芷頤姊姊的眼眸總有著難以理解的情緒。
他們兩人喝藥的樣子卻是一個樣的,只是芷頤姊姊比以前更不喜歡喝藥。
『芷頤姊姊先喝了吧!下回我讓表哥別用那麼苦的藥。』她端起藥婉勸道。
藍芷頤只好接過碗,鎖箸眉將藥喝了。
『芷頤姊姊,姨娘明兒要上妙蓮寺燒香,問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說完她趁藍芷頤開口之際,丟一顆糖給她。
以前芷頤姊姊喝完藥總會吃了她準備的糖,可現在芷頤姊姊卻不愛吃了,可是怕藥太苦,讓芷頤姊姊更怕看病,有幾次表哥來診斷時,她都看見芷頤姊姊手背的寒毛直豎。柳瑤卿心想。
藍芷頤隨即把糖吐在小碟上,幾乎是反射動作。
柳瑤卿訝異地驚呼:『芷頤姊姊和表哥一樣會這招耶!好棒哦!教我好嗎?』
每回表哥把不喜歡吃的東西挑出來,也是這麼舌尖一抵齒頭,再小的東西都準確地落在小碟子中。
看看這天真的小女孩,難怪弟弟會為了她不惜連親姊姊都不顧了,她真的討人喜歡,坦白、直率、熱情、開朗。
『這沒什麼。』藍芷頤心裡不舒服。
為什麼人們都說她和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相像?發呆時,撐著腮幫子的神情像;認真時,考慮事情的樣子也像,連打脈的手勢、切藥草的姿勢、下針的力度、拿筷子的樣子、喜歡吃和不喜歡吃的東西都一樣,最氣的是容定王妃說連睡覺的樣子都像。
『芷頤,自己去說吧!』藍止臻提醒她親自去給容定王妃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