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方心羽
「靜,你快離開這裡。」沈翼突然命令道。
「那你呢?」
「我在這裡等翎回來。」
「不行,我怎麼可以丟下你不管。」
「靜,嚴老賊是隻老狐狸,信若是落在他手上,事情就不妙了。今晚我夜闖皇祠,單是這項罪名,就夠嚴老賊藉題發揮查封咱們沈家了。」
「所以,該走的是你,我留在這裡等。」沈靜接口。
「靜……」
「翼哥哥,你聽我說,我留下來,即使被抓,沒有證據,諒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的;可是你不同,你身上的傷便是最好的證據,就算你能編出好理由,嚴嵩一向是寧可錯殺一百,他不會放過你的。」
「靜,我不能讓你冒險,萬一他們刑求你呢?你不知道他們用起刑來有多殘忍,你二疋受不住的。」
「你放心,當真受下了,我可以咬舌自盡,不會供出什麼的。」
「我就是怕你會這樣。」沈翼激動的說:「不許,我不許,你立刻離開這裡。」
「翼哥哥……」
「靜,就算會丟掉性命,我也不願意讓你受到一點傷害的。你快走,回靜心園去。」
沈靜沈默了,望了他許久後,才道:「翼哥哥,這也是我想說的話。」
「靜……」
「翼哥哥,你若是能走,就請回靜心園去吧!我想來想去,就那兒最安全,而且,有奶娘照顧你,我也比較放心。求求你。」
沈翼想了一下,毅然道:「我們一起回去。」
「那翎姊怎麼辦?」沈靜不放心的問。
「回去以後,就說是和她走散了,要總管派人出來找。」
「這樣好嗎?」沈靜遲疑的。
「總比咱們這樣乾等好,對吧?如果沈翎真被嚴老賊抓了,回家要救人也快些,是不?」
「好吧!我們先回家。」沈靜同意道:「現在就走嗎?」
「現在就走。靜,你去要阿福準備好馬車,我們大大方方的從大門出去。對了,順便到我房裡,把行李拿過來,我得換件衣服,這衣服也得毀了才行。」沈翼吩咐道。
「好,我馬上去。」
***
強撐著瞞過沈翼受傷的事情離開客棧,坐上馬車,兩人的心還是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深怕被人攔下來,一直到家門口在望,兩人才算是鬆了口氣。
直奔進家門,還來不及下車,總管已經聞訊而來,說是老爺請他們一進門就去見他。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累了,少來煩我。」沈翼擺出不高興的臉道,想盡快打發掉所有的人。
馬車一路顛簸下來,奸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沾濕了他的衣裳,雖然他有先見之明穿上深色衣服,月亮也肯幫忙,悄悄的躲進雲層裡,可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何況,暈眩愈來愈嚴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硬撐多久不倒下去。
「可是,翼哥哥……」
「少囉嗦,靜,我們走,到你的靜心園去。」沈翼轉身扶沈靜邁步住靜心園方向走,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他扶著沈靜,事實上,是他靠在沈靜的身上。
「翼哥哥,你還好吧?」沈靜低聲問,身上沈重的負擔讓她不得不擔心。
「還可以。」沈翼甩了下頭,想甩去昏沉感,豈料這一甩,卻引來另一陣強烈的暈眩,腳步不由得跟琅蹌。
「小心!」沈靜忙扶住他,「你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咱們快點到靜心園去,再待下去,真的非穿幫不可。」
「好。」
「少爺,靜小姐,請留步。」總管叫。
「又有什麼事?不是說了,有事明天再說嗎?」沈翼不悅的瞪向總管。
「老奴只是想告訴少爺,別到靜心園去。」
「為什麼?」問的是沈靜。
「因為……靜小姐聽了以後,請別太傷心,靜小姐的奶娘她……她讓闖進靜心園的盜賊給殺害了。」
「什麼?」沈靜恍如青天霹靂般愣在當場。
「什麼時候的事?」沈翼沉聲問。
「應該是少爺和小姐出門的那天晚上,是翎小姐派回來傳靜小姐口信給奶娘時才發現的。」
「奶娘……」沈靜身子晃了晃,「總管,我奶娘現在在哪裡?」
「照老爺的吩咐已經厚葬了。」
「厚葬了?我連她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沈靜說完,人就昏了過去。
「靜……」靠著她勉強撐著站立的沈翼哪扶得住她,兩人頓時跌成一堆,沈翼一個暈眩,也跟著昏了過去。
總管忙著過來要扶,才發現不對,急吼吼的叫起人來。
可以想見,接下來,沈家是如何忙成一團了。
兩個人都昏了過去,找沈翎的事便因此擱下了,而可憐的沈翎便因此而被擄離了京城,改變了一生的命運。
***
「東西沒有到手?」
「沒有,老賊在皇祠內設了機關,幸而沈兄及時搭救,我們四人才得已逃脫,不過,沈兄卻因此而暴露了身份,恐怕也受了傷。」
〔這麼說,嚴老賊必定猜到今晚混進嚴府的是我們的人了。」
「恐怕是的,所以,才會十萬火急的派人來催嚴世蕃回府。」幾個人中唯一的女子開口了,「王大哥,你剛剛說,沈翼受了傷,嚴不嚴重?他人呢?」
「當時情況混亂,我們四人又都受了傷,沈兄便要我們先走,由他斷後。所以,我也下十分清楚,只是在走之前,我似乎看見他讓一支亂箭給射中了,就是不知射中什麼部位,嚴不嚴重?不過,慶幸的是,他並沒有讓老賊給抓住,我看見他往東邊逃了。」
「被箭射中?那一定很嚴重了,我去找他。」女子說著就要走。
「楚楚,不得輕舉妄動。」
「可是,義父……」
「你忘了義父說過的話了?要成大事,就得放下兒女私情。現在沈翼這個方法失敗了,接下來就只有靠你在嚴世蕃身上下功夫了,這時候,你的一舉一動更要小心,不能引起老賊的一丁點懷疑。所以,義父要你忘掉沈翼,去愛嚴世蕃,然後嫁給他,聽到了嗎?」
「義父……」楚楚不敢置信的叫,「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嫁給他。」
「若是你還承認我是你義父,就照我的話做,否則就當是我白養了你。」
「張大人……」
「你們別管,為了自己的私情,不顧大局,我張居正沒這樣的女兒。」
「義父,你對楚楚恩重如山,你要楚楚做什麼,楚楚都不敢有怨言。就算你要楚楚去死,楚楚也不會有第二句話。可是,就只有這件,義父,楚楚求你,不要逼楚楚嫁給嚴世蕃,楚楚求你,義父。」楚楚跪下來淚流滿面的哀求。
「你以為義父不心疼你嗎?如果不是已經沒有辦法,我又怎麼忍心犧牲你一生的幸福?」張居正扶起她痛心的說。
「義父……」楚楚哭倒在他懷裡。
「乖孩子,義父知道要你嫁給他是委屈你了,可是,若是因為你的委屈而能為民除害,這種犧牲也值得的,不是嗎?難道你忍心看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更多的忠良被殘害嗎?」
「義父……我答應,我答應你就是。」
「奸孩子,義父以有你這麼深明大義的女兒為傲。」
兩人相擁而泣,其他四個旁觀者更是感動得掉下英雄淚。
這件事,對日後張居正順利接掌朝政,不可謂影響不深遠。
第七章
整個京城為了追拿受傷的刺客而喧囂一時,偏偏沈翼在這時身受重傷,還不尋常的是由箭矢所傷,以沈萬利的精明立刻就猜出是怎麼一回事。
強忍住氣,在大夫診視料理好沈翼的傷口後,沈萬利在奉送上一大筆診療金時,刻意在大夫跟前哀聲歎氣的抱怨沈翼的不學好,整日留連花街柳巷,如今為了爭風吃醋,竟然讓人放冶箭而身受重傷,將沈家的臉都給丟光了之類的話。
大夫聽了當然會免不了的安慰上幾句,尤其是在收了人家一大筆錢後。沈萬利的目的自然就是這個,立刻把握機會開口,要求大夫不要將沈翼受傷的事給傳出去,以保留他一點顏面。
想當然,大夫自然是滿口應允。這沈少爺的浪蕩早名滿京城,要說他是昨晚誅嚴黨徒,任誰也不會相信的。何況沈老爺給的診金要比官府給的賞金高多了,這種順水人情不做豈不是傻瓜?
沈翼的身份洩漏的危機就這麼輕易的讓沈萬利給解除了。
送走大夫,沈萬利怒氣衝天的來到翔龍園,趕走所有的閒雜人等,還讓人守在翔龍園的入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你這孽子,你是存心氣死我,是不是?」顧不得沈翼重傷在身,沈萬利滿腔怒火直噴向躺在床上的沈翼。
「我說爹,你怎麼老是喜歡冤枉我?」沈翼以一貫的懶洋洋的語氣回應。
「我冤枉你?」沈萬利燒得火旺的怒火像突然被倒了一桶油似的直衝上天,壓低嗓門吼:「我還真希望自己真是冤枉了你。你知不知道昨兒個晚上,整個兒京城讓官兵給翻遍了,就為了找出潛入皇祠的刺客?五名黥客全掛了彩,其中有一名便是讓箭給射中的,全城的大夫全給警告了,只要有人受了外傷上門求醫,一律得往上呈報,因而破案者,賞金一千兩,若是隱匿不報,視為同黨論罪。你在這當口給我受這種掩飾不了的箭傷,還說是我冤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