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方敏
他的心也蒙上一層陰影,因為此刻的珍縭畢竟是煜陽貝子名義上的妻子。
他們已經多災多折了,現在又多了這一層阻礙,日後如何能結合呢?
???
珍縭返回了簡親王府,王爺和福晉雖對她不小心小產,頗有微詞,但礙於她是皇上的格格,也不敢當面指責她,只祈求上蒼讓王府的命脈早點來到人間。
悲傷過度的珍縭愁眉深鎖,鎮日足不出戶,秋荷對格格的成全有一分感激之情,因此天天來安慰她。
這日,秋荷陪著珍縭在深院,祭拜死去的嬰靈。
紫檀木桌鋪著描金鳳紋的織錦,上面擺著火燭素果。
秋荷為她點燃線香,退到一旁。珍縭秋眸含悲,手中的線香燃起裊裊清煙,在西風中飄散,她嘴裡唸唸有詞,沉浸在與無緣的孩子對話中。
感傷中,一名小丫環前來稟報:
「啟稟少福晉,十六阿哥前來探望,現在人在大廳中,貝子爺請你過去。」
「告訴十六阿哥,我人欠安,不方便見他。」珍縭絕情的說。
說完,便轉身進屋,將門扉緊拴。
小丫環回復之後,胤禮心急如焚,顧不得禮儀,硬要進去找她。煜陽貝子覺得奇怪,十七格格從未告訴他腹裡的胎兒是誰的,似乎有苦衷,難以啟齒,如今看來,事情果然有蹊蹺。
「貝子爺,就讓十六阿哥進去和格格好好談一談吧!」善解人意、心思細密的秋荷特地到大廳看一看這位十六阿哥,她方才見珍縭的臉色,就猜想十六阿哥一定與孩子有關。
解鈴還需繫鈴人,她大膽地建言。
「這……」煜陽貝子猶豫地。
「無妨,反正王爺和福晉不在府裡。」秋荷道。
「多謝。」胤禮迫不及待地衝進去。
煜陽貝子想跟上去,秋荷攔袖阻止他。「等一等,貝子爺,依臣妾看來,十六阿哥很可能是格格孩子的父親。」
「什麼?怎麼可能?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煜陽貝子震驚道。
「這我也不懂,也許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十七格格成全我們,我們也應該幫她早日覓得良緣,不是嗎?」秋荷巧具慧心。
煜陽貝子認同地頷首。
???
「你開門啊!珍縭……」胤禮敲著房門,一聲比一聲還急,重複喊著她的名。
她兩手覆住耳朵,不願聽見他的呼喚。
兩人隔著門扉,僵持著。屋裡的人兒連一句話也不回答,胤禮只好動腳踹門,非得見到她不可。
可是他的腿早已沒那麼靈活有力,一場戰役重挫了他的腿,胤禮幾番踢踹!舊疾復發,疼痛難堪。
珍縭從雕窗中看到他跌坐在地,終於心生不忍,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敞開門,放他進來,但是仍一臉凝肅。胤禮抬頭看見她自動開門,欣喜地從地上爬起來。
「話說完了就走。」她冷若冰霜地道。
「珍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誤會你,不該不分青紅皂白,是我該死。」他竟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是他可以為他心愛的女人屈膝。
珍縭深深一震,受傷的心跳動著,慌措地說:
「你不要跪我,你的膝蓋是跪皇上、跪太祖的,我承受不起。」
「不,皇上、太祖都不是我的親人,我的親人只有你!」他激昂地道。眼中盛滿愛意,甚至情到深處,他不由自主地落淚了。
她忍不住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男人有淚不輕彈,他為了喚回她的心,做了男人最不可能做的事。
她心軟了,五臟六腑深深震撼著,畢竟他當時會那麼衝動,也是因為太愛她,情有可原。
她為他找了理由,緩緩伸出手,拉他起來,亦是熱淚盈眶。
「你原諒我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一隻膝蓋還不敢離地。
她微微牽動嘴角,算是笑了。「嗯……」她頷首。
「珍縭,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受傷害了,對不起……」他忘情地摟住她,摩挲她的秀髮,啄吻她的香腮。
溫熱濕滑的觸感勾起她的回憶,她百感交集、哽咽、楚楚可憐地嬌啼:「人家……人家等你等得好苦……我不准你再去打仗了……」
「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擔心受怕……」他磷惜地愛撫著她,企盼已久的舌竄入她的檀口,纏住那香嫩的小舌,貪婪地吸吻她口中的蜜津,持續加深……像是要一股腦兒宣洩多日來的相思……
要不是她剛小產,人又在簡親王府,他真的會要了她,而且不只一次。
但是眼前他得忍住,他憐情蜜意地擁緊她,啃咬著她的珠垂,情話綿綿……
她偎在他的懷裡,漸展笑容,拋去過去的包袱,像冬眠已久的軟蛇,在春風中甦醒。
第六章
皇上在御殿上論功行賞,胤禮貝勒平定噶爾丹有功,封他為禮親王,並在京畿之地大興土木,建造王府。一時間,十六阿哥成為眾人巴結奉承的紅人。
皇親大臣爭相推薦自家閨女,令胤禮十分困擾。
燕妃娘娘看得眼紅,胤禮是她傾心的對象,可是她再而三地向他表明心跡,大膽求愛,都被他斷然拒絕。
她漸漸由愛生恨,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因此皇上一提起賜婚,她就從旁阻撓,穆妃娘娘也破天荒地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不願胤禮娶親。
穆妃的反常引起她的質疑,她覺得事有蹊蹺,得好好查一查。
然而她也不知從何查起,只好伺機而動。
某日胤禮趁著勘查新王府興建的進度,有了機會溜出宮去。
人在簡親王府的珍縭也以進香禮佛為借口,悄悄地出門和他幽會。
兩人相約在胤禮宮外的「白雲別苑」,這是一處打獵休閒的莊院,想不到竟成了幽會最好的場所。
翠林綠野,山環水繞,春花如繡的世外桃源,夾著一聲聲細碎的鳥語,珍縭徜徉在這片自由的土地上,開心地和胤禮並肩拉手走在白石甬道,通過一列冬青樹,神清氣爽。
「瞧你走得熱出一身汗來。」胤禮溫柔地為她拭汗,臉上掛著笑意。
「我能在這裡洗個澡嗎?」珍縭一向不喜歡身上有殘汗,有時夏天要洗上兩、三次澡。
「可以。」胤禮帶她進入一間四周掛著帷幔的居室,呈凹字形,中間缺入處,便是湯池,池水熱氣噴騰,水中間還立著尊石獅頭,從吼獅口流出汩汩的流水。
這麼精緻的湯池,她真想立刻一躍而下,享受一番泡澡的樂趣。
四下無人,胤禮從背後圈住她,吻她流汗的頸項,煽情地說:「我們一起洗鴛鴦浴,好不好?」
她嬌羞地轉身,點了點頭……
???
總算是撥雲見日,珍縭人在簡親王府,可是一顆心都懸在皇宮中的胤禮身上,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支手托腮,想念著心上人。
雖然兩人冰釋前嫌,恢復了以往的燕好,但是胤禮和她,剪不清、理還亂的兄妹關係,仍舊困擾著她。
天有不測風雲,他們不能這樣偷偷摸摸地過下去,總得想個法子來,讓皇上不慍不怒地接受胤禮不是皇子的事實,但是這比登天還難,尤其現在她又是有夫之婦,兩人若要結為正式夫妻,恐怕連神仙也愛莫能助。
因此珍縭雖擁有胤禮全心全意的愛,但心中仍然很沒有安全感,彷彿老天爺還會降下什麼災厄,迫使他們分開。
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極不踏實,有時她真想衝到父皇跟前,跪求他,告訴他實情,可是一想到額娘三申五令地告誡她,這件事危及到胤禮的性命,她就只能噤口不語,讓自己的身心受盡了折磨。
這樣的心事,她連個傾訴的對象也沒有,誰也信不過,不敢說漏了嘴,導致她幾乎有自閉的傾向。
在簡親王府她已成了不重要的人了,這個月秋荷被大夫證實有了身孕,王爺、福晉、下人們,全都去她那兒關心、噓寒問暖,秋荷原本預做給她腹中胎兒穿的衣服,現在全留給自己未來的孩兒,真是世事多變,難以預料。
有時她還挺羨慕秋荷的時來運轉,苦了十幾年的丫環,遇上如意郎君,飛上枝頭當鳳凰,沉浸在幸福裡,從此沒有煩惱。
她何時才能像秋荷一樣,和心愛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蹙眉歎氣之際,府裡丫環領著一位嬤嬤到來。
「少福晉,這位嬤嬤找您。」
珍縭一看見虞嬤嬤,眉頭立刻舒解開來,綻開笑容。
「虞嬤嬤……」想必是胤禮要她來的。「你退下。」她遣開丫環。
「是。」
虞嬤嬤果然從懷袖取出一封書信,交予她。「十六阿哥托我拿給你的。」
胤禮不能天天出宮,又掛念著她,因此想出這個法子,虞嬤嬤是宮裡的老奴了,出宮比較容易。
「謝謝你,虞嬤嬤。」珍縭喜孜孜地拆開書信。
那龍飛鳳舞、磅礡有力的字跡,熟悉、親切的感覺,竄入心頭,一股暖烘烘的熱流,填補了她空虛的心靈。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癡傻地笑著,把信箋按在心頭,轉身對虞嬤嬤說: