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將軍之嫁

第18頁 文 / 風淮黎

    「芸兒!別這麼捉弄人。」龍若塵在廊上開口道。這瘋丫頭,一來就鬧得別人不自在。

    一聽見他的聲音,上官芸翻身一躍跳進他懷中,緊抱著他不可自抑地飲泣著。

    面臨突如其來的情況,他雙手遲疑了一下,才輕撫她的背,「怎麼了?」

    「不要問、不要吵、不要管我!」上官芸悶著聲捶了他幾下。

    「喔!」龍若塵輕應聲,即安靜地擁著她,讓她盡情地哭泣著。

    月無愁和石雪如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兩人站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替他們擋去外人好事的眼光。

    「你恢復得比預期快。」石雪如輕聲地說。

    「是若塵被我打得一身是傷換來的。」月無愁沉溺於內疚。

    「他武功如何?」石雪如難得好奇地問。

    「只會上乘輕功。怎麼這時回來?」

    「不清楚。突然被召回,上頭還沒明確意旨。」她不在意地說。

    「有麻煩?」他偏頭審視了她一眼。

    「應該不會。」對上他關懷的眼神,她眼中自然現出柔光,笑淡淡地自唇角漾開,她臉上寒霜不再。「日後有什麼打算?」她明亮的眼中藏著一絲期待。

    「保護若塵。」他別開臉,低沉地說著。

    雖然不意外,她還是覺得難過,「你從來沒想過自己。」

    「我沒有資格。」他聲音益加沉重。

    再看他一眼,望入那幽黯的靈魂深處,她什麼話都不忍說出口,又不是不明白他的想法,雖然不認同,但除了等他想通,她還能說什麼?

    不想為難他,石雪如將眼光調開,「等你。」

    「何苦,你不過是同情。」他不捨地望她一眼,仍是不改初衷。

    石雪如無言地抿著唇,同情?原來他是同情?是自己錯認了嗎?錯把同情當感情了,可笑,一直以為兩人之間不曾言明,卻彼此相契的,原來他只是同情!

    頓時覺得好冷,她無意識地環著自己,不讓心裡的難過溢於言表。

    上官芸在哭夠了之後,安安靜靜地睡了一覺,又不告而別,龍若塵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麼傷心,晚間用餐時,由江南傳來鴻禎和曉儀訂親的消息,才明白芸兒是為了情傷而泣。

    情感的事別人無從幫起的,他想起同樣為情所苦的師父,回程心情一路低落。

    石雪如感到他的沉悶,猜想是擔心上官芸吧,顯然這出類拔萃的皇孫為情所困,希望他順利些,雖然她對於上頭安排護衛他的事不以為然,但一天下來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他讓人覺得舒服。

    每日護從龍若塵各處走動,石雪如不明白他身邊已經有月無愁,皇上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剛開始她捺著性子,當作是得來的假期,一陣子後,她漸漸開始掛心天閣寨的事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近來宮中和王府的氣氛都有些異樣。

    帶著滿心的不解將劍掛在劍架上,她決定明天上朝問清楚,順手倒杯茶,隨著眼睛餘光意外地看見絕不可能出現的人正在門外。

    石雪如心中怔然一動,難以形容那種喜悅,連忙上前恭迎,「娘!」

    柳翠萱命人把鳳冠霞帔放在桌子上,並沒多看她一眼。

    「娘,這是怎麼回事?」石雪如一見鳳冠霞帔直覺不安。

    「皇上賜婚,三天後,你將與雲名皇孫完婚。」柳翠萱看著桌上的嫁裳,「嫁妝我都打理好了,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叫總管辦妥。」

    石雪如難以置信地搖頭,「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三天後就要成親了,她卻一點都不知道?

    「怎麼?不願意?」柳翠萱不悅地看她一眼,冰冷地命令道:「好好給我伺候小殿下。」

    「為什麼?」石雪如強力地控制自己的語氣,困難地吐出三個字。

    「你代表我的恥辱,嫁小殿下終生保護他,是你惟一贖罪的方式,還有話說嗎?」柳翠萱始終都沒把眼光放在女兒身上過。

    「是娘請的婚?」石雪如難過地問,「我以為娘對我的婚事……」

    不等她說完,柳翠萱冷淡地說:「沒錯,如果沒有皇孫小殿下,我不會讓你嫁人,但是小殿下回來了,你就得給我嫁。」

    「娘,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做得這麼絕?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但心中吶喊著,早點知道還有挽回的餘地,娘何以完全不替她留下後路?

    「我是故意的,你有什麼資格說話?你給我的恥辱還不夠?我百般不願生下你,每見到你就提醒我那禽獸對我的羞辱,若不是太后護你,我不會讓你這孽種活下,二十多年來我日日夜夜痛恨著你的出生,始終不明白我柳翠萱向來潔身自愛,為何上天讓我失身,還留下你這孽種時刻提醒我的不潔,若不是你,終生伴隨雲名皇子的人是我。」早年柳翠萱是愛慕雲名皇子的眾多佳麗之一,身為太后的最小侄女,太后和皇上都有意撮合他們,誰知她在一次宮廷筵席後,失身於當時的廷威將軍石昊,而後懷有石雪如。

    她憤恨地看石雪如一眼,「我常常在想你為什麼不夭折、不走失、不被誘拐、不走火入魔、不戰死沙場?為什麼你可以躲在邊陲呼風喚雨,讓人天天提醒我你這孽種有多像那禽獸?」

    柳翠萱淒冷地笑了一笑,眼中泛著淚光,「現在我知道了,是上天憐我,當年我無法伴隨皇子,皇子卻留下一滴血脈酬我真心,因為你能嫁給雲名皇孫,所以我認了你。你流著那禽獸骯髒的血,只有皇子留下的純淨血脈洗得了你身上的骯髒,所以我要把你嫁給他,好洗掉那禽獸烙在我生命中的污點。」

    仰頭抑住欲落的淚,她不悅地說:「太后和皇上都認為你是保護皇孫的最佳人選,聖旨在你回來第三天下的,我刻意不讓你知道,別給我玩花樣,你給我乖乖上花轎我就認你。」說完柳翠萱無情地離開。

    石雪如看著留在桌上的嫁裳,憤而一手揮到地上。可恨!

    她的世界全毀了!

    可恨、可恨、可恨!她緊緊地握住拳心,將滿腔的悲憤死命地壓抑著,指甲深陷她的手心,鮮紅的血滴汩汩地流下,一點痛的感覺也沒有。

    二十二年來親娘第一次主動見她,卻是帶來徹底的毀滅。從小到大,時時盼望娘能看她一眼,主動對她說句話,盼了二十多年,終於盼來了,居然盼來了全然的否定,嫁皇孫之後才是娘的女兒,不然只是孽種!

    這表示不管怎麼努力,她永遠不可能得到娘的認可,自己的存在對娘是永難磨滅的污點,在親娘心中她到底算什麼?除了罪孽,什麼也不是!

    她的存在除了罪孽,還有什麼?對別人來說?她又算什麼呢?

    得不到母親的接受,她好不容易學會不再傷懷,努力把心思轉移到做事上,早年跟隨父親四處征戰,近年來獨力在南荒之地屯田保疆。

    從來不在意自己在功名利祿上的差別待遇,因為她沒把這些放在眼裡,而朝廷對她的經略向來配合,這就夠了。離開這人情虛假的京城,回到寶雲高地,她有一個日漸繁榮茁壯的屬地,那裡的人團結合作,當她看著曾經戰亂不斷,殘破不已的蠻荒之地,現在有那麼多人安居樂業,這麼多年的心血就得到肯定了。

    她不想名垂青史,只想確定她的想法是對的,她的作為是對人有益的。女人不是只能養在深閨以男人為天,女人不是沒有男人就如失根的蘭花似的,只能等著枯萎凋零,她只想確定她是有用的人,不管她是男是女都是有用的人。

    本以為這些已經代表她是有價值的,不是隨便可以替代的,沒想到那麼多年的努力,證明的只是自己可有可無,因為她是女人,再有才能、再用心、再有功績都可以輕易被取代。

    就因為她生為女兒身,所以皇上賜婚之前,問都不必先問她,只因為尊貴的皇孫需要保護,就可以把鎮守要塞的大將軍,在事務最繁忙的時候任意召回。

    沒有任何一個朝中大將會受到這種待遇,只因她是女兒身,所花的心血就可以如此輕易被抹煞。

    恨!她恨自己生為女子,也恨那尊貴的皇孫,因為他需要保護,她的世界就毀滅了,娘是為了他才承認她的,朝廷為了他而抹煞她所有的努力。然而恨他是沒道理的,他是無辜的,就像娘恨自己一樣,自己何嘗願意因娘的不幸而出生?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為何她這麼努力到頭來,這一切一點意義也沒有?

    為什麼她的生命得依附在一個比自己年紀小、閱歷少的少年身上?無愁說他天真無邪,不分善惡。一個連好人壞人都不去辨別的人,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就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而她從小戰戰兢兢地做任何事,卻全然被抹煞,教她怎能釋懷?

    「郡主!保重,別折磨自己。」李菁萍在王妃離去後,進郡主房內,只見郡主雙手滴血,怎麼也喚不回神,急得淚流滿面。回來這些天,王妃要她外出辦事,原來是刻意支開她,好封鎖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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